一阵赞许的掌声打断珍妮的话,特莎忍不住微笑,拍掌道:“很好!不愧是穆夏大人看重的人,我当时果然也没看错人。那么在伊莎贝拉养病期间,危塔就由莳萝女士全权负责吧,珍妮,妳做得很好,之后继续在旁辅佐女士吧。” “真是极好……莳萝女士不愧是堪当大责之人,”伊莎贝拉嘴上附和着特莎,但脸上实在笑不出来,幸好晚钟及时响起,她赶忙低头祷告,掩盖自己的表情。 伊莎贝拉试着用祷告盖住内心的咒骂,但她实在想不通,费欧娜那些人什么时候乖得像狗一样?难不成东岸女子真有什么花招?还是珍妮这个不知恩的在从中帮忙? 再睁开眼,老圣修女看着还在闭眼祷告的珍妮,若有所思。 - “她本是魔鬼!” 深夜时分,费欧娜气得睡不着,躺在稻草堆上翻滚,本该独自一人的囚笼却突然响起另一人的声音。 “什么叫魔鬼,妳说说莳萝女士哪里不好?”凯瑟琳面对费欧娜这等倔脾气,也不有些火气了。 她早上和奥莉维亚借口去提水,打算厚着脸皮去乞讨些剩菜,结果两手空空回来就看到饿了一天的比和索菲已经在啃着面包和杏仁,而费欧娜和蕾塔西一脸恹恹地在打扫地上的藉。 那位莳萝女士一袭净白,就站在光照耀的金黄破墟之中,对她们微微一笑。 当然,那是她们看到的,在费欧娜的视角,她看到的黑发少女后面翘着的恶魔尾巴。 “她、她威胁我……危胁要点灯让我看清楚一点,她什么都知道!” 放在篮子里的除了面包外,还藏着一小瓶装的橄榄油。莳萝随口说是涂上面包上方便吃,但费欧娜当下就清楚对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沉重的石门下渗入油后,只需一人就能轻松推开,还知道稻草屑干了油渍,只要一点星火就能顷刻燎原。 “是、是,魔鬼女士还留下油瓶,方便我们今晚一起聚聚呢。” 哪怕是贪睡的尤莱儿也从另一侧抬起头,她没好气地拎出藏在身上的油瓶,直接怼在费欧娜脸上。 “之前死攒着那一点,就只够妳和凯瑟琳溜出门找食物,现在这个好大一瓶,每人的门下都能涂上一层,够好几晚用,又能睡上几天好觉。费欧娜妳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啊,到底想要人家怎么伺候妳啊?” 尤莱儿不忘侧身看了一眼已经睡的比和索菲,年幼的双胞胎哪能忍受一人在漆黑的夜晚沉睡,之前每晚大家都是在孩童的啜泣和梦魇声中辗转难眠。 眼看队友纷纷倒戈,但叛逆少女费欧娜就是不服输:“我哪敢让人家伺候我啊?她叫我去摘蜂巢的时候,妳们全都闪得远远的,是我在用生命伺候妳们全部吧。” 她一说完,就觉背脊一凉,果然奥莉维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那张美丽的脸出现在铺另一侧,就像听到虫蝇叫的毒蜘蛛,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奥莉维亚轻声细语:“人人都知道伊格克劳的先祖曾从蜂群下救助仁慈的克莉絲汀女王,家族世世代代擅驯蜂鹰,筑白熊塔,以捕蜂为荣,自称蜂鹰骑士。现在怎么一代一代变得那么快,一只小蜂就把伊格克劳的子孙吓成小老鼠了。” 可怜的凯瑟琳依旧努力打圆场,她试着将这位大小姐出的毒翻译成人类能接受的语言:“奥莉维亚的意思是莳萝女士渡海重洋、见识多广。她知道费欧娜是伊格克劳家的人,才在众人面前借口让妳去清蜂窝,实则是想减轻妳的惩罚。” 费欧娜晴不定地瞪着奥莉维亚,听到凯瑟琳的话,面才刚缓和下来,就听到另一边奥莉维亚清脆的娇笑: “我想莳萝女士大概不知道自己好心喂狗了……对了,凯瑟琳妳应该把哲林的杜鹃鸟和伊格克劳的蜂鹰家徽换一下,啊,不,应该换成叽叽喳喳的麻雀,只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碎嘴。” 