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海哭笑不得,但想到王云瑶和浣东浣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殷玄给无情地撇下了,他又偷偷地乐着,好在有一匹马能帮他,虽然他‘’的都不如一匹马了,但王云瑶和浣东浣西甚至连一匹马都不如,这么一比,随海又着实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他很是得瑟地给自己的脸上贴了一把金。 随海也不敢往殷玄的怀中看,偏了偏脸,将视线移开,说道:“婉贵妃还没醒,就这么出去吗?” 其实随海想说的是,不给婉贵妃穿起来吗? 但他这样说了,皇上必然觉得他暗中偷窥了婉贵妃,那他指不定会被皇上削掉脑袋,还是换个方法问妥当。 殷玄不知道听没听懂,有可能听懂了,也可能没听懂,但不管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殷玄这会儿都没心情搭理他。 殷玄的全副身心都在怀里的女孩身上,见她没有被他扰醒,他缓缓地松一口气,这才扭头对随海低了声音问:“马车在哪里?” 随海见皇上都不敢大声说话,他亦不敢大声说话,他小声道:“就在偏殿的西门口。” 殷玄嗯了一声,抱着聂青婉就往偏殿走去。 随海顿了一秒钟,赶紧跟上。 跟上去后就看到皇上快而稳地往偏殿西门口走了去,随海瞅了瞅被他放在洗脸架上的银盆,想着皇上不洗了吗? 殷玄当然要洗,只是要先把聂青婉放到马车上去。 眼见殷玄要上马车了,随海赶紧上前掀帘子。 帘子掀开,殷玄就抱着聂青婉上去了,殷玄上马车的时候是用了内力的,几乎一提气就上去了,故而等进了车厢内,怀里的女孩依旧四平八稳地躺在他的怀里。 马车很大,也很奢华贵气,虽说殷玄让随海备的是一辆朴素的马车,但再朴素,作为皇上的所用之物,能朴素到哪里去? 最多是外观朴实如华,让人一眼瞧过去不会再想看第二眼,但里面的装潢和摆设却是最顶级最顶级的。 帘子过来有一道门,左边一道窗,右边没有窗,后边又是一道门。 右边没窗,所以长榻摆在右边,榻很大,大约可以睡两个女子,殷玄将聂青婉放上去之后也不担心她会掉下来。 左边的窗户在关着,窗户下面摆着平行书柜,还有一方矮长几,是供人坐的。 后面是单门,门往外开,那一头放着行礼以及衣服和备用物品,包括文房四宝茶水饮料以及糕点水果等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东西,总之,东西一应俱全,不怕在路上会渴会饿或是会闷。 殷玄没空看别的,将聂青婉放稳当后,他又下榻,去洗漱。 洗漱好,他回到寝,给聂青婉收拾了几套常薄裙,又把昨聂青婉放的那个药膏拿上,还有聂青婉没有完的那个荷包篮子,一并提上搁到了马车里面。 其实下午的时候王云瑶和浣东浣西就已经帮聂青婉收拾好了行礼,但可悲的是,三个姑娘忙碌了一个下午,结果,殷玄把她们踢除出局了,把她们的劳动成果也干晾在一边不管了。 殷玄只拿自己中意的衣服带上,去了大名乡之后让聂青婉穿。 做好这一切,殷玄放心地坐在聂青婉的榻前,拿着扇子给她扇风,让随海起程,再将车帘这边的门关上。 出了之后殷玄就将窗户打开了,让外界的风吹进来,然后他就不给聂青婉扇扇子了,他歪躺在她身边,半只手臂伸过去,将她轻轻揽到怀里,对着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刚漱洗的时候殷玄把嘴上的药擦掉了,就算没擦掉,过了一夜后那药也被收完了,这会他的清清。 亲了额头后,他又轻抬起聂青婉的下巴,对着她的亲了一下,然后又一下,然后…… 直到把女孩扰的张牙舞爪的扬起双臂朝天空中打,他才偷笑着离开,不闹她了,坐在沿,从袖兜里取出药膏,自己给自己涂抹。 