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360疯子 ◎一世事,一世毕◎ 天问碑前。 如接引天光般直上云霄的光柱消散之后,扶桑树的繁枝茂叶重重叠叠扑上来,拦住洒下来的星光,又重新挡住了这天空。 自那以后,或许过了一长的时间,远方岛外的碧湖水面映出点点微光,和郁据此判断此时应是深夜。 金的碑文前,又坐了一圈圈参悟的修士。 经历过绿洲大战的代表,还清晰地记得魔主谈瀛洲的威迫,还记得从天而降无路可逃的黑罩子,走火入魔的痛苦、地狱般的景象,深深刻在众人心里,一想到要重新回到魔域,脸上不受控制地出惊恐的神情。 此时参悟的都是没去过绿洲,没亲身面对过魔主谈瀛洲的人,这些修士和之前的代表们一样,没怎么把天问碑看在眼里。听前人描述过天魔的可怕,心里抱着轻视的态度,相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义无反顾地进入秘境。 和光同那天极界修士的成功,让这些人看到了希望,也让这些人陷入落后于人的焦躁之中。地面的黑纹就像蚂蚁一样,顺着他们的身体成群结队往上爬,密密麻麻挤出一片。他们像是被蚂蚁扰一般,脸上出难受痛苦的神。 和郁也想重新进入天问碑秘境,一想到自己输给那两人,强烈的嫉妒和不甘翻涌上心头。 他带着一腔怨念进去了,还是止步于井底。望着难以触及的井口,魔域的景象浮上脑海,死前在水底起起伏伏不断挣扎的痛苦涌上心头,他还是退却了。 话说回来,再来一次又如何,【魔域在哪儿?】这个问题解不出来,进去了也没用。而魔域的位置,诸天万界耗了数十万年也没一个答案。 不同于神情各异的代表修士们,过得最惬意的就是守墓人迟迦陵。他斜躺在天问碑下,一手挂着酒壶,一手时不时拍拍面前的大缸。 拍一下,迟迦陵脸上就出一丝慨的神,与原先冷淡漠然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个大缸是和光临走前与的,称牧云亭让她带来天问碑。 牧云亭不是已经死了么,莫非是遗物? 和郁心里斟酌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恭敬地询问。 迟迦陵拍缸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和郁,“你问这缸里装着什么?”迟迦陵倏地笑了一声,“总不能装着酒吧。” 突然蹦出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和郁还是附和着笑了。说不准真是酒呢,哪个不知你们疏狂界全是些烂酒鬼。 迟迦陵的笑容猛地敛住,换了副沉肃的神情。变脸之快,和郁差点没反应过来。 迟迦陵的声音低沉下去,“牧云亭的骨灰。” 和郁眨了眨眼睛,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埋葬的传统不是入土为安么?最好还要在自个儿的故土最好。千里遥遥把骨灰送到异界,是坤舆界的怪习还是疏狂界的怪习? “参悟过天问碑的人死后,都要把骨灰送过来,这是天问碑的规矩吗?” 迟迦陵摇头,“不,天问碑没这么多七八糟的事儿,参悟过的修士一般也没这么多事。只有彻底领悟【世界的终极】的人,才会把自己的骨灰送来。” “为何?”和郁追问道。 迟迦陵眯起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出回忆的神。 “那人说,这儿对他们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纵然没法死在天问碑下,也会千方百计托人把骨灰送回来。” 和郁细嚼了一遍迟迦陵的话,他们,是领悟【世界的终极】并自杀的人,但这句话说谁说的? “那人是谁?” 迟迦陵瞥了和郁一眼,自顾自地站起身,无视了这个问题。他把酒壶系回间,左手小心地捧起大缸,右手掀开上面的封布。 和郁悄悄看了一眼,泛着点点金光的尘粒,看样子像是骨灰。 迟迦陵捻出一撮骨灰,大手一扬,点点金光裹挟着骨灰挥洒在半空,慢慢坠了下去。 天问碑的金符文放出耀眼的光芒,一时之间驱散了昏暗的夜。 地面的黑符文剧烈动了起来,每一粒骨灰即将掉落的地方,黑符文四散分开,腾出空白。骨灰落在地上,融合土里,黑符文又漫上来,覆盖在骨灰上面。 骨灰的金光越来越微弱,直至被黑完全遮住。 这样,就好像骨灰融入黑符文腹中,被黑符文严丝合地保护起来。 洋洋洒洒的骨灰下,一张张诧异不解的面庞抬了起来,天问碑下的所有修士,不管是参悟的还是没参悟的,都为之动容。 “好不容易知道【世界的终极】,居然选择自杀,可惜了!“ “是啊,自杀前也不把秘密告诉他人或宗门,哪有这样的人!太浪费了!若是其他人知道了真相,那坤舆界的代表何必多跑这一趟。” “听说彻悟【世界的终极】的人,都自杀了。” “背后的秘密有这么可怕么?把那些人吓成这样,难不成不是他们承受能力太差?” ...... 没参与过绿洲之战的修士们毫不在意地大说特说起来,亲身参与过的代表都沉默了。 