凯瑟琳眼睁睁看着对方快提着一桶油,往烧得正旺的火浇上去。 污辱家族如杀人父母,费欧娜被气得面发青:“如果我是麻雀,妳们沃顿就是中庭的跳蚤,到处都是妳们的铜臭味,我现在就啄死妳这只跳蚤公主!” 说着,她冲过去就要教训奥莉维亚,可怜的凯瑟琳挡在两人之间,三个女孩像厮杀的野猫一样,通通滚成一团。 “好了,舒多了,可以睡了……我的至高神啊,妳们是在捉老鼠吗?”回来的蕾塔西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的混。 费欧娜灰头土脸地抬起头:“蕾塔西?妳什么时候跑出去了,现在深夜妳还敢独自出门?” 蕾塔西耸耸肩:“我那么虔诚,才不怕什么恶魔低喃。我刚才去上厕所,现在那里好干净啊,我用药草洗了把脸和手,身上都香香的,莳萝大人说鼠尾草的气味很持久,要不要闻闻看?” 奥莉维亚哪怕头发被抓得七八糟,也不忘呛上一嘴:“蕾塔西妳之前不是还和费欧娜讲悄悄话吗?现在怎么开始叫上莳萝大人了?” 蕾塔西眼神飘移:“那是另一回事,厕所现在真的很干净啊……” 费欧娜沉默下来。她当然知道现在厕所的样子,本来一个生蚊虫的泥泞臭坑,现在出口挂上遮盖的麻帘,危塔废弃的石料被挪来拼成干净的地板和座位,角落摆了一竹篮的除臭药草;那还是莳萝亲自带她们去花圃那边摘收的。 那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每找到一药草,就不厌其烦告诉她们功用,教导她们药草可以去臭、治病、舒眠,可以减少生活中的苦痛…… 一个女声打断她的思绪:“妳们打架就打架,干什么波及我啊!天哪,天哪,全掉了!” 众人转过去,就见本来睡装死的尤莱儿正忙着在地上捡东捡西,蕾塔西眼捷手快,踩中一颗,捡起来一看,忍不住惊呼:“尤莱儿,妳是松鼠吗?自己一个人私藏那么多板栗!” 她们在板栗树下清蜂巢时,莳萝女士还带她们捡了怀的板栗,用火烤一烤,浸水拨开,在上头撕开一块蜂巢,淋着吃,可是一道美味极的下午茶点。 尤莱儿平时老是昏昏睡,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藏了肚子的板栗,只能说人不可貌相,妳以为她是不管闲事的树懒,但其实是一只藏的冬眠熊。 被揭穿了,尤莱儿也只能佯装大方,分享给大家,但两个小家伙不知何时也醒来,双胞胎的鼻子一个比一个尖,竟又嗅出她身上的蜂味。 “妳们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任凭尤莱儿鬼哭神号,还是被人从她身上搜出大半块蜂窝,黄澄澄着还着,众人一致达成共识,私产全数充公。 左右大家都不用睡了,凯瑟琳就把之前死攒着的那点油用来点灯。 地上的白铁灯台做成小屋的模样,上头开着好几扇彩玻璃镶嵌的小窗,绒绒的烛光从玻璃映出去,小小的牢房四面彷佛被披上绮丽的挂毯,灰白冷硬的石墙也瞬间有了温度。 这盏妙绝伦的工艺品是凯瑟琳母亲的遗物,本来所有新人的外物都被没收在伊莎贝拉那里,但珍妮怜惜凯瑟琳,就私下把这盏小夜灯还给了她,凯瑟琳每晚都对着灯台喃喃祷告,谢母亲的庇护。 大家围着夜灯,躺在稻草堆上,一边沉浸在室的五光十,一边分食着烤栗和蜂巢。 凯瑟琳另外拿出一小袋的药草,她捡出几片洗干净的薄荷叶,递给费欧娜说:“女士说配着薄荷或梅果吃特别有味道。” 蜂巢盈黄,用薄荷叶裹成一包,照着少女告诉她们,直接放在嘴巴咀嚼,不要下去,蜂巢本身就是蜂蜡组成,甜甜的随着每次咀嚼溢而出,是一种可以打发时间的天然耐久糖果。 