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冰冷的膛, 身前是炙热的呼。 他的右手还被骨翼绕,整个人朝前吊在半空,只剩下一只左手还能够勉强活动。 就像是个被随意捏的玩偶娃娃。 漫长岁月里, 还没有谁让他陷入这样进退不能的境地。 沈诀眉眼陡然涌出一点戾气。他的左手忽然覆上自己脖颈, 握住了苍白之王的手。 不是掰开。 而是用更大的力度下按。 ——苍白之王不是用捏碎他的喉管作为对宗凛的威胁吗? 那就尽管捏碎他。 最好彻底摧毁,让他的灵魂底从这具普通人的身躯中解放出来。 苍白之王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异化双手上倒立的骨刺甚至没有被控制变得柔软,一瞬间就扎穿了沈诀的掌心。 黏腻浓稠的血从沈诀手上冒出, 而沈诀却仿佛觉不到痛楚,握住苍白之王的手还在继续用力。 苍白之王冰冷的声音变得有些失措:“……你!” 柔软的和滚烫的血包裹着骨刺将它的手背烧灼, 处于被锢窒息状态的人类的手明明力气不大,然而这一瞬间它竟无法抵挡—— 人类的血, 为何它会觉得比山海更重? 苍白之王身体忽然如同影一样溃散开来,从沈诀指间。 沈诀人没有了支点, 整个往前倾倒,被宗凛一把揽入怀中。 “你没事吧?”宗凛声音焦急。 沈诀受伤的手垂在宗凛臂膀,已经完全力,大量血从他掌心伤口中出,浓郁的血腥味充斥这方空间。 “咳……咳咳咳……”他伏在宗凛怀里,无法回答,只是本能大口拼命地纳着新鲜的空气。 宗凛的手臂有些颤抖。 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力道,把人拢进怀,抱得更深一些,更牢一些,决不能再像刚才,对方落入异化意识的手中,自己还一无所觉。 实验室灯光闪烁。 苍白之王的身影在不远处再度缓缓凝形。 “真是让人动的一对眷侣。” 苍白之王开口。 它站在光暗的错与闪烁里,高大畸长的身躯直立,庞大骨翼展开,刺破实验室的金属墙,伸向领域空间苍白的天空之中。 异化的双手叠在一起,缓慢鼓掌。 “你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自己成为对他的威胁,是吗?”苍白之王道。 它顿了顿,第二次问出一个问题。 “……那我呢?” 沈诀息了几口,终于缓过一些,抬头看向苍白之王。 那张藏在骨甲覆盖中悉的面容,让他的眉头不一皱。 他正想说什么,空间中颠倒摇晃的幅度忽然大增。 而后,实验室的穹顶开始坍塌。 苍白的天光洒落。 宗凛仿佛觉到了什么,长在空间划开一道漆黑隙,迅疾对他说:“走!” 苍白之王:“你逃不了的。” 两个人相同的声音同时在错的空间里响起。 苍白之王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骨,骨翼扇动,向他们飞掠而来。 宗凛将他推入漆黑裂隙之中,拿着反身了上去。 两同样的长错,摩擦出火星四溅。 巨大的碰撞甚至让整个意识殿震动。 沈诀被推进漆黑裂,衣袂翩飞。 他知道这是宗凛强行给自己创造出的一条退路。 为的是让自己能够退出他的意识空间,远离他与苍白之王的斗争。 沈诀叹了口气。 可惜,这条通道并不能真的出去。 他已经看到了深处底下白的大网,像是静候已久的捕猎者,正在等候他的到来。 而他本来也不打算逃。 因为他说过要把宗凛带回家。 他一直说到做到。 宗凛意识空间的混想要安抚,必须要解决他体内的异化意识。 逃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而最高明的猎手,有时候也会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不是么? 他张开双臂,任由自己坠入白大网。 柔软的网线将他包围、笼罩,蔓过他的四肢,铺天盖地的白光朝他涌来。 有些甚至沿着眼睑和耳膜渗入进他的大脑。 并不疼。但是能觉到有东西在人类大脑的皱褶上缓缓地律动挪移。 控制、改变。异化、染。 他陷入一片苍白里。 . 沈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天花板上苍白的灯光照着他的脸,旁边白玉兰散发出幽幽芳香,虽然如此,也遮盖不住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强烈。 他口鼻带着呼器,每一次呼都有雾气析出,手背上挂着点滴,身体像被车碾过一样无力。 “小沈,你终于醒了!” 旁边许教授看着他出惊喜的表情,“你已经昏快一个星期了,哎,我就说无监测状态下进行协调工作很危险,你总是不听,幸好宗先生染值稳定之后把你抱了出来,还请了几名‘生命’序列的异能者过来为你治疗,不然你就因为剧烈的灵魂冲击没命了!” 沈诀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觉得连抬起眼皮都很费力。 “小沈,以后你工作可不能这么拼命了,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能够平平安安过好一生,为异能者们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协助,就已经很足够了……伟大的事让伟大的人们去做,我们都只是末世里的小人物……” 许教授絮絮叨叨地说着,“我记得你还有伴侣吧?她肯定也会担心你。本来想用你手机报个平安的,但你之前又说自己的手机坏掉了……你得赶快好起来,回家和人好好解释才行。” “回家”这两个字似乎触动了沈诀的神经,他还打着点滴的五指忽然屈起,攥住了单,血从输针倒上涌了几寸。 心率不稳定让旁边监测仪发出了警报声。 “哎!小沈,你当心点,别动别动,平静呼,平静呼,”许教授连忙道,“你现在情况不能动,因为协调过程中受到异能波及,无论神还是体都受创严重,必须好好静养。” 沈诀闭眼,眼前却是光怪陆离的景象和斑斓的倒影。头痛剧烈。 不远处忽然传来门打开的声音。 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他怎么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声音很悉。 许教授道:“刚醒过来没两分钟。不过和之前浑浑噩噩的状态不太一样,好像是已经恢复了部分意识,有了一点应反应。” “我来看看。”男人说。 眼皮外医院的白光被影所笼罩。 沈诀睁眼,就望进一双血红暗沉的瞳孔里。男人苍白的发丝像雪一样垂落,眉目冷峻。 对方穿着黑的风衣和同内衬,脖颈上戴着一个灰的抑制环,边沿正在闪烁着工作时候的红光。 沈诀觉得对方的模样很悉,有些想抬手去碰一碰,但是手一动就扯到了输装置,输管撞在铁架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然后,他的手就被按住了。 “别动。”男人说。 于是他就不动了。 男人俯身观察着他的状态,伸手用指腹抵在他脖颈上某个位置慢慢摩挲探测了一下,片刻道。 “灵魂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了。呼口罩可以拆了。” “太好了,”许教授十分高兴,连忙道:“这几天真的是劳烦宗先生和你的朋友一直过来帮忙了,不然小沈恢复得不会有这么快。” 宗先生说:“应该的。是我造成的事故,我得对他负责。”他似乎把“负责”这两个字咬得有些重。 沈诀微微侧头看着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刚才被“宗先生”碰过的地方有些烫,还有点。 许教授叫护士来将他呼口罩解掉。 宗先生来到他身边,帮他把摇起来,又拿来水杯,用勺子喂了他几口水。 他觉喉咙肌痛,有些咽困难,但还是尽力咽了下去。 宗先生好像知道他不太舒服,放下了水杯,说:“既然状态已经稳定了,我想,现在或许可以进行进一步的全身检查和灵魂稳定治疗。” 许教授点头:“需要我回避吗?” 宗先生说:“劳烦。半个小时。”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