涂抹完,他也不再上榻,而是靠在矮几上,闲适地翻书看。 寅时三刻是皇上早朝的时间,大臣们一直都很准时,到点必然进殿,可今天,到了寅时三刻皇上却没有来,来的人是李东楼。 李东楼手上拿着圣旨,张堪随在他的身后,进金銮殿之前,李东楼让张堪带着内军严守在金銮殿四周。 内军十万,有一半都被调过来了。 张堪沉声应是,手一挥,军们就迅速分散,密密麻麻地将金銮殿围成了铜墙铁壁。 张堪双手按在间两侧的金刚锤上面,严整以待地守在门口。 李东楼拿着圣旨进门。 他一进来,大臣们便纷纷转头往他看去。 看他手捧圣旨,大步往前,大臣们又纷纷惊变,脸几度抖了抖,薄抿了抿,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皇上没来,李统领却来了,且李统领手上捧着圣旨,这让大臣们内心里都有一种很不好的预,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摒着气息看着李东楼走到金銮殿的正前方,伸手将圣旨打开,然后说:“众卿接旨。” 这四个字一落,整个金銮殿里的大臣们就全都跪了下来,高喊:“臣接旨!” 一时声如洪钟,响彻扩散在金銮殿内外。 李东楼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在每一个跪着的大臣们身上兜了一圈,又收回,看向面前的圣旨,念道:“朕今带婉贵妃去大名乡避暑养伤,时不定,归期不详,卿们若非有天大的事情要奏,就不要来打扰朕,这期间的朝议暂由聂北代理,卿们有什么事皆可先找聂北商议,需要向朕请示的,聂北自会请示,朕虽不在朝,却也会时刻关注卿们的近况,不要趁朕不在就偷懒渎职,如有人明知故犯,朕回来了绝不轻饶。” 李东楼念完,不管大臣们此刻内心里在想什么,他将圣旨一合,走到聂北面前,说道:“聂大人起来接旨吧!” 聂北低头应了一声是,提着官袍起身,双手接过圣旨。 等圣旨落在了聂北手上后,李东楼掸了掸衣袖,杵在一边儿当门神了。 聂北睫眸微垂,手捧圣旨,对众大臣们说:“都起来吧。” 大臣们惶惶恐地站起来,一时脸面呆呆的,眼睛呆呆的,神情也是呆呆的,皇上居然带着婉贵妃去了大名乡,走的如此无声无息,事先一点儿征兆都没有,真是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呀! 不过,皇上也太宠婉贵妃了吧! 不就养个伤吗? 至于吗! 这大殷帝国的皇哪里比不上大名乡那种土包子地方了? 也不知道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婉贵妃的意思,哼,肯定是那个婉贵妃怂恿的,皇上向来勤政,从不荒废政务,若非婉贵妃以君,皇上能抛开国之大事去陪她一个小女人养伤吗? 恃宠而娇,着实可恨。 大臣们对婉贵妃诸多怨言,可又不能说出来,如今皇上有多宠这个婉贵妃,大臣们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着呢! 大臣们愤愤,暗暗地磨了磨牙,再抬头,表情就十分的恰到好处了。 陈亥是目前朝堂上唯一剩下的三公人物,文丞相和武丞相都没在,这朝堂上就属他的官最大,按理说,皇上就算要找人代政,那也是陈亥才对。 论辈分,陈亥比聂北德高望重,论年龄,陈亥比聂北年长很多,论官职,陈亥也比聂北大,论在如今朝堂上的影响力,陈亥更是要远胜于聂比,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代政之人都应该非陈亥莫属才对。 可偏偏,皇上把代政一事给了聂北。 大臣们内心里的小九九又泛滥了,看看聂北,看看陈亥,总觉得皇上这心思,真是诡异到了让人惊恐的边缘,不能深想,一深想就觉要掉到地狱里去了。 陈亥的脸十分的难看,他是真不知道皇上居然带着婉贵妃去了大名乡。 