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辛如练第一次离自己娘亲那么近,近到似乎能通过笔触碰到娘亲的手,同时也是那么远,远到隔着一张纸便如隔了千山万水,两不见。 彼时的辛如练拆开信件,发现娘亲似乎早就预见到辛家会被皇室忌惮削弱。 娘亲在信件上表明自己愧对辛护,可惜自身已经无法弥补,所以希望她能够替自己赎罪,让她无论如何务必保住辛家,在辛家危难之际出手相助。 所以,辛如练铤而走险盗走兵符,用军功保了辛家三年平安无事。 哪怕上次进面见谢景谙,她也不曾忘记用自己命向谢景谙讨一份保证。 只因,那是她娘亲想要的。 辛如练平复心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神,重重磕了一个头。 这一拜,算是她对自己今所作所为的一个代。 辛家既然是娘亲要保的,那她便会一直保下去,哪怕竭尽所能。 赵断鸿早有准备,合着辛如练的节拍,同时磕了一个响头。 额头双双碰地的瞬间,除去周遭环境不太应景,远远看上去,反倒是像一对新人拜了天地。 “辛将军。”赵断鸿眼底光溢彩,漆黑的瞳眸中倒映出辛如练的侧影。 辛如练视线落在虚空:“赵元帅,我已经不是将军了,今后你不必如此称呼我。” 赵断鸿摇了摇头:“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战场上意气风发的辛将军。” 他自是知道辛如练已经被革职的事,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称辛如练为将军。 他认识辛如练的时候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将军,也是他见了一面后就再也忘不掉的辛将军。 大齐皇帝有眼无珠,他不一样,他不愿意,也不会让美玉蒙尘。 辛如练蹙了蹙眉,转头看向赵断鸿:“所以,赵元帅此番来大齐是来下战书的?” “不,我不是来下战书的,我是来下聘书的。”赵断鸿凝着辛如练的眼眸,极尽认真:“我是为你而来。” 辛如练还未开口,又听得赵断鸿道:“你的继母其实说得不大准确,不是你惑了我,而是我擅自动心,辛将军,我喜你。” “你也许不知道,自从大周那一战结束后我脑子都是你的样子,箭的时候想你,跑马的时候想你,就连午夜梦回也都是你,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生病了,前前后后找了不少军医看,都说没有问题。” “直到我在大燕听见你要嫁人的消息,那一刻我说不出来什么受,失落,不甘,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也是那个时候,我后知后觉自己喜你。” “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跟你一起卷入大漠戈壁的时候,又或许是和你隔着两军相互较量的时候,或许更早,我只知道,只要见到你,和你在一起我便心喜。” “我们大燕儿郎说话比较直,希望你不要被我吓到,我想说的是,我此来大齐议和,愿意用我半生戎马战绩,换你余生自由顺遂,我看得出你在这里并不快乐,我可以带你走,天高海阔,你想去哪我们便去哪。” 赵断鸿没给辛如练开口的机会,一口气不带说完,说完又有些惴惴不安,觉得自己冒失唐突。 燕齐两国风俗习惯相差甚大。 大齐人规矩多,腼腆含蓄又委婉,有时说一句话要拐八百个弯子,没点儿眼力见儿的还听不出来言外之意。 大燕不同,儿郎女英讲究的就是有话直说真情,喜就说,讨厌就打,说话做事从不拐弯抹角。 就像现在,他不说就憋得慌,他实在是无法忍受面对自己喜的女子还要藏着掖着。 用他们大燕的话来说,喜就是喜,喜就要说出来,哪怕被对方拒绝,自己也不会后悔。 辛如练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料到赵断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赵元帅莫要开玩笑,既是要议和,那便好生为两国打算。”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到此为止,赵元帅不必多言,今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见,以免被听去让人误会,到时于你我,于两国都不好。”辛如练说罢,起身离去。 她走得急,以至于没听见赵断鸿后面这句话。 “不说也行,反正已经拜了夫。”赵断鸿低声笑了笑,两颗虎牙尤为俊朗。 在他们大燕,只要男女当着女方母亲的面向神山磕了头,那就是被上天承认的夫。 他刚才和辛如练已经在辛如练母亲坟前对着大燕神山所在的方向磕了头,夫礼已成,他有的是时间等辛如练接受他,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赵断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眼底是笑意:“还请岳母大人放心,我会对辛将军好的,我用我的身家命保证。” 说完,急忙追上辛如练的脚步。 没人发现,她们走后,暗处有人影闪过。 第30章 来人啊非礼了 辛如练抱着牌位漫无目的地在前面走, 既没有回辛家,也没有去宋府。 天大地大,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无家可归, 无处可去。 她用豁出命保全的辛家对她避之不及,和她一刀两断。 反倒是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宋府将她视如己出, 礼待非常。 这世间的道理谁又说得清楚。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