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有什么用呢? 接通了他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随即又想给她发过去条消息。 可说些什么好? 说他的助听器被他捏在手心,一不小心捏爆掉了? ……这个原因,连他自己听起来,都实在像是故意卖惨。 就像陶染说的,利用了她的同情心,留在她身边。 “……她只是可怜你罢了。” 寂静无边的世界里,陶染的声音却突兀地再次响起,让他忍不住咬了下 。 许馥出门一定是有事情。 想必是医院有急事,才会走得这么匆忙, 本没告诉他一声。 他就算告诉她自己的助听器坏掉了,也只能让她浪费时间又担心。 干脆自己去趟医院好了—— 去修助听器,如果恰好能见到她的话,那就只是巧合的事情。 他定了定心神出门,在黑白默片一样的世界中找到一辆出租车,费劲地与对方沟通,在那怜悯了然的眼神中,忍下心中不适。 而许馥,并不在医院里。 她去了哪里? 回家专程换了衣服才出门,想必是重要的场合。 他不敢深想下去。 陈闻也从医院出来,游魂一样昏昏沉沉地走在回家路上。 冬 昼短,夕 前一秒还与他的影子难舍难分地纠 ,下一秒就消匿了,天边不剩一丝光影。 夜晚来的迅猛又深浓,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像绿灯了。 人群离散,他神思不属地抬脚想往前走,手却突然被人拉住。 那手指节纤细,指腹是 悉的细腻,温温凉凉,陈闻也心中一颤,转过头去。 四目 接的一瞬间,秒针与时针合并,轻轻地“咔哒”一声,所有路灯同时亮起。 - 许馥拉住了他的手,就没再松开。 明明红灯还在眼前亮着,他竟然迈步就想往前走—— 怎么了,听不到鸣笛声,也不抬头看眼红绿灯么? 她急急地迈着步子走在前面,陈闻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悄悄地回握紧她的手掌。 “你……”他迟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许馥不说话,只闷头往前走,将还没有平息的怒火散在这又急又快的步伐里。 陈闻也鼓起勇气喊她,“姐姐。” 许馥反而像听不到一样,也不理他,也不停下。 他深深呼 ,将早就想好的问题抛出来,“你嫌弃我了么?” 步伐顿了一瞬,紧接着走得更快。 陈闻也好像在她的沉默中理解了她的意思。 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心脏还是像被人轻柔地撕裂开,疼得让他话音都带着颤,他声音很低又很轻,在这夜晚显得格外温柔,“……别嫌弃我,好么?” “我只是听力不好而已,其他我都会努力做到最好的,你相信我。”看似自信的话,说着说着,就慢慢低声下气了起来,从保证变作了低低的恳求,“以后你如果想看赛车比赛,可以约别的朋友一起去……” “你是不是有 病?”许馥突然道。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庆幸陈闻也的助听器坏掉,给了她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机会发 。 反正他也听不到,许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脸没转过来,步伐也稳得很,没有因此而停顿哪怕一拍。 整个儿一个暴力开麦。 “谁想去看那赛车比赛? 哄哄的又吵闹,又都是尾气。不还是因为你喜 ,我才想去看的么?” “倒是你,一口一个吴语汐,聊天短短五分钟,提了几次吴语汐?” “你是来带我看比赛的呢,还是专程来看她比赛?” 许馥发觉说出来真的很舒畅。 她突然很能理解黎茵与许知远吵架时的心情。 就算平 里再温柔、再端庄、再注重形象,就算两人再恩 ,再互相尊重和包容,也会有看到对方气就不打一处来的时候—— 谁能忍得住啊? 不过她和他们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他们是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搏斗式吵架,她仗着对方听不到,完全是霸道地碾 ,又过瘾,又一点儿不影响她的形象。 等他的助听器修好了,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真好。 