和郁轻笑一声,他不知道秘密的内容,但他肯定其真相极为可怕。好比为了维持界域稳定,政权宗门总要向大众隐瞒一些可怕的秘密一般,【世界的终极】其可怕程度,恐怕会引起诸天万界的动,疏狂界、天问碑、那些清楚的人才会把真相隐藏起来,隐藏不了便把秘密带入坟墓。 滴滴滴—— 玉牌亮了,和郁心头动了动,迅速捞过来。 进入天问碑前,得知牧云亭参透了【世界的终极】,他便命令安在坤舆界的探子去调查了一番,九德界的探子没直接查到,倒是通过其他途径来了。 是一段影像,据说是牧云亭自杀的时候。 和郁心中焦急,立即点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声音,“牧云亭?” 和郁惊得差点没拿稳玉牌,偏头一瞥,竟然是乌束,乌束没看他,眼神直直落在他手里的玉牌上。 乌束那一句话声音不大,然在场众人都是修士,也都听到了,纷纷看了过来。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和郁心下有些恼怒。 乌束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悦一般,故意咧嘴笑了笑。 “什么牧云亭,你们在说什么?” 越来越多眼神望了过来。 乌束嘴角的笑容愈加肆意,大有和郁不说,就替他说的意思。 和郁无奈,只得说出影像的事情。 众人都围了过来,就连迟迦陵也放下大缸,兴致地凑了过来。 这下子,和郁再不情愿,也得把影像公布出来。 天极界贺拔家族的那两人也靠了过来,贺拔恕哼笑一声,语气是调侃,“牧云亭不是死在坤舆界的天道院么,宗门内的影像也被你拿到了,九德界的实力不得了啊。” 众人的脸都变了变,一想到九德界能在坤舆界安钉子,恐怕自个儿界域也逃不过。 和郁气笑了,反手就把刺儿扔回去。 “贺拔少主抬举了,坤舆界防守极严,我能拿到这份留影,还得多亏你们呢。” 众人的眼神又不留痕迹地挪了过去,贺拔恕脸都青了,张口要反驳,被一旁的贺拔长老拦住了。 迟迦陵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别墨迹了,快放。” 和郁一指点在玉牌上,往半空一挥,玉牌的影像立时放大在空中,在场的人都能看见。 景象最开始泛起像是水面的层层涟漪,平息之后,现出一处偏僻的悬崖,悬崖之上有一处府,门前刻着“牧”字,似乎是牧云亭闭关的地方。 府前是枯叶灰尘,看来多年没人来过。石门前堆一张张硕大的蛛网,其上的珠在月辉下发出晶亮的光芒。 一只松鼠循着月光而来,停在府门前,正打算啃怀里的果子。 轰—— 府内传来巨大的声响,连地面都震动起来,松鼠吓得浑身一震,扔下果子就跑。 紧接着哭天抢地的咆哮声响起,回在悬崖下,更显可怕。石门轰然倒塌,把结了数年的蛛网拍下地去。 一人夺门而出,身影快得只剩一道黑光,直冲向悬崖边。 和郁还没看清那人的样子,以为他就要这么跳下去的时候,临到边缘,又猛地刹住,抬起一张苍老的脸来。 头发枯燥,脸污垢,衣袍散,脖颈上还布着被掐的血印子,仿佛深山的野人。 和郁细细瞧了一会儿,才从这张野人的脸上看出些许当年牧云亭的风采。 眼角通红,脸上是通悟后的了然,眼神里溢恐惧和绝望。 一般人恐惧未知的事物,他这却是明确清楚事物的恐惧。 牧云亭抖了抖,脑袋缓缓往上抬,眼神一触到繁星点点的夜空,又猛然垂下,脸上的惊惧更甚。 对着黑沉沉的悬崖深渊,他一跃而下。 和郁心想,好歹是个元婴期,不至于摔死吧。 身体如叶片般无力往下掉,掉到中途,牧云亭眼神出决绝,识海大亮。 观看的众人忍不住惊呼起来,“他竟然......”“怎么会,自杀就算了,连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了么?”...... 迟迦陵轻轻地哼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般吐出几个字,“自灭神魂么?” 牧云亭眼睛里的光芒慢慢消失,脸上却绽放出解开心的笑容。 他的身影沉入深渊,影像里只剩下漫天绚烂的星辰。 在场众人都看傻了,愈加好奇【世界的终极】,到底有多可怕,才能把一个人得自灭神魂。 诸天万界,哪怕是坏事做绝的凶恶修,寻常情况下也不会灭人神魂。哪怕是复仇,也只是杀一人,杀光那人全家,杀尽那人在意的所有人。 一世事,一世毕。这个轮回的恩怨情仇,绝不会牵扯到下一世,是所有生灵的共识。 谁知道他们上一世是不是至亲家人,是不是相好密友,或许将来某一世又有结缘的可能呢? 某一世证道渡劫之际,往世记忆重归识海,灭人神魂这等罪大恶极之事或许会成为飞升的阻碍。 然而此刻,牧云亭竟然自灭神魂,他连下一世都不要了。 所有人都想不通。 和郁定定心神,朝迟迦陵请教道:“前辈,以往悟到【世界的终极】的人,全都自杀了吗?” 迟迦陵摇了摇头,“不,还有一个活着。” “是谁?”和郁迫不及待地追问。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