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家就一间屋子,外面是儿爹出去山上拉的石头垒起来的,糙却耐用。一堆围墙旁边开了个小口,用几木柴绑成的木门挡住。正对着堂屋。堂屋里本就没什么家具,这里的风俗是要是家里有人死了,要将房子腾出来,只放棺材。中间对着棺材上面,是一个方桌,桌子上也没摆放什么稀罕物。一块放豆腐,几条小鱼,这已经是儿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屋子里冷森森的,儿实在是害怕。哭都忘记哭,走出去之前,先叫了一声夏谷。村落本就在半山上,现在夏季虫鸣鸟叫的,晚上又有些个野兽在那吼,实在是渗人。儿声音叫出来,就引起了一片回应,吓得她叫都不叫了,端着烛台抓紧去了茅房。 说是茅房,不过是堆了两块石头踩着。儿大了以后,他爹在外面又装了一层石头,好歹外面的人看不到。儿走过去,茅房内有什么东西在响,她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夏谷”,声音很轻。 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下停住了。 儿彻底爬了,但却没有跑,又叫了一声。 过了半晌后,儿的心越悬越高,等悬到嗓子眼快要跳出来时,里面传来了夏谷有些羞涩的声音。 “我拉肚子,你怎么过来了。”夏谷赶紧将子提起来,转头看看坑里,也看不清楚。这话像是没有经过他的大脑一下就说出来了,夏谷自己还吓了一跳。 刚才小解的时候,他隐隐记得自己见到了儿爹的魂魄。他当时差点叫出声,然而没等他叫出来,脑子顿时断片。就像那次自己从翠峰山回家一样,湖面上断成了两块大冰。中间有一块,始终填充不上。 心中觉得奇怪,夏谷却不能再去细想。仔细一想,脑子就像被针线扎着一样,特别难受,特别疼。 儿见夏谷出来,心里有了些底气,又开始哭哭啼啼。夏谷收拾好衣服,领着她回去了。而在两人走后,身后一双他们现在看不到的红眼睛瞬间移到了石头下面。 夏谷帮着儿把儿爹的葬礼收拾的妥妥帖帖,等上完了头七,夏谷这才算松了口气。村里的人大都关系好,有些大婶大娘的已经开始为儿的未来担忧了。儿今年才十六岁,但是要给父亲守孝三年,三年后十九岁,这在村里来说可都是老姑娘了。 姑娘的青年华似水,可是留不住的。而且过去,就再也不回来了。所以,村里的大婶大娘们开始商量着给儿尽快把婚事办了,不能因为死人耽误了活人的一辈子。 当然,儿是打死都不同意的。 大婶大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儿也知道她们是为了自己好。可她刚死了爹,要她嫁人,这么不孝的事情,她不会做。大婶大娘们劝说不过,就找来了夏谷。 夏谷忙完回家睡觉的那天,阎公子好像知道他的行程一般,当天晚上就过来了。夏谷没心情跟他打闹,阎公子自然也是知道。两人相拥而眠,几未好好睡觉的夏谷,补了个好觉。 第二清晨,不知谁家的公刚刚打鸣,外面就传来了拍门声。 “夏谷。” 夏谷这几神高度衰弱,一点声音都能将他醒。这一声叫出来,夏谷瞬间清醒,身体从上一下弹了起来,胳膊甩在旁边阎公子的脸上,“啪”得一巴掌,打脸打得啪啪响。 大清早的,阎公子的脸都黑了。 夏谷赶紧道歉,嘴上还得应着门外的叫声。安抚得摸了摸阎公子的脸,夏谷小跑着出去了。 大婶大娘们一溜站在门前,夏谷赶紧了上去。想请大婶大娘们进去,想想阎公子还在里面,就把身体别在了门外。 七嘴八舌的说着,大婶大娘们好歹把事情说明白说清楚了。夏谷听后,心里有些难过。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想耽误了儿以后的生活。就这样,夏谷答应去做做儿的思想工作。 回到房间,夏谷好歹换了件衣服。前几天一直穿着一身衣服来回跑,浑身都是酸臭味。和阎公子说了事情来龙去脉,阎公子自告奋勇也要一同前去。夏谷说不过他,带着他去见见儿也行。 不过,临走时,夏谷叮嘱了一句。 “可不许说话没分寸。” 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对他夏谷耍氓,但是别对着人家姑娘耍氓。 阎公子自然知道其中意思,在夏谷上捏了一把。夏谷缩着身体往前跑,回头看看阎公子脸也不黑了,脸上也高兴了些。 等两人吃过饭,夏谷好歹做了些米糊,从缸里挑了些咸菜,端着给儿送了过去。儿虽是村姑,但身材却是弱柳扶风,柔弱得很。