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谷语搭着焉二走下马车,她一扭头,陆惊泽正开帘子看她。“哼。”她冷哼一声,拉过焉二便走。 路上,她将梦中之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虽说他在梦中坐上了那个位置,可他究竟是怎么坐上去的,她不晓得。 血受伤应该难免,但大伤肯定没有。 梦中,他们俩夜夜同榻,她看过他的身子,白净无暇,是换过皮之后的样子,不过奇怪的是,他脸上的印记还在。 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事么? “语儿!” 忽地,一道悉的女声闯入耳内。 焉谷语抬头,只见陈鱼和焉夏致站在后门门口。“姨娘。” 陈鱼疾步行至她身前,对着她上瞧下瞧,左瞧右瞧,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才放下心。“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落之前会回来么,结果一夜未归,我都快急出病了,差点去衙门报官。” “姨娘,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害你担心了。”焉谷语抱歉地看着陈鱼,陈鱼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这么关心护自己,她打心眼里她,“昨,我与谢姐姐去了望华山,没想路上遇着大雪马儿不愿意走,没办法,我们只能宿在沿途的客栈里了。” “没事便好,走,进府。”陈鱼慈地抚着焉谷语的发丝,顺手拢了拢她的衣裳。 “嗯。”焉谷语甜甜一笑。 两人路过焉夏致身旁时,焉夏致急急低下头去,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焉谷语不由觉得奇怪,这不像是她认识的焉夏致。但她们俩的关系素来不如何,她也不喜与她说话,便没问。 “……”焉夏致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两人身后进府。 * 永兴。 一回寝殿,陆惊泽便继续躺上榻装病。他暗暗琢磨着,心思千回百转,究竟是谁要杀焉谷语。 她应该没得罪过什么人。 在他的记忆中,也就见过辛逐己害她。 …… 夜里,蔡允来了,说是陆赢寻他去延德吃饭。 陆惊泽应下,跟着蔡允去了延德。 他进延德时,辛白与陆赢正在谈事,“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见他过来,辛白立即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温柔道:“惊泽来了,坐吧。你的气比前两好多了。” “谢母后。”陆惊泽乖巧入座。 陆赢侧过头,笑眯眯地觑着陆惊泽,自打他清楚焉谷语的心意后,他对陆惊泽是越看越顺眼,“方才,朕与皇后在谈你的婚事。朕是晓得你的,要找心里头的那位姑娘,可皇后却说,那位姑娘这么久都寻不着,多半是假的,是你不愿成婚的托词。惊泽,你同朕说实话,究竟有没有那位姑娘。” 闻言,陆惊泽看向辛白,辛白也在看他。 “惊泽,你别怪母后多事,母后也是关心你。几前,母后问了你里的人,他们从未提过你寻人的事。”辛白面上笑得端庄,问出的话却直中要害。 陆惊泽从容应对,正道:“在儿臣心里,那位姑娘才是儿臣的命定之人,但儿臣不想张扬,只想暗中寻找。眼下,父皇正是用人之际,儿臣怎好让父皇出人手去办私事。” “你倒是听话,比太子让朕省心多了。”陆惊泽随口一说。 他说者无心,辛白听者有心,内里便记上了陆惊泽。她笑着给陆惊泽夹菜,“惊泽,语儿上回说,你该配活泼可人的女子,本便给你找了几个,待会儿你瞧瞧画像。不喜也不打紧。” “母后,成婚一事还是三年后再说吧。”陆惊泽沉下声,故作为难道:“如今,儿臣心里只有那名女子,此时看其他人本入不得眼。” 