这般突兀,是为何? 而且走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里任何消息都没传出。 陈亥总觉很不踏实,再抬头看到聂北站在那里,平静淡目地听着各大臣们上奏大大小小的事情,李东楼在旁边接奏折,拿不下的时候他就喊了金銮殿外面的军进来,这个场景,无端的就让陈亥眼皮直跳。 陈亥历经三朝,什么事情看不明白想不明白呢?皇上这样做的用意无非就是要用聂家来打陈家,如果说以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就是百分百的肯定了,皇上真的动了铲除他们陈家的心思,而且已经开始付诸行动。 陈亥心口发凉,又深悲哀,他仰起头看着那个金銮殿上方的至尊宝座,想着皇上当时给了他怎样的承诺,如今又给了他怎样的痛击。 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这句话当真说的没错。 以前他只是听着这样的话,却没能深刻地领会到,如今,真是切肤地受着。 这才几年的时间呀,皇上就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恩,忘记了他自己的承诺,忘记了他所说的那一句,有朕一,就有你们一。 是真忘记了,还是打算不再记起? 又是因为婉贵妃吧。 因为皇上你想封她为后,所以你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我陈府驱逐出朝堂,把陈德娣的后位废掉,所以不惜重用聂北,重用你心底里极为忌惮的那个世家。 你不出面,我陈府怎么跟聂府斗,那都是陈府跟聂府的恩怨,可你出面了,那就是君与臣的彻底决裂。 皇上,你真的很无情无义! 陈亥又苦笑了一下,无情无义么,这个词用在一个帝王身上,当真是可笑的。 历来的君王,哪一个不是如此呢? 这不是人,这只是帝王术。 陈亥的身体微微踉跄了一下,陈津就站在他后面呢,见他趔趄了一下,陈津吓一跳,赶紧将他扶住,忧心地问:“爹怎么了?” 陈亥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但他哪里像没事儿的样子,他的整个人一瞬间就苍老了下去,他那张布沧桑、布皱纹的脸似乎更加的沧桑,他不再看聂北,亦不再看那些渐渐将聂北围拢的大臣们,只甩开陈津的手,一步一蹒跚地走出了金銮殿。 陈津要追,可顾忌到还在朝议,他就没有追。 他想着爹这会儿心情肯定很不好,让他一个人缓一缓也行。 陈建兴和陈间以及陈璘跟陈亥之间隔了一些距离,但还是看到陈亥出了门,他三人也没有去追,他三人也知道,爹这会儿需要一个人静静。 按理说朝议没结束,陈亥也不能走。 可他呆不住了,他心里闷,觉得憋屈又委屈,只觉此刻的金銮殿像一座大山般的他不过气,他需要到外面透透气,他需要释放一下自己,他需要冷静。 陈亥走出来,守在门口的张堪冲他见了一个礼。 陈亥往他看了一眼,又朝他身后看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内军们。 看了很久,陈亥这才收回目光,那双混沌的老眼里似乎藏了什么,暗光一猝即逝,谁也没有看到。 他背起手,一步一步缓慢而轻颤地往外走着。 张堪立在门口没动,余光见陈亥要下台阶了,他便收回。 可下一秒,刺耳的重物砸地声就砰然一声传来,那么的突兀,再接着就是陈亥撕破云空般的尖叫声,再然后,一切归于宁静。 张堪惊疑地转头望过去,这一望,他整个人吓的都快没有呼了,他双目圆睁,眼皮直颤,嘴巴张了老大,下一秒,他便像离弦的箭一般猛的冲了出去。 他急急地奔到台阶下面,然后瞳孔狠狠一缩,撅背倒了一口凉气,他看到陈亥倒在血泊中,他脸一白,张嘴就大吼:“来人!快来人!陈公出事了!” 