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的仪式结束后,殷玄就十分的开心了,这是十分庄重的时刻,亦是十分有意义的时刻,过了这万民朝拜,天下人就都知道他殷玄有一个婉贵妃了,这也相当于是把他俩的关系公之于众了。 殷玄很乐意让别人知道他有一个宠妃。 这个宠妃,是他的最。 从城门下来后,御辇就往城门口走了去,还是那么包又强大的阵容,在里的时候,那些女们没有把手中花篮里的花抛洒出来,可一出皇的大门,那些女们就前前后后地从花篮里掏花,往外抛洒,一时,整个皇城街道全沐浴在各各样以及各种香气的花片中。 聂青婉坐在御辇里,看着这一幕,额头顿,她扭头看向身边的殷玄,问道:“你安排的?” 殷玄极有兴致地把玩着她的手,笑着说:“喜吗?” 聂青婉问:“哪里来的花?” 殷玄道:“外面采摘的。” 聂青婉撇嘴:“我还以为是从里的御花园里摘的。” 殷玄低笑:“御花园里的花是留你出气的时候剪的,哪能让旁人去摘。” 聂青婉翻了个大白眼,心想,我谢谢你,拐着弯损我是摧花圣手是吧? 二人坐在御辇内,有一搭没一搭地绊着嘴,聂青婉不下辇车,殷玄也不下,围观而来的众人虽然是围来了,可近不了御辇,因为有外军们两边站岗,维持秩序,百姓们想越过军冲到御辇前,那是不可能的。 百姓们只能扬手打招呼,或是跟女们一样,抛花吆喝。 底下闹哄哄,一片热烈喜庆,头顶一家客栈的窗户边上,陈温斩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当御辇从眼皮底下慢慢走过的时候,他食指一抬一弹,原本还安安静静地摆在桌上的酒杯咻的一下子离桌而飞,穿过打开的轩窗,飞向天外,又倏地从高空坠落,砸向御辇。 酒杯极小,来势如电,殷玄当即把聂青婉往怀里一抱,单手一举,挡住那一股势如破竹的内力之后,两指稳稳地将酒杯夹住。 夹住的同时,一个声音带着滚滚的热浪和冷意不远不近地传来:“大喜之,当喝一杯。” 殷玄眉头微转,眼梢微挑,透过飘起的红黄纱幔,冰冷的眼尾扫向了左前方的一个酒楼的三楼窗户处。 缓缓,他收回视线,看向外面。 外面的人,皆没发现这一异象,可见此人,武功多么的高。 那一瞬从头顶砸下来的酒杯大概也疾如闪电,让近在咫尺的军们都没能察觉。 包括,李东楼。 那么,有此功力者,胆敢向他挑衅者,此世间,还有谁呢? 殷玄冷笑,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 聂青婉眨眼,看了一眼殷玄手中的酒杯,又看了一眼外面,又抬头往头顶看了看,随之震惊出声:“哪里来的酒杯?你从上面摘下来的?” 殷玄低笑,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一遍,问道:“你没事吧?” 聂青婉摇摇头:“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她指着殷玄手上的酒杯:“哪里来的?” 殷玄抿,不咸不淡道:“故人敬的喜酒。” 聂青婉问:“什么故人?” 殷玄看着她,心想,什么故人?一个跟朕一样,慕你,想得到你,却最终被朕驱逐出誓要找朕为你报仇的故人。 这个故人,是朕的敌人,却是你的盟友。 殷玄淡淡道:“一个不怎么让朕待见的故人。” 聂青婉哦了一声,又盯向那酒:“这是喜酒,那你喝吗?” 殷玄又笑了:“喝?” 他忽然冲外面喊一声:“李东楼。” 李东楼立马驱马近前。 殷玄道:“给朕抓一只兔子来。” 李东楼立刻下去,找人买了一只兔子,兔子送进御辇,殷玄把那酒喂给了兔子喝,兔子当下就死了。 聂青婉眉目一沉,眼睛盯向那个酒杯:“酒有毒?” 殷玄道:“嗯。” 聂青婉眯眼,心里冷冷地想,看来想要你命的人,不止我一个。 聂青婉道:“这个人是谁?皇上好像知道,你们之前有恩怨?