这几下来,更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去了儿家,儿其实已经醒了,正躺在她爹的上哭。儿比大婶大娘们还要恐慌,她完全像一浮萍一样,无依无靠的。没了爹,她都不知如何是好。 夏谷直接开门进去,儿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识夏谷,赶忙将眼泪擦干净,然后硬挤了一丝笑容着夏谷进来了。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夏谷身后的俊美的翩翩阎公子。 脸颊瞬间红透,儿羞涩的低了头。 看着儿将东西吃完,夏谷又给了她一些碎铜钱。儿针线不错,绣花很,这些平拿着出去卖,可以换些钱财。儿开始不收,后听到夏谷说了这些,也才勉强收下。 夏谷并没有直接说明来意,他得先稳下儿的情绪,然后再提这些事情。坐了一会儿后,夏谷和阎公子走了。儿目送两人,眼神始终离不开阎公子。 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阎公子实在是个太引人的存在。 阎公子没在界久待,打开地府大门进去后,崔钰已经了上来。当时儿爹死的时候,阎公子离开夏谷回来。见夏谷这么难过,心想在判儿爹的功过时,可以给他开个后门。可是谁料,半的魂魄审问下来,并没有发现儿爹的影子。 开始,阎王以为是因为自己工作不上心,所以堆积了这么多案子。等后面审审,将进度赶上,很快就能到儿爹。但是,他的想法实在是天真。就在昨天晚上,他去找夏谷的时候,他还没审到儿爹。 崔钰因为这几阎王如此热工作而涕零,见他回来,体恤上司的崔钰就说:“大人,今先不审了吧。” 热工作的阎王大人问:“审到七月的亡魂了吗?” 赶紧打开记录看看,崔钰诚实道:“还有三四个。” 阎王面一肃,说:“开始吧。” 平偷耍滑不靠谱归不靠谱,工作起来还是有阎王的严肃气派的。崔钰赶紧让狱卒往殿里押送亡魂。 阎王审问了足足一早上,不计其数的魂魄都审问过去。其实,地狱内的时间与界的时间并不是那样不可逆。地狱的时间是按照亡魂多少,审问多少来调整时间的长短和幅度。亡魂多的话,那么一分的时间会变成两分,甚至是一小时。而如果亡魂少的话,地狱时间则是会加快,一个时辰变成半个时辰,甚至变成一瞬。 今审讯的亡魂多,一上午的时间拉得非常长,阎王疲惫不堪。等好歹审问完成,阎王问崔钰:“近几的可是审完了?” “今黑白无常押送过来的也都已经审完了。”崔钰说,上去给阎王倒了杯水,问道:“大人,您最近是怎么了?” “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喜了个男人么?他亲近的人死了,我想给那个魂魄走个后门。”阎王喝了口水,将茶叶嚼了两下,毫不避讳地说。 似是已经习惯了阎王如此,崔钰点点头,心道,好歹如今不按照长相和身高来判定人家好坏了。这是一大进步啊一大进步。可是听到他喜的男人这几个字,崔钰还是颤了两颤。 “对了。让你找的修真的书你找了吗?”阎王问。 “找到了。”崔钰赶紧将书递上去。 阎王翻开一看,修真的书籍真是不一而足啊,眼下这本看上去对于修炼万年的阎王来说,实在太过小儿科。不过,给夏谷用的话,倒是刚好。 拧着眉头,阎王起身要去后面看书休息。崔钰递过来一张请柬,说:“龙王五公主笈礼的请柬。” “笈礼?”阎王惊讶了一下。 不光阎王惊讶,崔钰也惊讶。笈礼一般是家族内部进行的,他去干什么? “据说,是五公主亲手写的请柬。” 将请柬打开,里面的字一个个很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小姑娘之笔。 前几去龙,五公主看着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现在就想要做笈礼了。阎王思索了一下,说:“我就不去了,你看看派人带些礼物过去吧。” 崔钰躬身,说:“是。” 阎公子走后,夏谷就出去做货郎。走的比较晚,再加上想着一块养儿些子,需要钱多。夏谷一时就耽误了时辰,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月上树梢。 这次翠峰山走的倒是有惊无险,夏谷回到家,将担子卸下来后,先跑去屋子看了半晌。阎公子并没有来,夏谷心里有些失落。 去竹筐里拿了些新鲜的水果,今去卖货拿着货物换的。放了一些在家里,等着阎公子来时再吃。另外一些,夏谷拿着去了儿家。 儿近几睡得都晚,夏谷敲门,儿很快出来。