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婉低声道:“皇上说的是,奴婢在心里深刻铭记着明贵妃的恩呢,终生都不会忘。” 这话其实别有深意,只是殷玄并不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华北娇已经变成了聂青婉,也就没有听出来,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回,端坐正身子,取了毫,点蘸了墨汁,又翻出一本奏折看。 下笔批示前,他道:“朕听随海说,早上王榆舟已经给你诊过脉,说你身体已大好,可是真的?” 聂青婉道:“是真的。” 殷玄道:“那就不要让冼太医再跑一趟了。” 聂青婉应了声是,殷玄就让随海去传话,王云瑶和素荷得了皇上口谕,连聂青婉的一个面都没见着,就被随海请走了。 王云瑶和素荷回到烟霞殿,向拓拔明烟回复。 拓拔明烟道:“罢了,既然王太医已经给华美人诊了脉,那我们确实无须再担心了,王管事,你回明院,打发了冼太医吧。” 王云瑶应是,立刻告退出门,回明院,送了冼弼离开。 冼弼回了太医院,规规矩矩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与任何人说话都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晚上他回到家,下官袍换上常服后就背手在院中走来走去,丁耿从屋里头拎了提梁壶拿了茶杯出来,准备给他备水喝,见他沿着那一圈欣欣向荣的小荷池转个不停,一会儿仰头,一会儿低头,虽没有听到他的叹气声,可丁耿还是看出来,自家少爷正被一件事情困扰着,一时想不到方法,苦闷头疼着呢。 丁耿拎着提梁壶到小凉亭子里,倒了杯冷茶出来,然后喊:“少爷,你从回来就一直这样绕着圈,累不累,渴不渴啊?我倒了茶,你过来喝一口。” 冼弼确实在头疼苦闷,要去揽胜街上的聂府送信,这不难。 可想要送的神不知鬼不觉,这就难了。 聂府虽然在太后薨毙后与世隔绝,不再过问朝廷和红尘里的任何俗事,低调的像隐居的山人,可这不代表帝都怀城里的人就此淡忘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淡忘了呢,只要太后还存在人们的心中一,聂府就存在一。 既存在,那就少不得很多眼睛在盯着。 皇上亦在盯着。 他冼府与聂府从无往来,就算曾经太后健在,他亦没去聂府拜访过,一来避嫌,二来身份不够,所以,他贸然去聂府或者派人去聂府,一定会引起皇上的怀疑,之前华美人的病可都是他一个人在看,不管是在晋东王府的时候还在是皇的时候,此时华美人正受皇上猜忌,他这边若是暴了,以皇上诡谲的心思和强大的手腕能力,一定能查出点儿什么,那样不单害了自己,亦害了华美人。 冼弼叹了一声,走到小凉亭这边来,登上台阶,随意挑了个椅子坐。 丁耿倒了水,放置在他手边,顺便的也坐了下去,坐下去之后他就问:“少爷遇到了烦心事儿?” 冼弼也不跟他隐瞒,把自己要送信到聂府的事情说了,丁耿一听,当即就吓的肩膀一缩,紧着声音说:“少爷要送信到聂府?” 冼弼道:“嗯。” 丁耿道:“无缘无故的,少爷怎么就……” 话没说完,忽然想到昨夜穿着夜行衣来到冼府的那位王管事,丁耿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小声道:“少爷你在帮华美人做事?” 冼弼斜了他一眼,笑道:“你看的明白,那你能想到一个万全的法子,让我们把信送入聂府,且不被任何人发现吗?” 丁耿道:“少爷都没法子,我哪有什么法子。” 冼弼便不说话了,沉默地伸手端起杯子,喝着水,他只有吃晚饭这一会儿的时间,皇后若在今天中了秋熘的毒,那半夜或是明一早定然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刑部必然要介入,皇上也定然要让人彻查,还有陈家的人,一定也不会放过稍有嫌疑的人,而直接与皇后接触的人,他们一定会盘查,到时候,窦福泽身上的荷包就会暴出来,若不在今晚把荷包及时处理了,真的就麻烦了! 冼弼一边喝茶一边蹙眉,丁耿看他半晌,凑上头,低声说道:“少爷若不想让人发现,那我去找余三,余三深受少爷影响,如今虽在帝都怀城站稳了脚跟,开了一间药铺,可他私下里没少接济穷人和叶子巷巷尾青铜胡同里的乞丐,聂家虽然避世不出了,可但凡有乞丐上门讨食,他们还是会打开门,给乞丐一些食物和铜钱,这三年来,上聂家讨要食物和铜钱的乞丐很多,再多一个也不足为奇。” 