他怎么连皇上都敢杀?” 殷玄甩开酒杯,没有喊李东楼进来把死兔子拿走,亦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只是伸手抚摸着聂青婉的脸,低头去吻她。 聂青婉把脸别开了。 殷玄没吻到她的,这回连脸都没吻到,聂青婉直接往后一退,坐到了他的对面去。 殷玄低笑,往后靠在了装潢贵气的车壁上,他闭着眼睛,没有回答聂青婉的话,亦不再抱她,只是眼睛闭上了,耳朵却份外的灵。 咻的一声,气穿风,殷玄右手一抬,挡住了强大的内力的同时,手中又攥住了一个东西,他睁开眼睛,打开右手,看到手中躺了一枚纸钱。 白的纸钱,带着森的气息。 那个声音又穿过重重的人群,不远不近地传来:“这是喜钱,送你上路。” 殷玄脸一沉,正用内力将此枚纸钱震碎,可忽然间他面大变,猛的冲上前将聂青婉提起来往外面一扔,厉喊:“王云瑶!” 王云瑶脚尖一踮,再也不隐藏自己的一身绝世武功,飞升而上,抱住聂青婉。 抱住后也没落地,而是踩着马车的轮子,往上一纵,飞到了一个二层的屋檐上,就在她扶着聂青婉刚刚站稳的同时,地下的御辇轰的一声巨响,四五分裂,如同昨天陈温斩甩出去的那一个酒坛,碎的惊心。 前后女太监大惊失,御林军和卫军立马回头护驾,围观的百姓们更是尖叫着逃蹿,维持着秩序的外军们也纷纷挡住殷玄,警觉地盯着四周。 殷玄站在一片废墟中,眼神沉寒,衣衫整洁,从头到脚,一丝灰尘都没有。 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处的聂青婉,见她被王云瑶护着,并没有出事,他的心缓缓一定。 然后眉目一冷,冲李东楼道:“搜!” 李东楼领军开路,去搜这个胆敢对皇上的御辇动手的贼人。 等李东楼走了后,殷玄喊随海:“带朕旨意,传外军统领陈温斩、夏途归即刻来见!” 随海沉声应是,带着口谕去传旨。 等随海走了后,殷玄冲围上来的外军们说:“去疏散百姓,不要让百姓们忙着逃蹿,踩伤了人,朕没事。” 军们听令,赶紧将周围的百姓们安全疏散走。 等这里安静下来,殷玄走到檐下,伸出双臂,冲聂青婉说:“下来。” 聂青婉摇头,紧紧抓着王云瑶不丢:“不要,你身边有危险。” 殷玄失笑:“朕会护着你,乖,过来陪着朕。” 聂青婉不去,抓着王云瑶的手换成了抱着她,王云瑶无奈,推了推聂青婉的手,低了声音说:“你想让皇上视我为眼中钉吗?你再不下去,皇上会把我记恨上的,往后我还如何在里伺候你?” 聂青婉嘟嘴,却也知道王云瑶说的对,殷玄是个十足十小心眼且极记仇的人。 聂青婉抿,不甘不愿地松开王云瑶,殷玄见了,笑着道:“跳下来就是,朕能接住你。” 他伸开双臂,一双眼望着她,温柔而自信。 聂青婉闭了闭眼,心想,豁出去了,就当是……秋千了。 聂青婉走到瓦边,往下一跳。 就在那一个瞬间里。 就在那短暂的不能再短暂的眨眼一瞬里。 三箭,势如破竹,向了王云瑶、殷玄以及聂青婉。 王云瑶能挡得住那内力浑厚的箭。 殷玄也挡得住那内力浑厚的箭。 可聂青婉挡不住。 当箭穿透她身体的那一刻,殷玄目眦尽裂地大喊:“婉婉!” “北娇!” “娇娇!” 王云瑶扑上去。 殷玄扑上去。 谢右寒也扑上去,谢右寒今很早就到皇的城墙下了,他应该是第一个到的人,他到达的时候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天尚黑,他抬头看着那一面高耸入天的城墙,想着华北娇在里面是一幅什么光景,她可能还在睡,可能还在做梦,今是她的封妃大典,她一定极高兴。 等她与皇上站在城墙之上了,他却看不到她的脸。 他不知道她是在笑着,还是在愁着。 但谢右寒想,一定是笑着的吧。 今天这个子,今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见证着她的荣耀。 她应该是开心的。 