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公公,我父皇临死前,可有说什么?」 他抬起头,浑浊的眸子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绕过我继续走。 「小丫头,徐宵就一走狗,你别他了,对他好点,让他多活几年。」 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我看着院子的鸟笼,听着吵闹的叫声,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站在院子里许久后,我决定去看看我的好哥哥。 御书房内,陆之遥正襟危坐在龙椅上,伏案疾书。周围人低垂着头,安静得像睡着了。 一见我来,立刻放下笔,对我招手。我走近才知道,他刚刚那么认真,是在画丹青,画得那叫一个丑。 我指着画,嫌弃道:「你没事画鸭子干吗?」 他眉头一皱,探身过来,贴着我的耳朵,「这不像你肚兜上的鸳鸯吗?」 我反手将他在台案上,问他,「你给我的毒药为什么没毒?」 他好看的桃花眼染了一丝笑意,殷红的薄微微抿着。好半晌,他才轻声开口:「晚儿怎么知道没毒,是自己服用了吗?」 我松开他,坐在后面的龙椅上。「徐宵忙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这么清闲?」 他坐在我旁边,微微侧目。「邻国提出和亲,朕只有你一个妹妹,朕可以忍痛割,但徐卿好像很舍不得。」 这才是他双手奉上西厂,册封我郡主的目的吧。 想到今早徐宵还说随时可以娶我,真是个小骗子。 我缓缓站起身,回眸一笑,「好哥哥,我的嫁妆得丰厚。」 他清浅一笑,低下头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好。」 「我说的是,嫁给九千岁那,我要十里红妆。」 我整理衣襟,抬头地走出御书房。 没走多远,就看到徐宵正急急赶来。光之下,他整个人笼罩在金光之中。 烟灰的眉,狭长的丹凤眼,高的鼻子,线条分明的薄,这样致的五官完美地分布在一张白皙的脸上,柔又不失英武。 我看得有点入神,他什么时候走近我,牵住我的手,我都不知道。 「晚晚,在想什么?」他摇着我的手,柔声问道。 「你穿红一定很好看。」我跟着他,一起摇晃,咧嘴笑道。 他有些吃惊,紧张地贴近我,问道:「公主,在生气吗?」 我出手,白了他一眼,我哪有生气,他什么眼神。 我大步往前走,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遣散了人。 路过一个门,他猛地拉着我,躲进门后,着我小声哄道:「公主,我们出去做新服好不好?」 我凑到他耳处,轻轻吐了一口气,坏笑道:「我今才知道,九千岁下面是有东西的。」 他的脸以眼可见的速度,红成了苹果。 我笑意越变越大,双手抱着他的,不让他逃。「九千岁,你这副样子,我倒真想好好疼一番。」 他用力掰开我的手,眸子里没了温情,只剩冷漠,「在公主眼中,奴才始终不如男人。」 我歪着头轻笑,「小太监,你这叫什么话?」 他阖上眸子,抿不语,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 我拧着眉头,动了怒气,「何时轮到我来哄你?」 扔下一句话,我快步离开,看也不看他。 我好像只能接受他捧着我,顺着我。 走着走着觉不太对,我脚步越来越慢,凝神听着后面的动静。他竟然没有跟上来。 我气鼓鼓地一回头,发现他还在门那儿,妙嫔不知何时出现,正跟他在讲什么,手舞足蹈的。 口瞬间腾起一股火,突然,墙上跳下几个黑衣人,不说分说地捂住我的嘴,架着我飞檐走壁。 我眼睁睁看着徐宵甩袖与我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刚出,黑衣人在一处偏僻角落放下我,直直跪地。 「公主,臣等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他们扯下面罩,出一张张布烧痕的面容,我吓得一声惊呼,连忙捂住了嘴。 「臣等是先皇的暗卫,被徐公公所救,近徐公公让我等带公主远离京城,避避风头。」 