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在巫界停留五,灵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在此期间,云山之上雾气缭绕,植被愈发繁茂,绽放各灵光。 灵木仙草争相收雨中灵气,提升境界。更有不少于十棵草木凝出灵体,立在雾中,披着以树叶草茎化成的长袍,欣喜不已。 老树未能马上提升境界,本体仍获益匪浅。 翠绿枝叶舒展,似一把擎天巨伞,这云蔽。树干呈乌金,条条纹路蔓延而下,浮动灵光,在树干中心结成环状符文。 仔细辨认,会发现,这些符文与巫帝额心图腾有几分相似,甚至就是组成图腾的一部分。 一场大雨过后,老树现出灵体,立在本体前,缓缓抚过树干上的纹理,神情中是追忆。 遥想万年前,荒古未灭,三界未立,如他这般灵木,可覆盖百余座灵山。在众多长辈间,他只能算棵树苗。一场大战中,荒古仙林遭遇火--焚,就此灭绝,可谓是倒霉透顶。仅他侥幸活命,在巫界留存。 但比上不足,比下总是有余。相对已然灭族的荒古凶兽,称得上好运。 收回手,老树御风而起,灵体渐渐变得透明,融入树身。树冠瞬间亮起万点光斑,如星辰闪烁,映入仙池,荧光浮动,美不胜收。 噬魂藤从池壁探出细枝,小心翼翼查探老树情况。确认灵体飞回,老树陷入沉睡,当即从水中跃出,飞速穿过草丛,紧紧绕在树干上。 经过灵雨-浇-灌,池水灵气大涨,水中彩背长出第七片长鳞,背鳍立起,如彩风帆。银鳞体长增大两倍,成群游过湖心,在水面冲开笔直的波纹,堪比巨舰驶过。 噬魂藤藏身水中,被鱼群包围,纵能不落下风,也是左支右拙,几息就要被咬掉半片叶子,损伤一截细藤。 好在本体有鳞片覆盖,彩背银鳞无处下口,还崩掉数颗尖牙,如今都扎在鳞片隙中。然被如此围攻,又是对方主场,自己不占优势,已经吃亏。还不能大开杀戒,通通宰光,噬魂藤很是无奈。 最终,确定老树陷入沉睡,不会再将他飞,立刻离开池水,溜之大吉。 别说他没有勇气,面对这些发疯一般的鱼群,不走等着被嚼碎吗? 现在咬不开他的鳞片,不代表永远咬不开。一旦银鳞境界再升,彩背长出第八片长鳞,生成灵智,他想身,必将难上千倍万倍。 放在平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无限趋近于零。 现下,噬魂藤不敢太有信心。 千年难得一见的灵雨都能连下三天,还有什么不可能? 哪怕自身境界也在不断提升,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群,三十六计走为上! 想找回场子,可以留待后。 在树干上,噬魂藤卷起叶片,暗下决心,缩短开荤的时间间隔,由一百年改为五十年。等成为他的口中餐,看这些家伙还怎么嚣张! 打定主意,墨绿灵光涌动,包裹藤-蔓-黑鳞,渐渐同树身光斑融合为一。 片刻之后,细藤上主枝,叶片藏起花-苞,颤动的藤身恢复平静,与老树一同陷入沉睡。 歡鸟成群飞回池边,不似往昂首鸣叫,只互相梳理羽,任由雨水沁入双翼,脖颈后弯,单足立起,互相依偎着进入梦想。 鱼群-躁-动逐渐平息,彩背银鳞先后沉入池地,池边蒸腾起朦胧雾气,灵光环绕,水波如镜。 心知灵雨不会再落,云山下的巫修收起法器灵宝,带着集起的雨水,先后返程。 灵雨极其难得,每一滴都含有纯灵力,能比百块灵石,绝不能轻易浪费。 然水会蒸发,纵有灵器包裹,也无法长久保存。 巫界修士只能一边疼,一边飞速催动法器,早一步返回府,就能先一刻服下灵雨,其后闭关修行,世间纷扰,再与己无干。 巫修多生于草木灵石,好静不好动,与人修妖修有本质不同。表现在格上,要么安宁平和,要么就是面瘫。巫帝平时像块玄冰,当真不是没有理由。 至于李攸,绝对是特例中的特例。 人修争-权-夺-利,宗门山观纷立,争强好胜。妖修各有山头,划出地界,非必要互不涉足。巫修则没这么多讲究。 一座藏有灵脉的小山丘,很可能挖掘出几十上百个府。草木相依,木石相伴,共生同存,红脸的情况,百年难得一见。 早年间,云山脚下也被巫修开出几处府。后因先代巫帝飞升,引动山脉灵气产生变化,才被陆续放弃。 现如今,只有云山之巅,巫帝所在,才有整条灵脉。 巫修不讲究是真,然到界主家门口挖,还是要仔细斟酌,再三考虑。