而他,也为她开心。 等她坐着皇上的御辇出来了,他发现她果然是笑着的,他也就心安了,若她不开心,那往后的子又该怎么过。 他一直追随着御辇往前走,他知道,他这样追随她的子已经没有了,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 等她这回回了,他与她就真的很难见了。 即便见,也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在绥晋北国的时候,他是左都尉,他每天都能见到她,还能每天带她出玩,给她带礼物,陪她念书,教她一些皮的防身功夫,他参与了她整个青,却参与不了她的未来以及她的另一半喜怒哀乐,那么他想,就让他陪她走完她最辉煌的这一天吧。 可是,她忽然被皇上甩出了御辇,在他惊诧之时,御辇四五分裂了。 他当时大惊失,想要飞奔到她身边去,可周围百姓暴动,他没能及时上前,但好在,有王云瑶护着她。 等一切平息了,皇上想抱她,他黯然神伤地想,这里应该没他的事了,下面的路,他也陪她走不了了,自有皇上陪着她。 他正要走,却听到空中隐秘地传来了摩擦声,尚没来得及抓住那个声音从哪里来,又是因什么而发出的,她就被一箭穿心了。 谢右寒当时只觉得大脑翁的一声,什么都顾不得了,扑上去就将她抱住,防止她坠地加重伤势,进而真的没救了。 王云瑶和殷玄都因为挡了一箭而比他迟了一秒。 而依王云瑶和殷玄的武功,竟然没有事先察觉到这危险的三只箭,可想而知,那一个箭之人,多么的武艺通天。 而一箭三,这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只有身经百战的浴血战士才做得到。 不,即便是浴血战士,怕也没这么好的身手。 那么,此人是谁? 他为什么要杀北娇? 是冲着皇上来的吗? 谢右寒抱住聂青婉,还没落地,殷玄就已经冲了过来,他想伸手把聂青婉抱过来,可看到她心口上的那一柄箭,愣是没敢动,他红着眼眶,想伸手去摸聂青婉,又不敢,只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抱到怀里,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一直避着那柄箭。 箭入了心,血很快渗了出来。 殷玄看着那血,眼睛慢慢的也裂出了血丝,一丝一丝全是灭顶的绝望,他颤着声音说:“不会有事的,婉婉,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能有事,朕不许你再离开朕,不能,你不能离开朕。” 聂青婉有点疼,慢慢的就是剧疼,然后是全身的疼,她看到了在心口上的那柄箭,她看到了慢慢出来的血,一开始很少,慢慢的就越来越多。 上一回死,她没有觉,她死的很安详。 她也没有疼。 可这一回,好疼呀。 她看着殷玄,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想着上一回,你是舍不得让我疼的吧,所以让我死的安详宁静,这一回,你没有杀我,可我好像又是因你而死。 这个仇,大概也报不了了。 那也就算了吧,看到你这么痛苦,我也能走的安心了。 可手臂没有一丝力气,眼前的男人也越来越模糊,他好像哭了,又好像没哭,她抬起头,看到漫天飞舞的花片在空中散落盘旋,看到每一个屋檐下的大红囍字灯笼摇摆轻晃,看到王云瑶痛苦哭泣的脸,看到谢右寒撕心裂肺般的眼神,她想说一句:“我没事,你们不用哭。” 可说不出来了。 闭上眼睛前,她好像还看到了一个人,青衣黑发,气的眼尾,冰冷的眉角,恍似那个在雪地里跪在她脚下戏称她为祖宗的少年。 陈温斩,是你。 ……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