军们冲过来,金銮殿里的大臣们也闻讯纷纷冲出来,一见陈亥当真倒在血泊中,众人大惊失,御医们赶紧齐齐围上来,做着紧急救援,大臣们各自忧心忡忡地看着,陈津和陈建兴以及陈间还有陈璘都奔跪上去,哭喊着爹。 李东楼皱眉。 聂北面冷寒地站着,看着陈亥被急急地抬起来,看着陈亥被急急地抬上马车,然后看着马车从他眼前消失,耳边是大臣们的窃窃私语声,目下是那一摊货真价实的血,旁边李东楼在问张堪是怎么回事,张堪说是陈亥自己从台阶上摔倒下去的,然后又低了声音说,可能是……受了刺吧。 受了刺? 确实,这个借口很好,这个时机也抓的很准。 聂北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不愧是三公的人物,反应快,下手狠,干脆利索,这一摔可真是摔的心机! 今天过后,明的朝堂应该就不会再有陈公了。 皇上念着他这一摔,定然赐他完享晚年,如此,他就成功退了,而且,还是光荣地退,没有贬,没有责,没有摊上太后之死的罪孽之债。 而没有陈公的陈家,对皇上而言,也就没有太大的威胁了。 陈亥手上掌有殷太后时期的六虎符印,那是陈温斩的功勋挣来的,皇上想取回,没有正当的理由,会遭大臣们非议。 陈亥若是无缘无故地拿出了六虎符印,也会让人起疑。 但这一摔,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重伤,辞官,出兵符,一切水到渠成。 聂北暗自深一口气,对于陈亥的这一招金蝉壳计,着实不佩服都不行! 聂北默默地磨了磨牙,在心里狠狠地啐一句:老狐狸! 老狐狸陈亥被急急地送回陈府,陈府上至女眷下至仆人全都被吓的飞狗跳,仆人们不敢往延拙院围,全都在外面翘首张望,媳妇们和儿子们孙子们孙女们全都围了进去,但陈亥命悬一线,生命垂危,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御医们的抢救,故而,一大家子人全被堵在门外,心急如焚。 窦延喜着泪,红着眼眶,哽咽着问陈津:“你爹为何会这样,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就一会儿不见他就变成这样了!是皇上对他做了什么吗?” 陈津也红着眼眶,啜泣道:“没有,不是皇上,也不是别人,我也不知道爹怎么就这样了。” 陈津把今那会儿金銮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说完,窦延喜沉默了,她拧着帕子,看着那道门,想着,老爷,你是在拿你的命,堵整个陈府的命吗? 不得不说,最了解陈亥的人还是窦延喜这个子。 窦延喜听了陈津的话,用帕子擦擦眼泪,可越擦越多,她控制不住,只要一想到里面的那个人有可能度不过这次的险关,她就觉得心口发冷,后背发寒,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个时候的陈府,可要怎么办! 窦延喜强打起神,喊了媳妇们过来,让她们带上儿子和女儿们去祖祠里给陈家列祖列宗们烧香祈祷,让陈家的列祖列宗保佑陈亥度过这次险关。 媳妇们听了,皆着泪招呼着孩子们下去,一起去陈家的祖祠,给陈亥祈祷。 一大箩筐的人走了之后,门口安静了下来,窦延喜又振振神,让儿子们去前院,把一会儿来看望的大臣们先拦在前院,好生招待。 陈津是长子,自一马当先,他带着弟弟们,去前院了。 大臣们在陈亥被马车带走的时候没有立马出,因为朝议还没有结束,等朝议结束了,所有亲陈的大臣们都来了。 那些不亲陈的大臣们,保持中立的,也顾着面过来看了看。 那些忠聂氏一族的大臣们见聂北没去,他们也就不去。 但就算不是所有大臣们都来了,陈府的前院也被挤的水不通。 窦延喜掀开卧室的帘子,进去,窦福泽已经给陈亥了衣服,做了全身检查,也把陈亥脸上的血以及身上的血擦拭了干净。 