这么一想,她话更密了起来,语速更快,也更尖酸刻薄了一些。 “送我冲锋衣,你是在照着吴语汐打扮我么?” “还想送给我她的跑车,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开?你觉得我喜 跑车么?” 她单手按了指纹密码锁,利落地进了门,嘴上还没停,“‘中国第一女赛车手’‘中国第一男赛车手’,你们可真是青梅竹马的好队友。我是什么?专门来拆散你们的么?” 门被关上。 男人的声音倏然响起,惊得许馥一个后撤,背差一点就撞在了身后的墙上,却没有 来预想中的冰凉坚硬。 “……你才是我的青梅竹马,”陈闻也温暖又柔软的手掌轻拥着她 间,也垫在她与墙壁之间的罅隙,弯下 朝她 近,黑眸幽深,“你在吃我的醋么,姐姐?” 第67章 这么想来, 她刚刚拉上陈闻也的手时,还不觉得那手火热。 他和她一样,身体和心脏都在冷风中吹得够呛。 但从她拉上他的手, 开始无头苍蝇一般地发 怒火之后,两人的体温都渐渐回了暖。 到如今, 陈闻也俯身望她之时,滚热的呼 与她的相纠 ,连那黑亮的眸都带着灼灼之意, 像被水洗过了一样, 显得更加剔透明亮。 “你才是我的青梅竹马,”他用极为笃定、不容置喙的语气道, 但下一秒话音一转, 却多少又带上了些不确定。 “姐姐, ”两人离的极近,她垂着眸, 陈闻也便将身子俯得更低,势必要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试探着问道,“……你在吃我的醋么?” 避无可避。 年轻男人的视线完全不会收敛,带着四溅的火苗, 一定要将她也点燃不可,许馥在那注视下耳 都红透了个彻底, 在心里咒骂胡蝶谎报军情,半天憋出来一句, “……你,你助听器不是坏了么?” “是坏了, 梁医生找人帮我修好了,说可以先戴着。”陈闻也从善如 地扯开了话题,但只稍稍打了个旋,便又绕回原地。 这次已经无需她的肯定,他自己便确认了事实,只是语气带着些不可置信,还多多少少有些受宠若惊,“……你竟然会吃我的醋。”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许馥牛脾气上来了,脸一别,“我没有。” 她刚刚骂人陈闻也听得也记得一清二楚,此时倒像是开了屏蔽装置,把她这些口不对心的话通通都左耳进右耳出,一点也不往心里去了。 因为心太飘飘然了,像在雾气弥漫的山尖,在悠悠 的云端,让他不能思考,只能茫然而快乐的重复—— “……吃我的醋?”他声音有些哑,也有些颤,说不出是哽咽还是笑意,再次确认这个梦境,“你竟然吃我的醋……” 还重复!有完没完? 许馥彻底恼了,她转过脸和他对视,恶狠狠道,“我没有——” 是假话的 被堵住了。 他亲吻她,像失而复得,像劫后余生,带着无法克制,也不想克制的需索—— 而许馥的抵抗像是一叶扁舟,被狂风巨浪席卷着,沉浮着,不知何时就倾翻的彻底。 “……我好害怕,”他从那细细密密的亲吻之中诉说起他的委屈,“真的好害怕。” 许馥下意识地揪紧了他的发丝,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甜得可以,像夏 里融化掉的冰 凌,“……怕什么?” “怕你嫌弃我……嫌弃我也没关系,但我好怕你不要我。”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 茫的惧意,“你不要我了,我要去哪里?” 许馥想到他在马路上踽踽独行,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骤然发酸。 那么朝气蓬 的男人,怎么会在人群之中恍恍惚惚,变得像缥缈的,随时要散尽的雾呢? 她下意识将他抱得更紧,生怕他真的就这么散尽,“我为什么会嫌弃你,会不要你?” “因为我……”陈闻也的声音变得干涩艰难,“是个聋子。” 他像在自嘲一般,“你怎么可能会喜 一个聋子?” 许馥顿了顿,兀自与他拉开距离。 两人对视几秒后,她又突然伸出双臂,勾住他的颈。 她勾引他, 惑他, 着吻他,然后在他刚刚反应过来,开始 绕她 舌的瞬间—— 狠狠地咬了他的舌头。 陈闻也吃痛,不明所以地轻捂住 ,茫然地眨眼望向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陈闻也,”许馥 角微微勾起,不太正经地叫他的大名,声线极为惑人,像搀着 糖的毒药,问,“……你觉得这场景 悉么?”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