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海族军队如同一滴滴雨珠,哗啦哗啦落了下来。 十万海族,全军覆没。 猛烈的强风呼啸而来,下起了一片片雪花,冰冷刺骨,砸在人族修士悲伤哀恸的脸上,砸在了他们麻木绝望的心上。 三万年前,十二月初九,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飘在空中,是蓝的,落在地上,浸成了红。 作者有话说: 第160章 160壮烈成仁(十三) ◎江在棠,咱们秘境外见!◎ 十个时辰,和光眼睁睁看着无数海族死在眼前,死在魔相的魔气枝条之下。 领头鲛人的脸越来越黑,拳头攥得越来越紧。他时不时仰头望向天空,蔚蓝的云彩和黑的魔气不断锋,海族援军还没有突破屏障。 他们快顶不住了,他们需要援军。 鲛王垂危,海族军队突破屏障,菩提佛金像的黑光,海族全军覆没...... 一切发生得太快,猝不及防,和光没有反应过来,鲛人也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还没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海族的军队就像被扔进绞器里搅过一般,哗啦哗啦从天上掉了下来。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魔相,他甩掉手上的海族,大笑出声,“援军?可惜,你们的打算落空了。” 和光仰头望着遮天蔽的魔气,那股魔气自菩提佛金像而发,覆盖住菩提佛金像的全身,而后浩浩地呼啸而来,席卷了半空中的所有海族军队,一团裹住之后,一把捏爆了它们。 蓝的血雨倾盆而下。 啪。 一滴蓝雨溅在和光脸上,啪,两滴,啪啪啪,就像蓝的油桶临头浇下来一般。她抹了一把,腥到反胃。 菩提佛金像是掌门大殿所在之处,那儿爆出如此强烈的魔气,看来谈老狗已经攻破了掌门大殿。 那股魔气攻破海族军队之后,并未停下或就此消失,或者回到掌门大殿的地方,而是直直朝着菩提城城门而去。那里是前线,不难想到,如果那股魔气攻破菩提城城门,会有什么后果。 魔相似乎看懂了她的想法,笑着扫了她一眼。 “喂,和尚,你不会还在做万佛宗获胜的秋大梦吧?实话告诉你,菩提城外的天魔军队无穷无尽,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魔主战前下了死令,此次必须拿下万佛宗,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投降来的好。” 他随手捏爆一个海族的头颅,甩了甩手掌的血,“我给你们个痛快,这样对大家都好。” 和光眯眼盯着他,没有答话。 领头的鲛人突然之间神大变,从怀里掏出一枚暗淡无光的玉石,使劲摩挲着,语气艰难地开口道:“鲛王战亡了。”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的海族一顿,脸上浮现出哀恸的神情。 和光听到这话,也顿住了,鲛王是指明非师叔,他阵亡了? 魔相狞笑出来,“哟,你们的老大死了,援军也没了,不如趁早放弃,顺着原路滚回家。我对海鱼不兴趣,或许可以放你们一马。” 海族们停止攻击的动作,互相对视一眼。和光以为它们要放弃时,它们又握紧手中的武器,更加不要命地冲向魔相。 魔相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大手一挥,指尖的枝条飞了出去,一下子就串住了十几个海族。 “不自量......”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淹没在响亮的爆炸声中。 他瞳孔骤然一缩,神情怔愣,抬手摸了摸脸上的蓝血。被捅穿心脏的十几个海族在死亡之前,不顾一切地自爆了。 这个举动似乎励了其他的海族,它们怒吼着,更加猛烈地冲魔相冲去。对魔气枝条的攻击不管不顾,只管接近魔相。哪怕躲不过藤蔓的攻击,也会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自爆,以自己的生命给魔相最后一击。 砰——砰——砰—— ...... 爆炸声不绝于耳,眼望去皆是蔚蓝的光团。 和光喉咙不哽咽了,她忍不住大喊一声,“别......”她的声音也转瞬淹没在爆炸声中。 没有人听她的。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单是这种程度的自爆对魔相级别的天魔来说,造成不了任何实质的伤害。自爆,不过是自寻死路。 她拦住领头的鲛人,解释给他听,自爆没有用,一切都是无用功。 他挥开了她的手,用不标准的人语轻轻说了一句,“我知道,我们不是自寻死路,我们是为大义献身。” 他说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和光看着他坚毅的眼神,劝阻的话停在舌尖,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过一刻钟,在场所有的海族都如他所说的一般,英勇无畏地为大义献身。 领头的鲛人低声念了一句话,似乎是海族的哀悼之词,接着他握紧武器,也如之前的海族一般,直直冲魔相奔了过去。 他当然不是魔相的对手,魔相连藤蔓都没使出,一脚就把他踢了出去。 鲛人立刻爬起来,又朝着魔相攻去,被踢飞、攻击、被踢飞......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他全身浴血,依然朝着魔相而去。 魔相砸吧嘴,用怜悯的口吻说道:“值得吗?” 