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582净土 ◎宁为太平狗,不作世人◎ 不周界。 某处不起眼的乡间小屋,后院禽舍。 食槽口窸窸窣窣作响。 母们听见悉的草料摩擦声,睁开惺忪的眼珠子,瞧了眼堆得的槽口,还是抵不过睡意,又闭上眼珠。 白猪蹭地一下奔了过来,拱着脑袋,哼哼哧哧食饲料,又肥又壮的肚皮拖在地上,摇来摆去。 滴溜溜的眼珠子对着栏外,映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不是平喂食的主人,而是这家的幼子提婆达多。 木门微敞,一线隙投来昏暗的夜,墙壁的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芒。 天还没亮,白猪依是困乏,吃了一顿,又去睡了。 提婆达多放完所有槽口的食料,额外盛了一碗,出了禽舍,走到后山下,轻轻放在地上。 “这是你的份儿。” 轻嘬几下,灌木丛间簌簌作响。 一只鲜的黄鼠跐溜跃了过来,埋头入碗,不多时,一点儿也不剩。 黄鼠绕着提婆达多转了几圈,贴着脚腕蹭了两下,使劲儿点头作揖,才迈着小步子跃走,一头扎入后山。 杏黄隐入翠绿的刹那,第一束浅金光洒了下来,好似往苍翠萧森的深山浇上一层酥油,暗沉的林壑忽地反金灿灿的光泽。 林树草木登时醒了,风过一晃,风招展的枝叶迸放绿油油的泽。 朝跃过地平线,近东方的雄打出第一声高鸣,自东向西,各家禽舍的一一应和。 嘹亮的闹声,此起彼伏。 各家各户响起门开水泼的声响,灶台烟囱升起袅袅白线。 人们也醒了。 灿金的光洒落下,栋栋房屋高低错落,沿河而建,铺了小半个平原。 另一半是方方正正的田地,麦子熙熙攘攘拥挤在一块,微风轻轻一吹,硕大的麦粒掉下来,跌进寒消暖升的土地。 过了村落,便是傍山而建的城镇。整齐划一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店铺,花团锦簇的广场...... 城墙尽头的山麓,悬着一座明明赫赫的大庙,拾阶而上,十丈高的菩提佛像慈眉善目,垂眸照拂四野城郭,一方百姓。 殿宇气势恢宏,铜炉香火不断。 三声的低沉悠扬的钟鸣撞响山麓,林间飞鸟不绝。 一列列僧人徐步踏出正殿,结束早课诵经,陆续前往食堂进食早饭。 约莫百来名凡人跟在其后,恭声请教佛理。 提婆达多驻足眺望,想从其中找到父母,人何其多,宛如一颗颗稻粒抖落麦穗,只能从衣裳颜判断。 往都是他去早课,今天是在家的最后一,住持特准他留家陪伴父母。父母深觉不敬,定要代他去诵经。 如此一来,仍是他独自一人。 邻居房屋,亮了整整一夜的油灯熄灭,投在窗户的影缓缓起身。 几声桌椅板凳的轻响,大门开了。 老者抱着半个身子大的莲花灯,快步走出院落,沿阶走向河,嘴里不住念叨。 “来不及了,赶不上世尊......” 宽阔清澈的河途经每家每户,环绕城镇,地势由低向高,朝远方去。 水面漂着不少莲花灯,都是人们亲手所制,口念佛经,制经文,注入心的敬意。 从下漂上来的,推着这个村落的莲花灯,前往下一个地方,最终汇聚所有人的信念,到西方胜境,传到菩提佛那儿。 老者怀里的莲花灯密密麻麻【卐】字,每一片花瓣,每一面薄纱,金红双线替织。就连中间的蜡烛,都镌刻着一篇含敬意的心经。 历经半年,夜不辍,思及没法传递给世尊,老者不潸然泪下。 提婆达多出声道:“小僧帮您带给世尊吧。” 老者顿住脚步,回望过来,“原来是提婆呀,老夫记得你是今前往西方胜境。” 提婆达多点头,“落就启程。” “那敢情好!” 老者转步走来,小心翼翼递出莲花灯。 “咱们在小世界下游,这条河赶不上了,你是能赶上的。” 