冼弼一听,双眼顿时放亮,他搁下茶杯,拍手道:“甚好,因太后的关系,聂府从不会把讨要到门上的乞丐给轰走,不管多少人,他们都会耐心地发配食物,这一点儿,整个帝都怀城的人都知道,利用这一点儿,确实能避开一切耳目并让我们置身事外,还能成功将信送进去。” 冼弼大喜,当即就从袖兜里将那折叠的纸张递给丁耿,对他嘱咐:“还是要当心点,你就借着去三叶药铺买药材的幌子面见余三,让他务必把此事做好。” 丁耿道:“少爷放心,余三定不会让你失望。” 冼弼点点头,进屋写了一张采买的药材单子,递给了丁耿,丁耿拿着,又揣着那张‘神秘’的纸张,去了叶子巷的三叶药铺。 见到余三后,丁耿如实地把事情说了,并把那‘神秘’的纸张递给了余三,余三接过,二话不说,出去给丁耿抓药,抓完药,丁耿也不多留,像寻常的客人一样笑着说了声谢谢就告辞了,等丁耿离开后,余三照常经营着药铺,直到戌时三刻,这个时候正是夏吃晚饭的时候,他关了门,回家吃晚饭。 回家前照往常一样,转到青铜胡同看一看,给乞丐们递些微末的碎银,让他们些吃的,别挨肚子。 等从青铜胡同离开,就有一个一瘸一拐的乞丐往聂府乞讨去了。 正是吃饭的时间,乞丐饿了,要乞讨,这很正常,并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常年看守聂府大门的门丁岑善在打开门看到门口端着破碗一脸腊黄眼殷盼地希望他给他一些食物的时候,岑善也没看出任何异常,他跟以往一样先领这个乞丐进了门,让他先在门廊这里等,他去给他拿食物。 等乞丐离开,沉寂了三年的聂府来了一场轩然大浪,当天深夜,亥时人静之后,窦福泽跟马兰双双睡下,一抹黑影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潜入,又无声无息地离开,等这个人拿着两个荷包回归聂府,聂府主楼里已经灯火通明,而寻常时候,这里早已漆黑一片。 所有住在这个聂府里的聂家人都来了,齐聚在这里,等待着两个荷包。 是只等两个荷包吗? 不,是在等一场风暴,亦在等一个希望。 聂北一身黑衣步入主楼,所有人都凝望着他,聂家家主聂武敬手中紧紧捏着一张纸,视线润地看着聂北一步一步走过来,摸出两个荷包,呈现在众人面前,说道:“这荷包的针脚,确实是婉妹的没错,普天之下,只有婉妹一个人会这种双线绣法且绣的与寻常荷包无异,她做事素来小心谨慎,但凡出她手的东西,一定带着她独有的标志,如此就不会被任何人拿来效仿做坏事,如同祖父此刻拿在手中的信,上面的字迹,也是天下间的绝笔,除了婉妹,谁也写不出这样的字迹来。” 聂北说完,周围的人轰然而上,抢夺着他手中的荷包看。 一个一个地传递着,看着,看完,所有人都神情动,面红,目骇然,却又在这样动骇然里涌出无限的热泪来。 不管是男儿还是女子,全都哭出了喜极的眼泪。 聂承说:“难道婉妹真回来了吗?” 聂承的问话落定后,聂家主楼的大厅里忽然一片静寂,哭声喜声和低低的捂鼻声全都消失不见,大家都抬着眸子,看向聂承。 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都与聂承的想法一致。 那就是,聂青婉回来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大殷的神倒了,他们聂家最出的一个孩子没了。 聂武敬捏着纸,苍老的手一个劲的抖,他是殷祖帝时期三公之一聂公述的长子,活到如今这个岁数,历经过殷祖帝之死,殷氏内讧,四荒八,太后掌权,江山洗礼,他曾手握重兵,保家卫国,血腥身,死亡里走来,亦曾转武为文,守护天下,他今年九十七高龄,再过三年就百岁,他膝下儿孙无数,所见世面大千,所见之人万计,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他何曾怯过场?可如今,他拿着这张纸,看着那两个荷包,心里竟然生起了一丝怯意。 怯什么呢? 大概在怯这一切都是一场午夜巡回间的梦。 等梦醒了,眼睛睁开,便是镜花水月。 聂武敬一直坐在椅子里,因为他的身子很不好了,原本还健硕,可聂青婉一死,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每天靠吃药来维系,之所以一直坚持着,就是因为他要看着殷玄亡,可他没有等来殷玄的死亡,却等来了聂青婉的归来。 