窦延喜进来的时候窦福泽正在给陈亥请第三次脉,又探一次陈亥的鼻息。 虽然脉博很微弱,鼻息也若有若无,可到底,不是停脉停息。 尚有气息,那就还有救,但…… 窦福泽看向陈亥的左腿,眼眶红了红,姑父的这一只左腿,怕要就此废掉了。 在陈亥头看诊的除了窦福泽外,还有别的御医,但整个太医院,能跟窦福泽拼一拼医术的只有王榆舟,只不过王榆舟被皇上派遣去了大名乡,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动身走了,不在朝野,故而,这一圈的御医们也只是过来凑个热闹,表一表忠心,至于冼弼,他是没来的。 尹忠也在陈亥的头,红着眼睛,帮着窦福泽打下手。 窦延喜进来后,尹忠冲她见了个礼,窦延喜没心情搭理他,尹忠自个见了礼又自个站起来,窦延喜用眼神询问窦福泽,陈亥怎么样。 窦福泽说:“尚有一息,有救。” 窦延喜一听,紧绷着的心口总算可以松一松了,她看了看其他御医们,道了句辛苦,又让孙丹进来,带这些御医们去拿赏,然后亲自送他们出去,孙丹应了,领着御医们往外走,御医们也不推辞,一一向窦延喜见礼,出去了。 等屋内只有姑侄二人的时候,窦延喜对着窦福泽道:“你实话跟姑姑说,你姑父的身子是不是真的没有问题?” 窦福泽叹了一口气,说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怎么可能没问题,只不过,别的地方的问题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我都能医好,但姑父的左腿摔的太严重,怕是治不好了,往后可能得瘸着一条腿了。” 窦延喜一听,整个身子猛地一个踉跄,险险跌倒,窦福泽吓一跳,赶紧转过来将她扶住,忧心道:“姑姑可要住了,姑父摔了一脚,你可别也跟着摔一脚,你现在的身子,也不起摔的。” 尹忠也道:“老夫人一定要坚持住,如今老爷这个样子,您可千万不能倒呀!” 窦延喜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倒,她也不会倒,她只是甫一听到这样的噩耗,有点难以接受罢了。 窦延喜就着窦福泽的手,一脸悲伤的坐在了沿,她看着躺在上面苍老,发白,一点生气都没有的陈亥,红着眼眶对窦福泽说:“你尽力医治,能治好就治,治不好也就算了,只要能保住命,瘸了就瘸了吧,总好过连命都没有。” 窦福泽点头:“嗯,姑姑放心,有我在,一定会让姑父平安地醒过来的。” 窦延喜不再说话,只坐在那里,回想着陈府这一路来的风雨飘摇,富贵荣华喜门楹,半身荣枯半身孽,都道天子恩,哪知臣子辛。 若非皇上如此迫,陈亥又何故拿命来堵? 窦延喜沉默地坐在那里,想着这样也好,退的干干净净,一丝不留。 窦延喜对尹忠道:“派个人进,把陈温斩喊回来。” 尹忠二话不多问,擦了擦眼泪,低应一声,红着眼眶出去了。 陈温斩今天一上午都在烟霞殿,他来的早,装模作样地在烟霞殿四周晃了一圈,尽一尽侍卫的职责后就进了门。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还是黑的。 这才寅时不到呢,他故意来这么早,当然是来打扰拓拔明烟睡觉的。 小祖宗把他派到这里来了,他不做点事情,真是有点太对不起小祖宗了。 陈温斩无聊,找了一个宽敞的地方,练起了刀法。 清晨练刀,这也算是他多年的习惯了,如今也没落下。 只是以前他练刀,都在户外,因为他的刀杀伤力太大,破坏力也太大,就算他找的这个地方宽敞,也没办法控制住。 是没办法控制住,还是不想控制住,只有陈温斩一个人知道了。 陈温斩练了三个钟头,越练越顺手,越练越入,越练刀劲越大,把周围的花花草草毁的面目全非。 起初拓拔明烟是没听见的,毕竟这么早,她睡的又沉。 红栾和素荷也没听见,所有烟霞殿里面的下人们也都没听见,因为天尚早,他们还没到起的时候。 