费欧娜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心中的无名火慢慢也消下去:“她那时说什么薄荷蜂口香糖吧?口香糖……东岸的怪东西真多。” 最后还是吃人嘴软,她有些支支吾吾说:“那女人不是还想找树莓,做什么莓果口香糖吗?我记得红蓟丘那里最高的白杨树下长树莓。凯瑟琳,妳明帮我说吧。” 奥莉维亚偷偷笑了一声,凯瑟琳赶忙摀住她的嘴巴,口应好。 因着莳萝要求她们打扫房间,她们把稻草堆放在光下晒了大半天,先前连雨天累积的霉气一扫而空,对方还教她们在稻草堆了芬芳的药草。如今少女们就像午下懒洋洋的猫儿一样,尤莱儿舒服地在上头伸了个懒,只觉身下蓬松又舒适,小夜灯温暖着空气的芬芳,许久没有过得那么舒坦了。 “现在就算请我住传说中院长的独居塔,我也不进去。” “还请妳住呢,少臭美了。”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费欧娜躺在稻草堆上,终于承认自己的无理取闹。 众人安静下来,全都听着她说: “我怕死,我不想做任何事,不想认识任何新的人,更不想喜任何人。我就快死了,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这次就连奥莉维亚也罕见没有出声讥讽,比武大会近在咫尺,它将是中庭最受人瞩目的舞台,那边骑士们磨亮刀剑,准备竞争荣耀,另一边圣道师也在擦亮圣槌,准备在魔女审判上大展锋头。 没错,蔚蓝港口准备接的比武大会,对她们来说却是无可避免的审判之。 “猩红的新娘”费欧娜将会是第一个出庭受审的罪人,一旦罪名承认,等待她的不是黄莺的死亡之歌,就是烧红铁鞋的最后之舞, 当审判之到来,魔女便将燃尽生命,取悦看台上的观众。 作者有话说: 奥莉维亚的个大概就是:我要看到血成河!! 维拉妮卡的2.0进化版,但却是莳萝的小粉丝,专门替小女神骂人的。 - 茶看养蜂人现场吃蜂巢,蜂巢主成分是树脂和蜂蜡,说是口就像硬一点的口香糖,很不错吃,不过茶没试过,也不敢试gt;lt; ps:天气太热了,码字码得一身汗,茶决定下周请假和姐姐去游泳:d 第一百八十二章 驽钝女神 ◎曾经大女巫眼中最难搞的学生,如今就是最优秀的教师。◎ “太彩了, 莳萝女士。”圣修女潘妮如获至宝地从纺织机拿起那片布料,将它摊开展示给众人欣赏。 莳萝适时出谦虚的笑容,她依然是所有修道女一样的打扮, 只是洁白头巾出一缕漆黑的发丝,就如那片象牙白亚麻布料上的梅竹莲墨纹, 神秘雅致的异国风情总令少女格外出挑。 “听闻东岸女子天生手巧, 十分擅长刺绣和纫, 每一匹东岸提花丝绸都能卖上金,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当事人在齐齐的鼓掌声中只能傻呼呼笑着。 别说潘妮,莳萝自己也很惊讶,没想到自己这个曾经的女巫班后段,转到圣女院就摇身一变成了前段资优生,她随便做个东西上去就是一张分答卷。 认真说来, 圣女院强调的劳作和课题女巫一样也不少, 甚至更胜,魔法只是其中一门高深的学问,莳萝在米勒谷的生活永远都有学不完的新东西, 从草药、训兽、武艺、颂歌、舞蹈、编织补等…… 女巫必须是万能的存在, 因为她是女神在世间的代行者,生来的职责就是为女神守护弱者,传递人们无穷的智慧。于是从瘟疫横行的乡间、群出没的森林, 再到贵族妇女深锁的闺阁, 女巫的影子无处不在。她们可以是温柔的医者、凶猛的猎人,也能是廷奉为上宾的女教师。 所以无论是伊莎贝拉还是费欧娜的那点小心思都真的不够莳萝看,想当年小女巫们在漫天星夜下用纺织机编织着捉摸不透的预言、或是和夜游的伙伴们被柏莎拿着银斧追杀半个山谷, 以及与维拉妮卡那群狐狸姊妹斗智斗勇十几年, 曾经大女巫眼中最难搞的学生, 如今就是最优秀的教师。 