这时,人端来一道菜,正准备放到辛白身旁。 杨绝远快步上前,他双手端着盘子放到桌上,左手几乎不动,全靠右手带动菜盘。 陆惊泽目不转睛地盯着杨绝远,眸光铮亮。 第82章 小畜生 “杨公公, 你的手怎么瞧着不大利索,可是受伤了?” 闻言,杨觉远伸直两只手, 笑着道:“殿下好眼,奴才晨起时确实碰伤了手, 已经找太医瞧过了, 多谢殿下关心,” “那便好。”陆惊泽来回捏着酒杯,不经意道:“杨公公往后真得小心注意了,您是母后身边的老人,母后的饮食起居都离不开您啊。” 陆惊泽说后, 辛白细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 淡淡道:“本留杨公公在身边是念着多年的主仆情意,若论心细与伺候人的手段, 他还真比不上里的几个嬷嬷。等过两年, 他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 本便会遣他回家, 让他颐养天年。” “是, 娘娘说得对, 奴才不中用了。”杨觉远附和道, 半点不带反驳。语毕,他自觉退后,默然站在一旁。 这时, 陆赢开口打圆场, “朕倒觉得杨公公人不错, 对皇后也忠心, 皇后这么急着送他走做什么?”他笑地看了杨觉远一眼。 从前,他不喜杨觉远,因为杨觉远长得过于俊朗。后来,辛白对杨觉远赏罚分明,甚至是严厉到了极致,丝毫看不出情意,他的不喜才慢慢消失。 老实说,他对辛白谈不上有多喜,但到底是自己的女人,何况他是皇上,皇上的东西怎能任由他人觊觎,皇上的女人也不该心存其他男人。 “倒也不是赶他,杨公公家里父母健在。所谓百善孝为先,他身为人子,理应回去好好孝敬父母。”辛白正道,她谁都没瞧,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又仿佛是说给在场的人听。 一旁,杨觉远低着头。 陆惊泽将两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头随即掠起一记冷笑,若非听过他们俩夜里的谈话,他还真信了辛白的说辞。 念起昨晚之事,他蓦然捏紧酒杯。 她害他心上的,他便要杀了她的。 “皇上,边关急报。”外头忽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跑至门口停下,重重跪在地上,双手高举。 一听这消息,陆赢火速扭过头,“呈上来!” “是。”蔡允从小兵手中接过急报,转身到陆赢手中,“皇上。” 陆赢一把拿过急报,飞快打开泛黄的纸张,他略一看,先是眉头紧皱,随后慢慢舒展开,喜不胜收,到最后,他双手颤抖,面上出了痛心疾首的神。 “皇上,上头写了什么。”见陆赢的神有异,辛白站起身来,问道:“难道大将军败了?” “不。”陆赢悲痛地弯下身子,将手中急报按在桌上,他深深了口气,主动拎起酒壶倒酒。“大将军……”他站起身,缓缓将酒水洒在地上。 辛白浑身一颤,低声道:“莫非,大将军他……” “嗯。”陆赢极为用力地应了一声,他放下酒杯,怔怔看着急报,“这次,他们大获全胜,可大将军他,战死了。” 杜冠甫战死了?陆惊泽暗忖,奇怪。他偏头往急报看去,上头写着,大将军杜冠甫只身前往敌营,意取对方首级,谁知敌方设有埋伏,大将军寡不敌众,与敌方将领同归于尽。 他心思几转,联系陆观棋这次同行的事,稍一作想便猜到了里头的曲折。 为夺兵权,陆观棋竟然连杜冠甫这样的人都舍得杀,也是相当有魄力了。 “朕没胃口,你们吃吧。”陆赢哽咽道,他搭着桌面起身,整个人像是被干了力气。 “皇上,老奴扶您。”蔡允伸手过来。 陆赢搭着蔡允的手,一语不发,迈着沉重的步伐出了延德。 “臣妾恭送皇上。”辛白目送陆赢离去,心想,大将军战死怕是跟观棋有关。这一想,她面凝重。余光瞥见陆惊泽在旁,她温柔道:“惊泽,菜快凉了,你吃吧,本也没什么胃口,先进屋休息了。” 话音一落,她转身离去。 杨觉远依旧立在一旁,没动,也没跟上。 目光从杨觉远面上扫过,陆惊泽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 深夜。 