这确实不可能,年轻人或许不会信,可他都活到这把岁数了,还有什么事是不敢信且又不会信的? 聂武敬抖着手说:“荷包拿来我看看。” 此刻荷包在聂青婉的生母苏安娴手中,她正捧着荷包泪面,不管旁边的人如何劝她都没办法止住泪,这是她最小的女儿,也是最讨人喜最听话最聪明的,可也是最早离开她的。 姨娘焦茵见她哭的肝肠寸断,温柔地拿着帕子为她拭着泪,并劝解道:“姐姐不要伤心了,这信和荷包能出现,即便不是婉婉本人回来了,那也一定是跟她相关的人来到了帝都,当年婉婉的死我们都怀疑有蹊跷,因为有皇上挡着,我们查不到真相,可如今,这个人能出现,那就一定是为了婉婉而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你就不要哭了,大伯父让荷包拿给他看一看呢。” 苏安娴抬起红彤彤还挂着泪珠的眼睛,看着焦茵,说道:“定然是婉婉回来了。” 焦茵为了不刺她,无奈地附合说:“是,那姐姐就别伤心了,荷包先拿给祖父看看吧。” 苏安娴于是忍痛割地把荷包递给了聂武敬。 聂武敬看了,说道:“确实是婉婉独有的针脚手法。” 他将荷包又递还给苏安娴,知道她定然舍不得给他,他也不强要,等苏安娴接过了荷包,聂武敬这才把手上的信给老仆人江慎,江慎毕恭毕敬地接过纸,询问的眼神看向他,聂武敬道:“拿给他们都看一看。” 江慎这才明白,应了一声是,就把纸先传过了辈分较大的聂竖有。 聂竖有接过信后,其余的人也都围了上来。 聂竖有打开信,然后就一目了然地看到了信的内容。 信中写:“见信如见吾,家中一切可安好?今有事请求你们协助,吾有一对荷包丢失了,在马胡同马兰家,不要问吾是谁,等荷包到手你们就知道了,什么都不要问,亦不要有任何举动,保持原状,该见面的时候,吾自会跟你们见面,吾很想念你们,亦请你们珍重,等吾回来。” 与他们写信用吾的,只有聂青婉,因为她当了太后,不能再以我相称。 如果是在家中说话,她倒没有这么讲究,可但凡写书信,她都会这样讲究,因为她不能有损太后体统,亦不愿意用本这样的字眼来跟家人摆谱,就另辟蹊径,以吾代替。 这样的言语,足以让人震惊,更别说这信上的字迹了,还有那两个荷包,这一切,似乎都在向聂府传达一个讯息,那就是——已薨毙的太后,回来了! 聂家人胆寒心惊,亦心生狂喜。 自那晚后,聂府照样的与世隔绝,却不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守眼前门了,他们开始关注各方动态,然后阖全家之力开始编纂朝堂之上,不,应该说是当官的每一个人的生平事迹,家庭族谱以及功业与罪行,立成册子,封进档案,形成资料库,为未来做准备。 而在聂府关门忙碌的时候,聂青婉正一步一步将复仇之路展开,而同时的,她身上渐渐透出来的锋芒与气韵也在逐步而无声地引着殷玄的目光。 晚上聂青婉伺候殷玄。 说来也真是滑稽,昨晚聂青婉是殷玄后之中的女人之一,被他宣到龙侍寝,可谓恩宠无限,今却变成了众多女中的一个,干着伺候他的卑微之事。 原本伺候殷玄这种事儿应该随海来做,殷玄从不愿意女近身伺候他,亦不喜女们碰他,除了随海。 可今晚,他偏就要让聂青婉伺候。 随海守在门外,望着星光与月光错的漆黑天幕,只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 更不真实的是,从没有被女人睡过的龙,昨晚被一个不起眼的美人睡了,从不让女近身伺候的皇上把他赶了出来,让一个不起眼的女伺候他,尤其,这个不起眼的美人和女还是同一人。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从进起就不受人待见,多方得罪人,有作死的倾向,可屡作屡不死,活蹦跳不说,还混到了皇上的面前,睡在了龙上,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随海站在那里回想,就是想不到门径,他只是觉得,这个来自晋东王府的郡主,着实让人摸不透,太神奇了! 他觉得,他以后得多多观察这个人才行。 龙里头,殷玄已经在聂青婉的服侍下沐了浴,更换了睡袍,此时他正躺在上,拿着一本书在看,聂青婉在检查龙烛与窗户,殷玄余光扫到那抹粉的身影,正来来回回的忙碌,突然之间,他就觉得这冷清的如同地狱一般的龙有了人间暖。 他索不看书了,直接托着下巴,看她忙碌。 等她关好所有窗户,准备折身回来,殷玄又重新把目光落回书面,装作一直在认真看的样子。 