鲛人没回答,只是息着爬过去,抱紧了魔相的腿,化作一阵蔚蓝的光芒。 魔相起初并不在意,毕竟之前所有海族的自爆都没对他造成伤害,不过这一次,他失算了。光芒消散后,并不是化作紊的灵气,消融于空中,而是化作了一波海水。 这波海水,整个圈住了魔相的大腿。 哗啦,就像腐蚀的毒药一般,在魔相凄惨的哀嚎声中,熔断了他的大腿。 在那蔚蓝的海水中,和光似乎又看到了鲛人的脸,那自又鄙夷的神情。 魔相暗骂一声,大腿断口处魔气剧烈地翻滚着,他伸手一摸,魔气又化出了一条完整的腿。 他脸晦气,朝和光走来,“和尚,就你和我了。前线的战况尘埃落定,我也不急着过去,你不若投降,让我尝一尝佛气化魔的滋味。” 和光谨慎地盯着他,不由得后退一步。 “喂喂。”魔相看到她后退的动作,反而停止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真以为你能逃出去,还是能打败我?何必呢?你这样,有意义吗?” 他缓缓地走过来,把地上海族的残肢碎踢到一边,“他们也是,来这儿有何意义?打不赢,平白丢了命。我放它们一马的时候,扭身逃走多好,何必像现在这样,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你们万佛宗也是,既然已经安排了撤离的部队,一起撤了不好吗?何必死守山门呢?就为个门忠烈之名?” ...... 魔相絮絮叨叨着,和光冷冷地看他,自然明白他的话是为了蛊惑自己。她告诉自己不该去听,但是那些话一字一字钻进耳朵。 那个掩埋在心底的疑问再一次浮上心头,这一切有意义吗?这一战,不是必败之战吗? 她一直克制自己不去这么想,给自己的行为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外皮,而魔相的话赤地掀开了它,她去直视这个问题。 这一切,有意义吗? 菩提秘境的所有人,终归会死,不如说他们早已死去。 值得耗费这么多心力,花费这么大代价,去做一场注定徒劳的无用功吗? 她一遍又一遍地思考这个问题,直到脑海中冷不丁响起江在鹅的疾呼,“道友——”她猛地惊醒,才发觉自己方才陷入了心魔。 然魔相已经站在了眼前,她作势想逃,已为时过晚,黑的大手已经按在了她脑门。 她咬紧牙关,放出佛力与魔相的魔气相抗衡,金的佛力与黑的魔气互相对峙,不到一会儿就被魔气了下去。 不仅仅是身体快到了极限,意识渐渐撑不住。她的内心深处,也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她的道心不可抗拒地动摇起来。 脑海中响起一道钟鸣,那个问题再一次问起。 这一切,有意义吗? 这时,魔气彻底倒了佛力。 魔气渐渐侵入了她的识海,意识混沌起来,她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紧接着眼前一黑,她看到最后的画面,是魔相嘲讽地勾了勾角。 她无法睁开眼,脑海里不是黑暗,而是一片荒凉空无的景象。 身体失重,在缓缓下跌,被什么东西沉沉地挤着,身体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毫无隙地挤。这种觉,好像掉入大海,无力地沉落一般。 沉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挤的力量越来越大、越来越紧,她渐渐地不过气来。 觉就要死亡的前一刻,一只大手提起她的领口,一瞬把她提出水面。 她心中后怕,大口大口地气,猛地睁开眼,就见西瓜师叔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 她环视四周,令人心惊的黑暗。一片黑暗中,两束光打亮了她和西瓜师叔身处的地方。这里不是现实,也不是秘境,而是她的心魔幻境! 他换了只手撑下巴,不耐烦地笑了笑,“没用,这么快就被打回来了。” 和光深一口气,平缓急躁的情绪。 之前与魔主争斗时,她被魔主的魔气染,也曾一度陷入了心魔幻境,幸好及时堪破,走了出去。现在她被魔相的魔气染,再一次陷了进来。 金丹期以前,她的心魔幻境里什么都有,大多与她当时所堪不透的困难有关。 自从斋戒,她陷入了西瓜师叔和师兄的双重心魔,心魔幻境里的人物就变成了西瓜师叔,不是真实的西瓜师叔,而是以她对西瓜师叔的看法而重构的“西瓜师叔”。经过她内心的油加醋和百般怨念,这家伙比真实的西瓜师叔还要恶劣万分。 他,心魔师叔叹了口气,用体贴入微的口吻说着冷嘲热讽的话。 “别倔了,等会不还是要听我的建议,你这样不过是白白耽误时间。” 和光啧了一声,百般纠结后,干脆盘腿坐下,朝他摆摆手,自暴自弃地说道:“来吧。” 他哼笑一声,也没在意她的措辞,一挥手,前方又降下一光柱,赫然是军事推演的沙盘,“来一局?” 和光抬眸瞥了他一眼,不懂他的含义,却也没拒绝。这家伙嘴,却不是把自己拉入泥底的心魔,而是抬着自己向上的那一股支撑力量。 她没做无谓的礼让,率先开局,结果不到一刻钟便败下阵来。 她皱了皱眉,心底不服气,“再来。”说完就要一把推平沙盘,却被按住手。她不耐烦地看他,却见他笑了笑。 “蠢货,你不会真以为你来玩沙盘的吧?” “军事推演的胜负固然重要,但你在幻境外头,与那家伙推演时,他准你这般一盘接着一盘来?” 和光沉默了,幻境外头的那家伙指的是真正的西瓜师叔。她的军事沙盘是西瓜师叔教授的,她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过了几十年依然不是。西瓜师叔玩了百多年,她怎么可能玩得过他? 每一次都被他打得落花水。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