可三个钟头后,他们陆陆续续地起了,就被陈温斩那浮架在整个烟霞殿上空的刀气给吓的魂飞魄散。 胆小一些的人们都在尖叫了。 拓拔明烟因此也被吵醒,喊了红栾和素荷进来,询问怎么回事,知道是陈温斩在搞破坏后,她脸一寒,让红栾出去训斥他。 红栾听了,毫不客气地出去将陈温斩训斥一通。 陈温斩撇撇嘴,倒也给面子,收起刀,不练了,纵身一提,上了屋檐,双手枕后,躺在那里看着自地平线上冉冉而升的旭。 休息半个钟头后,他又下来练。 被训斥后,他又上了屋檐,然后,他又下来,再被训斥,再上去,再下来…… 如此反复了至少五次,把拓拔明烟气的额头青筋直蹦。 觉没有睡好,饭也没有吃好,制香的时候头顶还总是有人在用脚踏踏踏地踢着砖瓦,让她完全静不下心! 差人去训斥,他也不犟嘴,乖乖地收了刀,可转眼他又犯揍。 可烟霞殿里没一个人是陈温斩的对手,拓拔明烟有心找人揍他,也没人敢来。 就算有人有那个胆子敢跟陈温斩叫板,也没那能力抵上他一拳,有可能一上来就会被陈温斩给拍飞。 拓拔明烟深一口气,寻思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打陈温斩几板子,让他猖狂! 可还没想到借口呢,守烟霞殿殿门的太监就进来了,说外面有人找陈温斩。 拓拔明烟心想,陈温斩如今是我烟霞殿的人,不管谁来找他,没她的允许,他就甭想去见。 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拓拔明烟直接对那个太监说:“打发走,就说陈温斩没空。” 这话音刚落,太监还没来得及见礼退下,陈温斩的声音就不知道打哪里飘了过来,那声音冷冷的:“谁说我没空?劳资的时间一大把。” 说完那句话,陈温斩内功一提,眨眼就到了门口,一看来人是尹忠,他当即一愣,上前问道:“你怎么进了?陈府出了事?” 尹忠是陈府的管家,若无重大事情,他断不可能进。 陈温斩问完,尹忠的眼睛就又红了。 陈温斩心里猛地一咯噔,伸手就抓住他的肩膀,沉声问道:“怎么了?” 尹忠张了张嘴,正想说一句:“老爷出事了。” 可不等他开口,拓拔明烟就领了烟霞殿的女和太监们浩浩地出来了,她看到尹忠,眯了一下眼,却是对着陈温斩不不地道:“不管这个人来找你是什么事,我不让你走,你就休想走,擅离岗职,视主子的命令不顾,那就是失职和不敬之罪。” 终于可以打杀打杀陈温斩的气焰了,拓拔明烟得意洋洋。 陈温斩扫她一眼,薄里逸出轻蔑的讥笑:“主子?” 他上上下下地将拓拔明烟冷寒透骨地刮一遍,不屑地道:“我愿意拿你当主子的时候,你才是主子,我不愿意拿你当主子的时候,你连都不是!” 说完,也不管拓拔明烟是个什么样的脸,拉了尹忠就走。 拓拔明烟被陈温斩这话气的脸红脖子,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那么闭过去,她的身子晃了一晃,红栾和素荷吓的立马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拓拔明烟站稳,急急地着气,那张刚保养回来的脸完全变成了猪肝,她气的口起伏,拿手指着陈温斩的背影,一字一句狠戾道:“明他再进,给我按大殷律法,狠狠地他鞭子。” 红栾厉着眼睛,也望了陈温斩的背影一眼,沉声说道:“是!娘娘放心,明一定的他皮开绽!” 拓拔明烟缓一口气,眼见陈温斩走的没影了,她转身要进殿,可一转身就看到后面那么多的女和太监,她一下子又觉得丢脸之极。 本来带这些人来是要看陈温斩吃瘪的,是来嘲笑陈温斩的,结果让陈温斩反讥了自己一次,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笑话。 若是不相干的奴才们,她还可以冲他们吼几句,以此来发自己的怒火,可这些烟霞殿里的奴才对她都极忠,这事又跟他们无关,她也不好发脾气。 拓拔明烟挥手,闷叹地说道:“都散了吧。” 