我狐疑地看着他们,离我最近的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我。 暗红的香囊,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一条任谁见了都说是蛇的龙。 这是我亲手制作,亲自挂在父皇间,亲口他不准摘下的香囊,我如何不识? 我颤抖着接过香囊,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块绢帛,绢帛写着几个潦草的字,像是慌之中写出来的。 「清君侧。」还印着玉玺。 这三字,昨陆之隐也写过,他写:若臣难治,臣以死清君侧。 父皇在最后一刻,留这句话让人带出,想来是让藩王起兵清君侧。 可如今国败已快一年,并未见谁有动静。 有意清君侧的,只有陆之隐一人而已。 我收起香囊,「行了,徐宵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吧。」 他们带着我左弯右绕,经过一户人家高墙,我看到底下有个狗,来不及多想,惊呼一声:「徐宵,你来了。」 趁他们张望之际,我飞快钻进里,爬了进去。 口小,他们的体格钻不进来。翻过高墙又要一会儿时间,我来不及息,胡地跑。 府邸很大,房间很多,却一个人都没有。 我随便钻进一个院子,跑进房间,贴着地面爬到底躲起来,努力平复急促的呼。 房间静悄悄的,我的心跳声异常突兀。 我这个公主,有朝一,竟会钻狗,趴底。 徐宵,是不是这全天下,只有你一人还把我当公主? 第13章 从仄底钻出来时,我浑身酸痛难忍。 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这份屈辱。 暮四合,彤云向晚。 我在这个偌大的府邸小心穿窜,越走越觉得悉。 这不是我还未入住的公主府吗?当年建的时候,我只来过三次。就等着嫁给陆之隐,跟他一起在这里你侬我侬,生儿育女。 跟着记忆来到主卧,屋内的红绸都已褪,喜字挂在墙壁上悠悠,随时都会落下。 上鲜红的单有几处暗红,我正准备仔细查看,脖间一凉,一把冰冷的长剑横在我脖子上。 背后响起虚弱的声音,「何人?」 说完,背后那人突然松开剑,踉跄后退,撞倒了烛台。 他依靠着房柱,脸上青紫一片。好看的桃花眼空无神,血丝密布,双手抖如筛子。 「陆之隐?」我轻声唤道,他怎么这个样子了? 听到我的声音,他连忙背过身,捂住自己的脸。 「公主,别看。」 我上下打量他,不过一天,他怎么会这样? 「是那包毒药?」 我扳过他的身子,他像被烫着了一般,慌地跑到一边。 「晚儿……你快走。」 「隔了一天才毒发。」我奔过去,将他推倒在,仔细辨认他的脸,「你这弟弟真是心思缜密,看来他是有解药了。」 他给我毒药,让我毒杀徐宵,却又担心我将这药下到他身上,所以用慢毒药,这样能以防万一,给自己留好了解毒时间。 陆之隐出血泪,他颤抖地扯住单,往自己脸上裹,想将自己遮盖起来。 「晚晚,你可以不恨我吗?」他近乎乞求的语气,让我瞬间泪凝于睫。 我转过身,看向窗外,月亮高悬夜空,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心头。 曾经我多喜他,为博他一笑,放了城天灯,每个天灯都写着他的名字。如今,我对他更多是猜忌和恨意。 「等我,我去要解药。」 我下定决心,一步一步走得坚决,我要赌陆之隐真的会帮我清君侧,我要赌,他对我有几分真心。 我……也不忍心,他就这么死了。 「晚晚,对不起。」他已经意识不清,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句话。 出门后,我又回到狗旁,咬着牙钻了出去。 我要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如今的虞晚晚,就是一条狗,我要找到机会,一口一口咬死那些愧对我虞家的人。 进之路没有人阻拦我,我这张脸,京城谁不认识。 我径直去了御书房,陆之遥不在。 徐宵急匆匆赶来,捏着我的手腕,几乎是拖着我回到逢殿。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