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几个骑士立刻严阵以待,以免出破绽。 侍从鱼贯而入,他们间系铃却能走路无声,每人手上都端着一面银盘,上面摆有柔软的稠衣和皮甲,术士致锻造的雕饰水晶、以及一整套崭新无比的漆银铠甲;从甲、护胫、手套,锁甲,每一件板甲都出自锻造专业的术士之手,所有细节被打磨得洁白如初雪,再覆以光鲜亮丽的瓷釉。 穆夏已经冷静下来,他一件件练地穿上盔甲,象征骑士高洁神的白鸢尾镌刻在右肩,左肩则担负起水晶和宝石雕刻的神之圣锤。当新上任的银骑士长神采熠熠站起身,昏暗的室内彷佛瞬间亮起赞颂礼乐和美德的明烛 “至高神的荣光啊。”刚进门的布伦丹圣父看到昳丽非凡的年轻骑士,也忍不住赞叹出声。 二人互行圣锤之礼,布伦丹圣父注意到桌上积的蜡泪和神律,心底越发肯定这决定英明无比。 圣城的鸽楼被占,坏消息如雪花飞来,帝国女王更是步步进,这才有了昨晚的临危授命。圣城上下都明白今后隔离政策一出,怕是又一阵动,于是很快拍板定案,用银骑士长的职位留住功绩斐然的穆夏,以在瘟疫和缓前暂时安定民心。 他们穿过白铁门,来到银骑士的驻扎地──圆盾堡,白雪花石圈起这座坚固的堡垒,巨大的圆顶镀璀璨的晨曦,像是一面只有巨人才能举起的黄金盾牌,这里也是后穆夏的居所。 圣律院的院长雅各布和他手持银槌的圣道士们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头上的水晶冠冕与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映照成辉,就连四周的空气也跟着神圣非凡起来。但黑看着这些成群结队的白袍圣人,莫名想到拥挤在鸽楼上的白鸽,不得不说,所有人一同耳语时,那声音可真像啊。 “至高神保佑,杰洛夫大人身体有恙,他请我向大人表达致意,愿你喜他们最高的杰作。” 雅各布大人冷淡地看了一眼零星的几个黑袍术士,不过在看到穆夏的新铠甲时,也不得不惊叹:“他是个天才,但过于执着凡人的工具,反而荒废了真正的学问。实在可惜啊…….也难怪至高神要夺去他的双脚,以惩罚他的傲慢无礼。” 这话说得不大不小,在场的圣道士们没出丝毫异样,依然低声祷告,白袍不染,就彷佛真的是一群脑袋空空的鸽子。这下哪怕是穆夏也有点同情杰洛夫了,那老人虽然没看出自己的真面目,但可是少数知道怎么真正杀死恶魔的人啊…….教会的银即使失去子弹,也依然不失致命的锐利,一只聪明的老乌鸦失去翅膀,就这样被一群只知道拉屎的白鸽子践踏。 但凡关系到圣学院都不是什么好消息,雅各布大人也无意再详谈。仆从鱼贯而入,银盘上摆银杯盛装的葡萄酒,几人就先在圆盾堡举行简陋的任命仪式。 穆夏接过一盏银杯,他们以中央的至高神像为中心,从左向右,一位位漆银骑士环绕厅堂,手上的银剑摆出端正守护的姿态,再正常不过。 但仔细一看,这些银骑士有着与穆夏别无二致的银铠甲,右肩是高洁的白鸢尾,左肩是正义的圣槌,但盔甲下出的是苍白大理石雕刻的肌和肌肤──那正是历任银骑士长的雕像,他们在死后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守护着至高神的荣耀。 资格最老的银骑士莱特为众人介绍,这些银骑士长来自四面八方;从北方的马背山到南方的红酒湾、绿谷河到晴海。但他们也有诸多共同点,比如说都是比武大赛的冠军、和不高不低的身分,大部分都是家族的次子和贵爵的兄弟。 雅各布与布伦丹对视一眼。 即使立下显赫的猎战功,以穆夏的年纪和身分本不适合担任银骑士长,神职人员从不是留给领主或其继承者的好位子,大多贵族会选择推荐家族内的手足偏支。最理想的状态便是长子继承家业,次子或兄弟进学圣堂;一个引导家族,另一个服侍神明,血亲间没有争端,只有互相荣耀。 但现在情况已经恶化到没时间追究这些繁文缛节了,穆夏的身分和权力反而成为他们最后的希望。 