那些奴才们赶紧福了个身,退进烟霞殿里,各忙各的去了。 拓拔明烟又往陈温斩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到陈亥是陈府的管家,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到里头来找陈温斩,还是在陈温斩当职的时候,而且就算陈亥要来皇找陈家人,不是应该找皇后吗?怎么会找了陈温斩? 拓拔明烟拧着眉头,冲身旁的红栾道:“你去打听打听,今里都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有,打听一下金銮殿有什么异动。” 红栾听了,赶紧下去打探。 等回来,她就把今皇上带婉贵妃去了大名乡避暑养伤,还有金銮殿那边的聂北代政以及陈亥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去,摔的头破血这些事情说了,说完,在拓拔明烟愕然一片的眼光中,她又低了声音,说道:“娘娘送给皇上的荷包好像丢了,从昨天下午起龙里的人们就全在找那个荷包,听说一直没找到,今天还要继续找。” 拓拔明烟一下子听到这么多冲击大脑的信息,完全消化不过来,她一条一条的消化,随着这些信息消化进脑海里,她的面也变得越来越扭曲。 她狠狠地拧紧了帕子,想到殷玄居然为了给华北娇养伤,连国事都不顾了,居然就那么一身轻松地带着华北娇去了大名乡,她就嫉妒的发狂! 但转而又想到皇上让聂北代政,拓拔明烟的心又不可扼制的由嫉妒转为了莫名的惊恐。 聂北,聂家,聂……这些字眼何止是殷玄不愿意提的,更是拓拔明烟不愿意提的! 拓拔明烟本来就因为聂北的出山而惊恐害怕,一直胆颤心惊了好多天,但见聂北对太后之死似乎没怎么上心,拓拔明烟就心存侥幸,想着聂家人也许并没有对太后的死起疑,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才这么怕被鬼敲门。 她暗暗地观察了几天,确实发现聂北并没有在调查太后之死一事后她就不再夜提心吊胆了。 昨她见了聂北,聂北对她好像也没有杀意。 拓拔明烟就暂时安了一颗心。 可如今,这颗心又莫名的被提了起来,总觉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出来的惶惶难安,这股不安还没有彻底发酵,就又听到红栾说陈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摔的头破血,拓拔明烟又一下子欣喜若狂,想着,摔的好,最好摔死算了! 拓拔明烟幸灾乐祸的笑了,可笑容还没蔓延到嘴角,又听到红栾说,皇上身上戴的那个荷包丢了。 丢了?! 拓拔明烟倏地抬起眼眸,震惊地看着红栾,说道:“荷包丢了?” 红栾道:“嗯,龙里的人们是这样说的,昨天下午丢的,皇上让他们好好找,找到了重重有赏。” 说着,顿了一下,怕拓拔明烟伤心难过,连忙又接着道:“皇上应该是不小心丢的,他知道这是娘娘送他的,就一直戴在身上呢,皇上知道娘娘的心意,且也珍惜着,等荷包找到了,皇上应该还会戴的。” 素荷蹙了蹙眉,说道:“那荷包不是普通的荷包,皇上昨天丢了荷包,今天就带婉贵妃去了大名乡,那也就是说,娘娘和皇后想利用这个荷包来毒害婉贵妃的计就行不通了,荷包不在身边,婉贵妃这一趟大名乡之行,保准能把身子养好,皇上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我们都猜不到,若荷包是真丢倒还好,若是假丢,那事情就糟了。” 素荷又道:“娘娘,我们不能不防呀!若这件事情皇上知道了,又让聂北去查了,那皇后定然又会把脏水泼到娘娘身上。”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