大晚上进姑娘家并不多好,夏谷很快就走了。儿去叫住了他。 “哥。”儿没有叫夏谷的名字,直接叫哥。 夏谷愣了一下,回头问:“怎么了?” 儿脸颊带着红晕,娇羞一笑,问道:“今与你一同来我家的公子,是你朋友吗?” 几乎是一个当下,夏谷心中咯噔一声,心思一下烦了起来。他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抿了抿,问道:“嗯,是的。儿……儿可是中意?” “哥~”儿声音一婉转,端着手里的水果小跑着回了家。 夏谷站在门外愣了半晌,过了一会儿,心里非常别扭又难受地回了家。 到家以后,阎公子仍旧没来。夏谷心中的烦躁更上升了一层,夏谷去院子里冲了个凉。心里难受的要命,冲完凉之后,也没有舒服多少。 要是儿看上了阎公子,那阎公子该怎么做? 不喜她,那伤害儿。喜她,那伤害他。 夏谷觉得脑子都快炸了。 身体在上辗转反侧,等过了不知多久。夏谷的眼睛突然瞪大,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 要是,儿死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夏谷昨晚上睡得有些晚,脑壳疼得突突叫。外面又传来拍门声,夏谷挣扎着好不容易起来,出门一看,又是大婶大娘们。脑子里又出现了昨天儿那娇羞一笑的脸,夏谷闭上眼。 但是,大婶的突然一声大哭,一下就将他吓得睁开了眼。 “夏谷,儿死了!” 第72章 赵令 夏谷的脑袋里嗡得一声响,没等大婶大娘们继续说话,夏谷推开门就跑了出去。脑海里一片空白,顺着条件反跑到了儿家,夏谷推开那扇破门,就看到了屋里的儿。 儿躺在上,手腕上全部是血迹,衬托的脸更加惨白。上有一些大婶大娘坐着给她整理着,见到夏谷,皆是叹了口气。 喉咙里干得窜火,脑袋里像是炸裂开来,眼圈箍住眼睛,涩得要命。夏谷站在前,大婶大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每个人的话都拆分开来,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他的耳朵,刺穿他的耳膜。 儿是自杀的,浑身有无数大小的刀伤,血很快止住。但是,她拿着菜刀划开她的手腕后,她想后悔都晚了。这么热的天气,空气闷热,血管不可能凝固。所以,这个十六岁的如花姑娘就这样死了。 儿说,她爹死了,她不能连累夏谷,她可以去远房亲戚家住。但是仔细想想,她这么久都没有亲戚来接她。那她有什么远房亲戚?她料定自己活不下去,会是夏谷的累赘,所以才死了。 这是大婶大娘们说给夏谷听的,可是夏谷却无动于衷。这样的话,就像是安他一样。夏谷的脑子里记不得昨天的事情,可是隐隐约约记得一句,他想儿如果死了就好了。 铺天盖地的罪恶,像是一万被子下来一样,又沉又闷。夏谷不上气来,看了一眼儿后,转身走了。 棺材没那么便宜,钱没那么好赚。儿的话,他实在是没有钱给她买棺材了。 可是,夏谷想他可以借一些阎公子的钱,到时候再还就是。现在想再多都没有用,当务之急是将儿埋了。 儿爹和儿前后脚死了,村里也传了些不好的传言。这不让人想起当时夏谷的父母去世来,也是前后脚。 作为夏谷家最近的邻居,儿也死了。死亡,从夏谷家开始,一圈蔓延开,这引起了一定的恐慌,和说不完的八卦。 可是,村里的人虽是大嘴巴,终究心里是善良的。这事儿议论议论也就过去,谁也没当着夏谷说什么。 夏谷回家,阎公子在上坐着等了半晌。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想知道,几乎当时就能知道。夏谷进来,阎公子站起来,看到夏谷行尸走般的样子,心里涌上一阵心疼。 “你来了。”没理会阎公子站起来,夏谷过去径自坐在了上,抬头跟他说:“我得借你些钱,儿死了,得买口棺材。” 女子未出阁,要埋葬在父母左右。但是,这会是个不好的名声。本来名声就不好,夏谷还想着给她口棺材。 没有动弹,只是低头看着他,点点头,阎公子说:“好。” 说着,从身上掏了掏,掏出一袋碎银子,递给了夏谷。夏谷接过去,默默无声的从碎银子中掏了一块约了约重量,抬头说:“这个,我等着慢慢还你。” 阎公子点头。 夏谷说:“你是我朋友,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阎公子说:“你说。”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