布伦丹不忘安抚着视若亲子的穆夏:“其实我也觉得这事实在仓促,但蔚蓝港口的比武大赛迫在眉睫,所有尊贵的大人都会来到圣城。到时候在那位女王和诸国亲王眼下,穆夏大人你定能拔得头筹,顺理成章,正式在宣誓大厅举行任命典礼。” “服侍至高神,我求之不得。”穆夏就像谦逊的好孩子,不经意一提:“比起我个人不值一提的荣耀,我更期待能和你们一起亲手将首献给圣主。” 今黄金大圣堂只派一个代理,还是当初接城的那位。穆夏早就发现了,这几天各种歌功颂德下来足以砸得一个普通人七晕八素,但那扇黄金大门却没有要对自己敞开哪怕一条的意思,据说上次大门打开还是在五十多年前……. 果然那代理不急不缓推了回去:“圣主们以继夜在圣堂为天下人倾听神音,任何一个失漏都可能导致重大的灾难,所以我们万不得已,绝不可以用凡物俗事打扰他们。” 他一脸高傲地表示:“至高神似乎有所松动,就连我在近来清晨的早祷也隐约听到神音的召唤。” 这话一出,早晨清凉的空气瞬间沸腾,雅各布立刻带着圣道士们低头祷告,彷佛这样就能沾沾圣主们的福气,得到至高神的响应。 祷告完毕,他们继续用银杯敬过一座座银骑士的雕像。 每个雕像英勇俊朗,相间完美,加利文穿着银甲,跟着穆夏扫过一个个银骑士,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任雕像,也就是穆夏的上一任银骑士长;来自皮尔家族的坎迪爵士,他去世才半年前,也是比武大赛的冠军之一,但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伊林任命他的时候对方已经有七十高龄,幸好雕像保存的是他最年轻强壮的时候。 不知怎么,加利文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默不作声来到最后,一人看着那坎迪爵士的雕像。银铠甲一层灰蒙蒙的,看不清人脸,似乎放了很久。的鼻子在那雾蒙蒙的铠甲上闻到了干涸的血味,这属于一个骁勇善战的人类战士,但即使是鼎盛时期的坎迪爵士穿上去也有些大了,就好像小孩套了件大人的衣服……。 加利文的疑问只能埋在心底,其他人毫无察觉,少年碧澄的眼眸渴望地看着那些英武的骑士雕像,雅各布一边陪着穆夏,一边暗暗放下心。 伊林已经彻底放弃那位口谎话的帝国圣女,从现在开始他们会倾全力重新扶持一个萨夏圣子,人们只要目睹银剑的光彩,就会遗忘那顶早就该破烂在历史长河的百花之冠。 众人各怀心思,环绕整座圆盾堡,最后终于回到了中央的至高神像,一同举杯饮尽上好的葡萄酒。 银杯净化过的酒入喉咙,烧起一股火辣辣的酌痛,王却心意足,他觉自己像是在喝着热腾腾的血。 其他圣道士争先恐后和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银骑士长敬酒,他们口祝福、谢着至高神。 我也要谢谢你们呢。王将酒杯一饮而尽。 圆盾堡外的骏马广场已经浩着白银、青铜、黑铁打造的庞大队伍,伊林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此,等待着新银骑士长巡视、点查他即将拥有的权力。 四面天蓝旗帜高高挂起,象征伊林的三院一堂,从金法槌与银剑织的黄金大圣堂、圣律院的银法槌与白鸽、圣学院的银会铁槌,最后是圣女院的木纺锤和红蓟。 加利文早已忘记圆盾堡的事,他震撼于眼前的景象,看着穆夏那泰然自若的样子,忍不住凑近低声: “大人,恭喜你,一切如你所愿。” 他听到王发出一声轻笑,没等到下一句,就被另一个人上前打断。 圣女院院长特莎女士也难得一改朴素,她头戴珍冠披垂的头巾,身穿一件亮丽的红蓟斗篷,身边的修道女们也都身着一袭红,彷佛又回到了开红蓟的山丘上。 “至高神祝福你,穆夏大人,请容许我占用些时间,让我谢你的慷慨和帮助。” 骑士的疑惑很快就被微风吹散。 特莎一边说着,一边将身边的修道女拉近。穆夏轻轻了一口气,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藏在身上的苹果气味。 