聂青婉走过来,对他道:“皇上,门窗都已检查好,可以入寝了。” 殷玄眉头微蹙,抬头瞪着她:“朕有说要睡吗?” 聂青婉道:“已经子夜了,你寅时三刻不就要上朝吗?早点儿睡,这样对身体才好,你的身体好了,大殷才会好。” 她说着,不管殷玄同意与否,直接伸手,将他手中的书拿走,合起来,放置在一边儿,等回头,就见殷玄正用一副凌厉而又极度危险的眼神盯着她。 聂青婉无惧无畏,只当看不见,伸手掀开龙上的软薄衾被,半个身子俯过去,拉过衾被搭在他身上,当二人距离极近的时候,她忽然展颜一笑,温柔道:“睡吧。” 她的脸此刻正处于殷玄俊脸的正上方,两个人的脸距不超过一只手,她笑的若桃李,他危险的如同刀峰。 两人的视线相对,她坦然淡静,眸孔如子夜星空一般深邃,又如同大海一般望不到边,似乎装了整个浩瀚宇宙,而他的则简单的多,全是寒冰,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扭断她的脖颈,送她去见阎王。 可还不等他动手,聂青婉猝不及防地把头一低,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殷玄的心弦被波动,他蓦地伸手,扯着她,拽进了龙,然后被他一搂,裹进了衾被里面。 殷玄什么都没做,就那样搂着她,闭上了眼睛。 好久之后,聂青婉见殷玄没放手的迹象,她眼眸微动,小声说道:“皇上要这样搂着奴婢睡一夜吗?” 殷玄道:“闭嘴。” 聂青婉道:“有点儿热,奴婢还是到下面去睡吧。” 殷玄冷笑,想着你故意勾引朕,想惹朕注意,是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朕在查你,所以,想用获宠的手段让朕不治你的罪,倒是心机深沉的很,可你简直就是妄想,朕才不会上你的当。 可说不上当的男人,后来巴心巴肺地要对她好。 聂青婉的头被殷玄在了肩窝处,她看不到他边的冷笑,亦看不到那笑容背后的鸷与血腥,她只听见身后的男人用一副冷冰冰的口吻说着让人异想非非的话,他说:“嫌热就把衣服了,朕隔着衣服抱也不舒服。” 他说着,松开了手,大概在给她时间,让她衣服。 可聂青婉直接一骨碌,下了。 殷玄大怒,这次是真的动气了,刚没他允许,擅自动他的书,后来又胆大包天的吻他,单这两项,都足够让她死上一百次,这会儿又忤逆他! 殷玄倏地坐起身子,一脸沉沉地盯着她。 聂青婉跪在那里,小声解释说:“奴婢睡觉不老实,会影响皇上的睡眠。” 殷玄看着她,不冷不热,嘴角微扯,无情道:“那你就跪一夜吧,明天即便把腿跪废了,你也得爬着去御书房。” 他说完,翻身就躺了下去,顺带的扬起手臂,把龙烛也给熄了。 没一会儿,就有人鬼鬼祟祟地摸索着上他的龙,他直接毫不客气地一脚给踢飞了。 听到某女的哀嚎声,他竟然心情大好,扯笑了一下。 可没一会儿,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又爬上他的龙上了,这次不等他踹飞她,她已经双手一抱,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不丢了。 殷玄冷笑,还没想好是把她再丢出去还是任由她这么的有恃无恐,就听她细细浅浅的声音穿过耳膜,沁进心肺,她可怜巴巴地说:“奴婢明还得伺候皇上,不能把腿跪废了,奴婢还是跟皇上挤一张吧。” 殷玄冷哼,却不知为何,十分贪恋这样的气息,贪恋她对自己的投怀送抱。 想不明白为什么,也就没推开她。 就让她那样抱着自己,然后自己像个傻一样盯着漆黑的龙顶帐发呆。 很久很久之后,殷玄听到了怀中女人均匀的呼声,知道她已经睡着了,他搂住她的,转过身,与她面对面地对着。 他看着这张脸,陌生的,牵动不了他的任何神经,可不知道为什么,与她相处,与她说话,看她做事,他的心总是有一股很奇迹的平静与温暖。 而这样的平静和温暖,除了他曾经的父母给过他,就只有那个女人才能给他。 站在她身边,听她说话,听她指挥,为她办事,看她高兴,看她笑,他就觉得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光明,到处都是暖意,心也的都是幸福。 可在她死后,他再也受不到这样的情绪了,心也是荒凉和空寂的。 现在,他忽然又有了温暖的觉。 婉婉,是你回来了吗?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