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走了哥哥,医生还没来,许知末四仰八叉躺上对天花板发呆,就和在美国六百多个冰冷的夜夜一样,彷徨和孤单曾像毒药一样侵蚀,她把镇痛剂和镇静剂当解药,结果它们更毒。 他说“过段时间”再来看她,没说接她一起走,也没说什么时候来,分开后后基本不联系,偶尔发个邮件还是蠢哭的新婚通知,给人的觉就是他要拆伙单飞,回国一个人富贵,“累赘妹妹”刚十四,就迫不及待丢掉了。 这世上最让许知末害怕的事莫过于此,哥哥回到他高官外公的怀抱,飞升成高干子弟,结婚,生子,美的生命中没有她的位置。 她不是许家人,也无法和他结婚生孩子,哪怕给他做伴,他都嫌弃得要死。 “我是你哥哥!” 这句话他说了一百次。 寄生虫寄生久了,没了宿主活不下去,既然是哥哥,为什么抛弃她? 自暴自弃加赌气,嗑药酗酒飙车,油门到底甩掉后面拉警灯的道奇,她自己和帕拉梅拉一起翻出高速,危险驾驶罪,警察蜀黍送上银手镯一副…… 她赌赢了,许经宜是从局子里把她捞出来的。 他以为她恨他不明不白地离开,遗弃相依为命的妹妹,本不知道她见到他有多高兴,好像黑了一整个冬季的北极,终于来一线曙光,是暖暖的出。 哥哥是她的,早晚是会是她的。 胡菲菲在备孕,时不时要去厨房挑挑刺,指点一番家里的帮佣来彰显女主人的地位和权力,今天在保姆面前丢了脸,心情不好,肯定要找人出个气的。 “啊!!!什么鬼!” 进门就被吓了一跳。 冰箱门大开,地上七八糟摆了一堆食物,水果饮料蛋糕点心,一个人穿着蓝浴袍,披头散发席地鸭子坐,左手拿着牛,右手抓了一块巧克力慕斯往嘴里送,虎咽,地碎屑。 许知末抬头木然瞟了她一眼,嘴里还在咀嚼,灌两口牛,低头继续吃,当她不存在。 小姑目中无人的态度令胡菲菲恼怒,厨房里两位忙碌的厨娘看向这边,她立即摆出家长姿态,横眉训斥。 “你怎么坐在地上吃东西?还拿了那么多,你吃得掉吗?冰箱门也开着不关,里面其他食物会变质,这里不是你一个人的房子,太没家教了。” 许知末正在吨吨吨灌牛,听到最后一句话被呛到,捂住口狂咳,厨娘好心递来纸巾,她连三四五张,抹抹嘴巴,随手丢弃。 “谢谢小恰姐姐。” 说完撕开一杯蓝莓酸,继续无视嫂嫂,饿死鬼投胎,嘴忙着吃,没空说话。 胡菲菲气得柳眉倒竖,伸手想去拉小姑,“吃东西坐到餐厅椅子上吃,和叫花子一样像什么样子,脏死了!” 手臂被握住的瞬间,许知末瞳孔猛缩,呆呆转头看嫂嫂的手,又抬头看她,充血的大眼睛空茫然,漫出诡异的危险,让胡菲菲打了个冷颤。 “末末,医生来了。” 男主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许经宜到处找妹妹,微蹙的眉尖透着不耐。 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干净的白T恤,灰长,都相对宽松,但线条和肌轮廓很明显,还很睛,走到冰箱边上时,一屋子四个女人都向他行注目礼,从括的肩,到英俊的脸,最后是翘股。 见到老婆抓着妹妹,他眉头一紧,冷厉的目光扫向胡菲菲,把她看得心脏打颤,不用他开口,就讪讪松了手。 然而妹妹把他当纸人,大大咧咧坐在地上,鼓着腮帮胡吃海喝。 许经宜弯将她一把抱起,连她手里的酸一起带走了,姑嫂冲突不了了之。 可要来的总会来。 打完吊针许知末也没觉得多舒服,依旧烦躁难受,身体一阵阵发冷,前面吃的东西在厕所吐了个光,鼻涕眼泪不停。 楼下没开暖气,她换上一套粉连帽衫,从衣柜里翻出羽绒服穿好,把绒线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三圈。 坐在餐桌旁吃晚饭,穿得像三九严寒,还不停地抖腿擤鼻涕。 太奇怪了,胡菲菲不可思议地瞪视桌对面的小姑,觉得她一定是存心在家作妖发神经,没听说有什么病要在室内穿羽绒服戴围巾的。 她的晚餐也与别人不同,鱼茸粥,葱烧海参,红焖羊腿,乌野参汤,小盅单份,都是给她一个人吃的。 他们夫俩只是很平常的炖菜拉煎牛排和蘑菇汤。 这自然是男主人的安排,胡菲菲嫉妒炸了,至于么,用得着这么溺吗?吃个饭也要搞特殊,比她备孕还讲究,又不是得了癌症,吃一顿少一顿。 她不知道许知末究竟怎么回事,只听说小姑在国外生病,身体不好,老公要接回来照顾。对于妹妹嗑药的黑历史,许经宜守口如瓶,准备让它烂在美国,连他的心理医生都没告诉。 老公许大老板出身权贵,向来不苟言笑,作息自律严谨,举手投足都是教养,胡菲菲看他对妹妹的异常视无睹,决定替他稍稍管教一下这个没规矩的熊孩子。 “末末,家里有智能控温,每个房间都保持25度,你不用穿这么多吧。吃饭就好好吃饭,去把外套掉,我看你缩着脖子,汤勺都擦到围巾上了。” 她的话让桌上另两个人都顿住了手,许经宜放下刀叉,正要开口,许知末已经跳起来,掀翻瓷碟,把一整碗汤都泼到嫂嫂身上。 白乎乎的浓汤撒得口腿上到处都是,又烫,又黏糊,往地板上“啪嗒、啪嗒”滴落。 胡菲菲呆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小姑瘦弱苍白,娃娃脸大眼睛,看上去人畜无害,完全没有攻击,她怎么也没想到病秧子脾气那么坏。 受戒断症状折磨的许知末非但脾气坏,还很暴力,嘴里骂骂咧咧,绕过桌子,一把揪住嫂嫂的头发,狠狠拽她脑袋。 幸好胡菲菲有体重加持,许知末身体差力气小,至多只能在她的尖叫声中扯歪她的脖子。 胖嫂嫂虽落下风,却不甘示弱,一面大喊大叫,一面抓住小姑的细竹竿胳膊拉扯,看得许经宜心惊跳,生怕妹妹的瘦骨伶仃的手腕被老婆折断。 神仙妹妹,才回来几小时,就与人大打出手,上演姑嫂撕狗血剧,口不堪入耳的脏话,家里吵得像医院产房,鼓膜都要被震碎了,许总头疼裂,使劲捏鼻梁,深深气。 “末末、末末!” 他上前抱住发疯的妹妹,掰开她手腕上老婆肥嘟嘟的手手,分开两只对的战五渣──一个喊“人疯子”,一个骂“fucking?bitch”。 好好一顿晚饭,惨烈收场。 他分身乏术,只能丢下气疯的老婆,控制住神不稳定的炸弹妹妹,像抓小似的拎上楼,让人把晚饭送到她房间。 “宝宝,我知道你难受,但你嫂嫂没有恶意,她不清楚你不舒服的原因,我没有告诉她,而且动手打人是你不对。” “她不是我嫂嫂,你不喜她。” 无语,许经宜瞪着妹妹,脑壳子疼。 他确实不喜胡菲菲,这个老婆只是花钱雇佣的工具人,她想阶级飞升做阔太,在朋友圈装凡尔赛,他需要有个子阻断家里给他安排政治联姻,还能掩盖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他来说子相当于移动的家具,胖瘦无所谓,有呼就行,作用之一就是让他人显得正常,家庭显得完整。 “我们是自愿结婚的合法夫,再说你才刚到家半天,怎么就能肯定我不喜她。” “可能因为我长了眼睛。”许知末拿筷子扎羊腿发,两条腿神经质地狂抖,酥烂的羊被她戳得全是。 “哥哥,你娶多少个弱智我都无所谓,我不要一个人睡觉。” 许经宜叹口气,温柔按住妹妹焦躁的手,拿掉筷子,夹送到她嘴边,亲手喂食。 “你状态不好,睡觉我会陪在边上照看,康复之后,晚上你需要自己睡,还有,白天得去上学,我已经帮你安排好学校和班级,过两天会有人把教科书和校服送来。” “上学??” 许知末呆住,站起身来,直愣愣地瞠视哥哥。 “我都不会写几个中文字,在这里上什么学?你什么意思?嫌我麻烦想把我扔给学校?还是走我免得在家里妨碍你的合法肥婆?我不上学,你送我回美国!” “汉字可以另外请老师教你,学生不上学想干嘛?你这个年纪就该去好学校和好学生一起上课,认真读书考试,美国这种烂地方只会毁了你。” “我不要!不去!不去不去不去!我要回美国!不要你管,快把你的肥婆送去你的垃圾学校,她萎缩的大脑才需要回……回……fucking?rebuild!” 小疯子暴跳如雷,抓头发,饭也不吃了,踹倒椅子撒泼打滚,可惜面前是个霸道的控制狂,不吃她这套。 “我让你去你就去,轮不到你要不要的。” “Screw?you!Fucking?bastard!我不要上学,不要!Nooooo!Are?you?fucking?listening?you?fucking?asshole!……” “可”妹妹从沙发滚到地上,靠垫枕头装饰摆件扔了一屋,口吐芬芳作天作地,含F量极高,极限挑战哥哥的涵养。 许经宜沉沉地看她发疯,最后等她闹累了,抓住人,硬两片安眠药,用牛灌下肚。 “末末,你才十六岁,十六岁的孩子都应该在学校安心学习,无忧无虑,与知识相伴,远离烟酒黄赌毒,那些都是成年人的污秽。之前是我没有尽到责任,害你误入歧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换个环境,这次哥哥一定会照顾好你,相信我。” 他给她盖上被子,拨开额前碎发,落下轻柔的晚安吻,对睡眼昏沉的妹妹如是说。 猫:跟我学,回~炉~重~造。 末末:回~炉~重~造。 猫:古德!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