特莎一无所知,依然开心地滔滔不绝:“那该死的瘟疫抢走太多圣学院的药草术士,这次多亏穆夏大人引荐,没想到莳萝女士年纪轻轻就是一位博学的药士!正好都是女子之身,后她便能顶替术士,负责圣女院的医药学了!” 鲜红的斗篷下出丝绸般的黑发,少年却彷佛看到从红蓟花生出刺人的荆棘,越是想伸手,就越是被扎得鲜血淋漓。 风吹起斗篷,就像吹起翅膀般,黑发白肤的少女毫不避开他的视线: 莳萝咬牙切齿地笑:“穆夏大人对我恩重如山,后我定以虔诚的信仰来回报你和至高神。”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作者有话说: 小现在就像拆家二哈,拆得正,突然转头,发现主人就站在后面看 - ps:茶最近上骑自行车了,现在外面租自行车好方便喔,想试试看下班骑回家 第一百七十五章 狩猎女神 ◎专属于月女巫的狩猎夜,属于她的猎物。◎ 今是圣女院院长特莎近来最舒坦的一天, 大概是采蓟的工作太累,昨晚她竟然就在晚祷中睡着了,一路就睡到了早上, 差点连早读也错过。幸好好心的莳萝女士及时叫醒她,她们一同享用蓟花薄荷热茶、炸蓟球和面包糠酿酪做早餐, 特莎津津有味之余, 不忘连连夸赞莳萝定是个好子, 她未来的丈夫肯定是受神眷顾。 之后便是在厅堂的水晶灯下带着修道女们进行早祷,也许是有外人在的关系,今姑娘们个个都乖得像借来的猫,她们埋首在神律里勤勉苦学的样子让特莎分外有面子。当然,总是有几个特别皮的──那批新来的罪女。没等特莎发作,她们就喊疼, 特莎看她们连书都拿不稳的蠢样子, 本来沸腾的怒火倒是微微一缓。 她想起来了,之前为了惩戒这些顽劣的女孩,在采完红蓟后就罚她们去静默小路采荨麻做布料。她总是太过心软, 想着刺蓟和荨麻刺可以代替教鞭, 好好教教女孩们何谓谦逊顺从之道,但她忘了这些娇贵人家的孩子本经不起苦,一趟折腾下来连书都拿不稳。 现在看在有客人的面上, 她一时半晌也不好发作, 教导规矩是自己的职责,但若是太过,怕是会让旁人误以为自己在待她们。至高神的福泽还没遍布东岸, 小姑娘被吓到回去胡言语可就不好了。 就在特莎左右为难之际, 莳萝却主动过去, 她拿出药膏给女孩们抹手,说起以前常常自制药膏给乡下干活的农妇。不经意几句话就为女孩们的伤口补上正经的来由,特莎松一口气,下了台阶之余,也就不惩罚她们的失态,更重要的是她从莳萝口中探听出对方竟是一位药士! 黑发黑眸的确是东岸药士的特征,只是单凭少女过于年轻的外表实在难以信服,谦逊的女孩也连连解释自己只是一个跨海来进修的学徒。不过特莎亲口品尝过她妙的手艺,如今又看她随手拿出药膏,足可见对方对草药的了解。 蜂胶和洋甘菊、苦橙叶的膏药是漂亮的黄,闻起来有花草自然的香气,女孩们不释手,不只往手上抹,还像小猫一样偷偷往脖子和脸上嗅闻着。特莎默默看着年龄相仿的女孩们打成一片,一个细小想法还没下土就萌了芽。 出身高贵,学识渊博,又有服侍贵夫人的经验,还是由银骑士和圣道师亲自护送的人物……全身上下无可挑剔,到哪去找那么完美的人啊?特莎越想就越觉得这是至高神启示。 有经验的修道女早就被分去各方贵族领地了,圣女院除了自己也就几个老圣修女轮班,隔壁的两院虽然多的是学识渊博的教师,但在身分和别上总有窒碍。自己一人要教导家政,礼学,神学早就分身乏术,没想到穆夏大人不但带来了头,还带给她这么一个宝贝! 回到现在,特莎喜上眉梢,再三保证:“穆夏大人,事出突然,现在才和你说一声。莳萝女士贵为一位药士,希望能在圣城深造进学。我们这边也定不会怠慢女士,她后就是圣女院的一份子,受人尊敬的教师,任何人都不准轻慢她……” 包括你这只小。 特莎觉得自己好聪明,莳萝也是。 听着女院长毫无自觉地给穆夏补刀,又看到穆夏身后彷佛见到鬼的加利文,莳萝低头与憋笑的灵对视一眼,决定上去再补最后一刀。 戴上红兜帽做伪装的女巫漫步走到骑士面前。