而这一斟酌,就是上千年。有这时间,早寻到更好的落脚处,在云山上开凿府的念头自然被舍弃。 上千巫修飞奔在回家的路上,途中偶然发现,奔腾的河水也增不少灵气。 好奇之下,取来半盏,虽比不上雨水,也是难得。 确定水脉已产生变化,部分巫修停下脚步,在河边搭起草庐,盘膝静坐,现出本体,开始汲取河中灵气。 接获灵雨太少,不足支撑跨越境界,有这条灵河,也是一种变相补偿。 留在河边的,以草木为本体的修士居多。只要扎土中,灵气就会源源不断涌入气海,比静修提升更快。 余下巫修只能看着羡慕,想同前者一般,实是不可能。毕竟本体有差,和灵木仙草比这个,当真是脑袋不正常。 在众多灵木仙草中,一颗莹莹碧绿的草籽格外引人注目。 灵力充盈,靠近百米既有所。然未--出枝叶,连芽都没有,只是由歡鸟衔着到河边,被一株噬魂藤围住,同修士一并汲取灵气。 “这颗草籽是什么来历?” 没有答案,更无人知晓。 两盏茶的时间,歡鸟去而复返,重将草籽衔走,振翅飞入云山,落在仙池旁,小心将草籽浸入水中。 绿光乍现,绕红灵力。老树光芒更炽,鱼群仍在沉眠。 草籽浮在水面,呼间,同整座云山融为一体。 巫帝中,李攸睁开双眼,单臂撑起身体,梳过披在脸颊的长发,神情中有些许疑惑。 这种灵力,是仙灵草? 侧过头,看着依旧陷在梦中——或许该说,提升境界中的巫帝,疑惑更深。 仙灵草的灵力与巫帝极其相似,仿佛是从后者直接分离。 先时尚不晓得,同巫帝结印之后,这种觉愈发强烈。 可能吗? 李攸抿了抿嘴,无法确定。 垂下眼眸,俯身-起一缕银,仔细看着巫帝额心的图腾,越看越觉得中心处是一株仙草,被灵木图腾拱卫,卓然不群。 敲敲脑袋,捏一捏额心,他这是睡的时间长了,脑袋也糊涂了?还是说,又开始想念相伴七百年的伙伴? 思量间,心绪不由得飘远。 回忆三生,许多画面闪过脑海,在千刃山中的岁月最为清晰。 “也不知道……当真是错觉?” 低暔一声,语义未尽,包含许多不确定,只能等巫帝醒来后再问。 李攸收回视线,拉起中衣,正要起身,部突被锢,温热的气息自身后覆上,银的发丝落在肩头,有些冰,耳却开始发热。 “要走了?” “恩。” 李攸没动,任由巫帝将他困住。 靠在巫帝肩上,觉很舒服。一切纷扰都会远去,很想就此地老天荒。 起初,脑海中出现这个念头,李攸吃惊不小,以为自己是哪里不对劲。 现在,他已是全盘接受。反倒是认为,真能这样也不错。被人珍重千年,专情两世,再铁石心肠也会软化。 哪怕修的是无情道,也会道基不稳,舍弃千百年的修为,纵-身投入滚滚红尘。 “我想和你一起。” “不行。” 艰难道出两个字,李攸闭上双眼,静思五秒,睁开时,已全然恢复-清-明。 “你我都清楚,这段因果需我自己了结,就像千年之前,一切都已注定,无法更改。” “真的不行?”手指过黑发,指尖描摹着李攸颈间的线条,不出意外,引来一阵轻颤,“没有任何余地?” “没有。” “我只想陪着你。” “那也不行。” 李攸拉开巫帝手臂,转过身,对视两秒,终是叹息一声,托起对方后颈。柔似微风的吻,一一落在额心眉梢,最后,淹没在红之中。 轻纱浮动,银丝披散,李攸眯着双眼,陷入软枕中,神智有些恍惚。 直到脚踝被扣住,小腿蹭到丝滑的衣料,瞬间回神。 轰! 玉石坍塌,继整条亭廊之后,帝内的一张白玉--宣告寿终正寝。 巫帝看着李攸,神情很是无奈。 上一秒,他刚从地上爬起,以一种很不“界主”的姿态,昭示李攸的狠心。 “这也不行。”李尊者拍掉手心玉粉,正道,“你已是元神后期,想马上飞升?” 自然……不想。 “那不就结了。” 李攸看看玉,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全部下肚。 意思意思打个嗝,挥手召来凤羽,转身间,已覆上一件黑袍。依旧是长袖宽摆,动红纹,只在肩头多出两枚金图腾,仿佛-游-龙-戏-凤,延伸至袖摆,盘绕出美图案。 “这是你加的?” 李攸蹙眉,抖抖衣袖,总觉得太过显眼。 “不是。” 巫帝摇头,仔细看着新成的花纹,眼中闪过笑意,“这是龙凤古印。” 话落,周身绕紫、红两灵光,待光芒散去,黑衣绯带一如往昔。唯一变化处,肩头也多出两枚图腾,和李攸身上的一模一样。 “还说不是你动的手脚?”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