今是练习织花,大部分女孩只能绣个简单的三瓣鸢尾花,潘妮不舍地将布料放回纺织机,她还不忘低声提点莳萝,这料花虽漂亮,但太贵重,不适合在圣女院穿。 她建议莳萝可以待比武大会举行,蔚蓝港口开放自由出入后,赠送给到访的贵族夫人或小姐,为自己和圣女院锦上花。 圣修女潘妮是这堂课的授课导师,据她表示自己曾亲自教导过一国公主针线技巧。不过比起因材施教、亲自下去指导,圣女院的教师更偏好煮一大锅心灵汤,人人有份。 红袍圣修女继续强调勤俭和朴素的美德,歌颂那些美德在外的贤良母,比如丰产的德姆林王后为国王生下了第十二个孩子;香草港的贸易官夫人请求圣堂允许她组建一个专门的情法庭,来调停与剧增的婚姻纠纷和情比武,莳萝听到旁边两个年轻的修道女窃笑低语:那位夫人不久就在一场比武死了三个情人。 另外就是圣路伊大公国的新王子妃出自虔诚的维尔德家族,他们将亲自到访圣成,并在蓝星圣堂举行婚礼,为此邀请十三位通针线的修道女织出一匹绣有十三圣徒以及新娘新郎肖像的巨作挂毯。 “妳们要学习这些贵妇人的美德,万不可生出贪的念,引来女巫。” 本来别人喝着暖洋洋的汤,月女巫津津有味地吃着中庭各国的瓜,却没想到吃着吃着差点没嗑断牙。 其实每堂课都少不了一些惊悚的警世寓言,不是人和小红帽,就是巫婆吃小孩,显然今天又轮到女巫背锅,吃到自己家瓜的莳萝只能安静地听着。 “女巫用纺锤的针杀人取血,她们编织恶的咒语,用毒/药为布匹染上异常美丽的颜,虚荣的女人会被惑而穿上女巫的华袍,最后就是被诅咒焚身而死!” 又来了。莳萝看着旁边的修道女吓得面发白,很想告诉她女巫耗费心血的编织是为了预言未来,她们害人不需要那么麻烦,安柏只动了一手指就把维拉妮卡变成一只胖嘟嘟的母了。 没有心思再听下去,莳萝收好那批织好的布,重新换上圣女院标准的金白丝线。 潘妮恫吓完一群修道女后,话题一转温和道:“……女巫的好意是裹着糖的毒/药,远离惑和巫术,每天勤勉于手艺,妳们全部人都应该向莳萝女士学习。” 现在大概是女巫史最重要的一幕,一个女巫在厌女院成功混成高管,打入敌营内部。 莳萝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下继续踩踏着纺织机,看着金白二线丝线在眼前不断织出图案,不知怎么脑袋的思绪自己绘制出某个金发碧眼的面容。 她突然有些明白中二少年的想法──穆夏对人类那种近乎残忍的不屑和傲慢。当那只小成功披上银甲,成为人人歌颂的猎英雄,他的心情大概就像自己这样,除了得意,更多的是荒谬,觉得至高神是个瞎子,人们都是傻瓜,连同整个供养他的世界也是可笑又荒唐。 不知道那家伙在做什么?莳萝清楚知道那只小的能耐,所以自己这头还在调查圣女院,另一头就遣了月灵做自己的耳目,夜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她深以为穆夏没有任何要求隐私权的资格,毕竟猎犬始终在门前蹲守,对着暗之处低吼。夜晚的圣城塔楼林立,黑夜中彷佛藏有无数佝偻身躯的巨大怪物,月女神皎洁的眼眸扫过任何生有影的角落,但影子无处不在,也是。 她已经有数不见穆夏,却无时无刻觉到他的存在、他的耳目,他的警告。 但这座神殒之地,凡人的想法无足轻重,魔物和女神维持着一种危险的平衡,他们在棋盘两端,互相监视、也互相辖制,每一次举棋闪过的念头,都在决定最后的胜负和结局。 最该死的是他们都如此悉对方的棋路,穆夏走这边,她就堵死这边,反之亦然,两边都不想让,也都舍不得把对方上绝路,所以才会死死僵持在这里。 正这么想着,授课的教师潘妮已经准备结束今天的纺织课。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