凛凛的铠甲亮如獠牙,骑士的坐骑发出不安的低鸣,就像不知死活的小红帽来到野兽嘴边,她摘下兜帽── 做修道女打扮的少女披着洁白的头巾,出如新娘子般羞涩的微笑:“谢至高神的祝福,穆夏大人,我从加利文爵士那里听闻你成为银骑士长,还没来得及和你道贺一声。如今我也追随你的步伐得以侍奉神明,真是太好了。” 她毫无意外地收获一旁加利文绝望的眼神,对方惨淡的脸上清清楚楚表达了一句话:我只是听命行事,妳却想让我死! 比起亲眼看到魔女索命的手下,王还是很冷静。 高贵的骑士大人们坐在披有蓝天鹅绒的雪白座骑上,凛凛的铠甲反着璀璨的曦光。他们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修道女,就像炽酷晒着娇弱的小草,但在红帽下,女巫一个眼神下,白马们立刻温顺地低下脑袋, 在旁人看来是骑士们彬彬有礼,调转马头谦让少女,但实则是月女巫和她的动物朋友头接耳。 【背上有一只,救命,想逃走……】 【的味道好臭……】 【妳香香的,头发有好吃的草味。】 莳萝眨眨眼,庆幸自己现在是修道女的模样,头发安全地包在布巾里。其实一般动物闻到的气息就四散而逃,穆夏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竟让马儿乖乖给当坐骑,总之绝不是什么好方法。 她无语地听着一群马儿敢怒不敢言,只能暗暗放弃动物无间道的计划。 一阵风突然滑过鼻尖,莳萝抬头,天蓝的披风彷佛掀开穹顶,随即又迅速拢上挥不开的霾。全身璀璨的白骑士轻松下了马,同时带着大片影稳稳落在少女面前。 漆银的手温柔地拍了拍马的长吻,马儿舒服地哼哼唧唧,但莳萝听到的是白马哽咽着叫救命,只是现在她也没办法分神安它,因为……恶已经来到自己眼前。 “谢至高神的祝福,之后能在圣城继续看到莳萝女士的身影,我实在到欣无比。” 他的微笑还像一个少年,但身段已经是青年的体魄,哪怕“纡尊降贵”下了马,莳萝依然只能平视对方的甲,她突然意识到以前是穆夏不着痕迹低下脑袋,耐心倾听她说话。 现在,骑士身形颀长,由上而下打量着娇小的少女。他站得距离极近,以至于莳萝可以觉到那副冷白铠甲的寒意,她想象着纯银抵抗着魔天生灼热的体温,穆夏现在大概就像行走在冰火之中,肯定不怎么舒服。 即使落入劣势、身受圣洁侵蚀,黑依然不为所动:“可惜近我事务繁忙,恐怕无法给予妳太多帮助,相信特莎会好好照顾妳的。” 眼眸含着温润的清绿,金发亮着晨曦的光,骑士出完美无瑕的微笑,如若没有使魔应,莳萝还真以为眼前的人是圣洁的神之使者。 “女士既然决定要待在这了,那出外请务必小心,特别是人多嘴杂的港口。我可不希望有东西吓到妳了。” 既然不想走,那就别走了。听出对方意有所指,莳萝干脆放过酸痛的脖子,就这样盯着盔甲上自己的倒影,全当作旁边有狗在叫。 修长的手臂突然伸了过来,她微微一愣,手指已经被包入温暖的掌心。 终于弯下,却是为了在少女手背落下轻轻一吻。 “女士,在此献上我的祝福,后我为银骑士长,必将守护至高神的荣耀,而你为修道女,想必也一定会夜祷告,祈求灾厄远离人们吧。” 骑士行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吻手礼。 又使坏了,莳萝觉到尖牙冷冷滑过皮肤,少年的吐出热气,连同扼在手腕上的指触也烫得像个吻,对不肯驯服的雌出獠牙,威吓又亲昵地摩擦过虎口那条连着心脏的动脉。 再抬头,一双碧眸莹润而专注盯着她,乖得像至高神的狗。 莳萝一直以为自己在生气,不然怎么会气到浑身颤抖,恨不得现在立刻上去和对方厮杀。一想到这只光明正大挑衅的黑输给毕生死敌月女巫,彻底服从女神和月亮的光辉下,叫他往东就往东,叫他用茸茸的原形打滚就打滚,她就…… 莳萝闭上眼睛,再也无法忽视口那股异常的燥热。 好吧,不是生气,是兴奋,是在枯燥幽暗的森林徘回无数夜晚,突然窥见猎物一闪而逝的那种炙热和期待。她想起安柏说的,至高无上的狩猎祭。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