莲花灯有半个身子那么大,提婆达多小心翼翼托着,认真承诺道:“小僧定会赶上世尊涅槃的时辰,把您的心意带到世尊脚下。” 老者断断续续笑了几声,“那就拜托你了。” 提婆达多回到家中,收拾行囊。 各地分寺的僧衣制式不同,他在城镇分寺的僧衣以后用不上了,无需再带,不如留在家中。 装上母亲亲手制的布鞋,一岁一双,足矣。 提婆达多抚过家中的桌椅窗,最后看了一眼,轻轻合上木门。 背着简便的包袱,托着莲花灯,走向城镇。 村里的人们都收拾好了,出门开始新的一天。 桂花树家的张伯扛着锄头、牵着牛儿,沿着田埂缓行。村口石盘家的李婶背着竹篮,爬上桑树采叶。山后的老爷子挎着棋盘、摇着蒲扇,去村落那边找朋友消磨时光。 汪地数声狗吠。 十几个孩子踢开家门,飞奔而出,后边拖着一群狗友,撒腿跑去山里探险。 不顾爹娘的叫喊嘱咐,身子晃得越,脚步踏得越重。 提婆达多路过的时候,都收到村民的问候。 “今儿就走了?哎,还记得个小不点儿,拜入分寺没几年,就能前往佛门主寺了。” “这叫悟,老儿听分寺住持说了,这孩子有慧,是万年难得的佛子,连主寺的师父都找好了,是个六环尊者呢。” “前途无量哪,以后说不定还能入嘉音寺。” ...... 提婆达多接受村民们的夸赞,始终保持一颗平静无波的虔诚心,脸上谦虚恭谨。 告别众人,出了村落,便是城镇。 商铺陆续开门,店主们拎着扫帚和簸箕,先扫了自家门前的落叶,依据各人时间,扫了街上的花叶。 部分堆在街道的观赏树下作为肥料,多余的便装进袋子,放在小巷,等待垃圾集中的人员来收。 头尚早,人们才开始一天的劳动,游玩漫步的人不多,街道行人稀少。 唯有一处,人群堵了一圈又一圈。传来阵阵喧闹声,似是吵架。 这可稀罕,人们纷纷围去瞧热闹。 里边是祖孙俩人。 脸皱纹的婆婆弯下膝盖,颤颤悠悠跪了下去,枯槁干裂的手掌撑在地面,就要伏下身子。 正对的前方,人们匆忙散开,不敢受礼。 孙子急忙拖着她的身子,生怕她栽倒下去,“您都多大年纪了,能活多久,还去胜境朝觐?” 婆婆硬是磕了下去,“就因为活不了了,才要将这把老骨头献给世尊。” “享享福不好吗?” 婆婆推开孙子的手,“咱们享的福,都是世尊受的苦。活了一辈子,最后献出血怎么了?我爹没估好子,没出发就死了。我娘刚走到中千世界,半道死了。我说什么也要走到灵山脚下。” 孙子急得跺脚,“爹娘怎么不来劝劝?” 婆婆温和道:“他们都同意,就你个傻孩子想不透。” 围观的人见状,开口劝道。 “最后的心愿了,就让老人家去吧。” “父母前些年也去了,我姐陪着去,两位老人家身子骨不好了,没能到西方胜境。婆婆神还好,可得加把劲儿。” ...... 孙子被劝服了,只能放开手。 不过,他说什么也不同意三跪九叩过去,硬是拉起婆婆,自个儿代她跪拜磕头。 城镇中央的广场。 告示板下排列长队,人们依次上前,拿起旁边的墨笔,写下各自的麻烦。 【后山东侧一百零七号的施雨阵法似乎出了问题,雨水分布不均,我家的田地没多少雨水,隔壁的田快被淹了。事态很急,希望大师前来看一眼。】 【西侧第八百四十九号人家,圈里的猪染病了,用药也无法解决。五十多头猪,是我家的大半财产,望大师能够出手帮忙。】 【南面丙区第三千五百六十八号沟渠,水位下降许多,供给不了辖区的田地。田地众多,担水艰难,希望大师解决麻烦。】 ...... 列队写完。 今的告示板就此为止,后写的留待明。 分寺僧人取走意见函,正要离开,就听见几条街外响起慌张的叫喊声。 “大师且慢——” 村长疾步跑来,来不及气,连忙道:“出事儿,村里出事儿了!” 僧人为村长顺气,缓声问道:“怎么了?细细说来。”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