辛白漫无目的地在寝殿内来回踱步,心绪紊。她在想陆观棋,想他此行究竟做了什么,真叫她提醒吊胆。 自己儿子的能力,她无疑是信的,但这一出动静太大了,万一如何真不好收场。即便辛家再有本事,朝廷里的人再多,也不一定能保住他。 其次,陆赢若是晓得此事,必然会废了他。 “娘娘,夜深,该休息了。”杨觉远屏退门外的人,躬身进入寝殿,“嘭。”他主动关上房门。 步子一停,辛白侧头看向杨觉远,“你昨去哪儿了?” 杨觉远将灯盏里多余的灯芯剪掉,背对着辛白道:“昨,奴才奉娘娘的口谕去焉府请焉二小姐过来,不想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辛白问。 回忆昨晚,杨觉远眉眼间瞬间多了几缕厉,“六皇子本没有心上人,又或者说,他的心上人便是焉二小姐,昨清晨,奴才亲眼所见,他们俩上了同一辆马车,还有昨晚,他们俩睡在一张榻上。” “竟有这样的事?”辛白愕然。这个消息着实叫她意外。她还道焉谷语与陆惊泽之间是落花有意水无情,不曾想,是郎有情妾有意。 好个会演戏的陆惊泽。 “是。”寝殿内霎时一亮,灯影幢幢。杨觉远回过身,继续道:“另外,奴才还发现一件事。六皇子身手绝佳,本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哦?那你的意思是,他在装病?”辛白阖着眼皮陷入沉思。乍然,她想到了辛逐己的死,既然陆惊泽是在装病,他又悉卫军的巡逻安排,那么杀害辛逐己的人一定是他。 她急促地了几口气,一巴掌拍向桌子。万万没想到,陆赢认了只回来。他年纪轻轻,心眼却这么多,往后还得了。 而且看样子,陆赢更喜他。 如此一合计,她心里头愈发不安了。 “嗯,奴才也以为他是在装病。”杨觉远赞同地点点头,他耸了耸伤着的肩头,轻声道:“凭他的身手,一剑杀了辛小姐本不在话下。” “哼。”辛白冷冷地哼出一声,“这个小畜生,留着就是祸害,本当年就该杀了他。”她走近杨觉远,关切地盯着他的肩头,“是不是被他打伤的?” “小伤而已,过几便好。”侧脸一瞧肩头,杨觉远不在乎。他挪动目光,定格在辛白脸上,问:“娘娘过两年真要送奴才回家?” 辛白叹息不语,她情不自地抬起手,留恋地抚着杨觉远的面庞。他的脸早已不是当年的青涩模样,自然,她也不是当年的烂漫少女,时光在他们的脸和身体上都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印记。 “阿远,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犯险,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多到我这辈子都无法偿还。” “奴才早便说过,奴才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娘娘不必自责,也不必放在心上。”杨觉远一动不动,任由辛白摩挲他的面庞。 他静静瞧着身前的女子,眸中情意绵绵,千回百转,深得叫人动容。 “怎能不放在心上。我做不到。陆惊泽白说出那话怕是认出你了,不过,我谅他也不敢将此事说出来,若是被皇上晓得他和语儿暗度陈仓,到时他们俩都得死。”辛白侧身靠在杨觉远的膛上,“他心机重,我们还是小心为妙。说真的,与其在一处怕这怕那,我更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她是想他陪在身边,可必要的时候,她会取舍。 “好,娘娘怎么说,奴才就怎么做,但在离开之前,奴才要为娘娘做一件事。”杨觉远盯着琉璃灯盏里的烛火,目光幽幽。 “阿远,你千万别做傻事。”辛白急了,连连摇头。“你若是出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娘娘尽管放心,奴才不会做傻事的。”杨觉远柔声安抚辛白。他伸手想抱辛白,伸到一半又自觉放了下去。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