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言之声,令出法随。 他说: “开。” 谢开颜轻微地恍惚一下。 他觉得自己好像——好像看过这样的背影。 而那时候自己,自己…… 地动山摇。 光从一点,到一线,再到一面,最后轰然炸响。 桃树壮的树干出现在岳轻与谢开颜眼前! 王美美如同被烈火灼烧的惨叫声也一起响彻天地。 金光自桃树树干中出,顷刻之间就将岳轻没。 我似乎就这样…… 谢开颜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岳轻身旁。 他去抓被金光没的岳轻,却碰不到金光中岳轻的身影。 也这样……这样急不可耐地趋向了生命唯一的光。 可是,可是…… 来不及了…… 他怔怔地,突然间一只手臂从金光中反向伸出。 是岳轻的手臂。 岳轻抓住了谢开颜。 两人一起被这光所席卷! 第三五章 一种很奇怪的觉。 岳轻心想。 他们明明被光所噬,他却在站在黑暗之中;他自己本没有向前,但自然有一股力量推着他一路往前…… 他好像在这黑暗里经历并穿越过无数冗长而广阔的空间与时间了,他不知道自己去向何方,但能够确信自己的手一直紧握着谢开颜的手,没有一刻松开。 然而当什么都不能望见的黑暗走到尽头,光亮最终来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旁空空如也,应该站在旁边的人如同人间蒸发,无影无踪;就连前一刻还充实的掌心里边,也只剩下一片虚无空气。 岳轻下意识松开了手。 松到一半,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冥冥觉,他的指腹擦到了一抹温热,他怔了一下,立刻收紧手掌! 谢开颜和岳轻经历了同样的事情。 被光噬,却走进了一望无垠的黑暗之中;好不容易从黑暗里出来,却发现之前一直拉住的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消失了。 谢开颜心念一动,本想回到珠子之内,但很快发现自己居然回不去。 他也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直到觉那一抹温热出现在掌中。 握双手握着的另一半依旧是一团空气。 但这个时候,两人多少都有些明悟,不再松手,而是看向周围。 然后,他们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奇异之地。 这是…… 谢开颜微怔。 这是……一间佛寺? 岳轻有点纳闷。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佛寺之中,而且应该是正殿里,殿里供奉的是地藏王菩萨。周围的花纹以及建造的规格都颇显古旧,正当岳轻想要详细辨认这究竟是什么年代的佛寺的时候,突然一群人从门口处涌来。 岳轻吃了一惊。 但这群人宛若没有看见他一样,簇拥着站在最中间的主持和一个小孩子,径自从他身旁走过,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岳轻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无视自己,各就各位,他试图去碰触这些人,但每每接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就会有一股力量将他推开,让他不能干扰这些人。 岳轻百无聊赖之下,只能站在一旁,看着面前这一幕要怎么发展。 他看见主持与孩子一同来到大殿的正中央。 那是一个很小男孩,也许只有三四岁的年纪,穿着古装,蓄长发,一脸的懵懂。 “阿弥陀佛,小施主可想好了?”这时主持宣一声佛号。 他面向地藏王跪坐在蒲团上,磕磕绊绊,鹦鹉学舌般说:“我一心向佛,请大师成全。” “谁家的小孩,父母去哪里了?”岳轻自言自语。 “我佛一向视众生平等。但你情孽债身,尘未断,尘缘未尽,老衲能收你入门,却不能替你剃度。”主持轻言慢语。 岳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悉。 “大师——”跪在地上的孩子转过脸来,一张俊秀灵气的小脸出现在岳轻的视线里。 岳轻神思一晃,不期然想到了一个人。这时就听面前小孩双手背在身后,背诵说:“昔年有高人言我此生命犯桃花,遍野桃花刀,命如桃花落,此世亲缘情缘,命前程,全被桃花杀。解决之道,唯有遁入空门,不染尘俗。否则,依旧是万般到头一场空。所以爹娘送我上山来,请主持大发慈悲,救我一命……” 真是谢开颜! 这难道就是谢开颜小时候的事情? 岳轻连忙仔细去看,却发现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变成一团混沌,他被卷入这混沌之中,周围的一切即被拉长,又被缩短,他跟随着谢开颜一起长大,看见主持没有同意小谢开颜剃度的要求,却将他收入寺内。 谢开颜于是作为俗家弟子在佛寺之中长大。 有和风,夏有雨,秋有红枫,冬有瑞雪。 一年一年,岳轻眼睁睁地看着刚及自己部小孩子吃斋念佛,洒扫庭院,慢慢长大,成为和自己一样高矮的青年。 或许是并未剃度的关系,谢开颜和师兄弟们来往得却不甚亲密,也从未见过当年将自己送上山来的亲人。 他并不在意。 但这不是因为他对外表现的冷淡,而是因为—— 一片雪花突然从天空飘落,一直飘到了岳轻的鼻尖上。 岳轻抬起手,打算把这片顽皮的雪花给抓住,但他接连两次扑了个空。 一次是他的鼻尖,一次是他抬升起的手。 雪花接连飘过他的手掌,他的鼻尖,再晃悠悠贯穿他的身体,最后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夜晚的月被雪洗得发白。 岳轻从闭合的门晃悠悠飘了进去,看见躺在上的青年双手枕头,盯着前面的帐子,自言自语:“我为什么是个和尚呢?” “我应该去找一个人才对啊……” “那个人一定在等我,他一定是我命中注定要见到的那个人。” “可他……在哪里?” 岳轻站在旁边听着谢开颜每晚一次的喃喃自语,有点蛋疼。 白天里他和师兄弟关系平平,既不是因为他生冷淡,也不是因为他心怀怨愤,而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就惦记着自己要去找“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心里有了想做的事情,对于其他人事难免懒得敷衍。 想想……对方也真是执着,上辈子惦记,变成珠子了惦记,上辈子如果还有上辈子,估计肯定也惦记着。 就是不知道,他惦记的到底是谁。 谢开颜的喃喃自语中,远处的天泛出了鱼肚白,一夜没睡的人突然一个鲤鱼打从上跳起来,打开衣柜将小时候带上山的金珠银珠收入衣兜,继而推开门向山下走去。 天还将明未明,积了一地的雪出浅浅的荧光,照亮前方的道路。 岳轻跟着谢开颜沿山路走了一段时间,走到天几乎大亮的时候,才从谢开颜前进的路线中恍然发现对方是想下山! 这下定决心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岳轻飘到谢开颜身旁,对上谢开颜清冷的面孔,正想说一句“你知道要去哪里找人吗”,突然发现时间恢复正常了。 他的内心顿时升起了一种“将要发生什么”的觉,连忙向四周看了看。 佛寺建在半山,从山底要山底,一路是盘山小路,羊肠小道,一面紧邻山壁,一面悬空悬崖。向悬崖之外眺望,风景尤好,碧波千顷,青山万重,如画中仙地。 刚才看完了周围,只听见谢开颜前方背后的山路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一群人拥攘着跑了过来。 两人一起看去,只见跑在最前头的人身穿灰僧袍,追在后面的却是一位女子,僧人与女子一前一后的奔跑追逐,遥遥领先,后边还有许多寺中其余人等,也有女子的亲戚,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岳轻发现正下山的谢开颜微微一惊,但面上不,自然而然地站到旁边,等待这一群人追逐着离去。 没想到这一群人前后冲到谢开颜面前时,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女方就猛地出匕首,狠狠道:“你这个负心薄情的死鬼,我今和你同归于尽!” 话音未落,匕首已经猛力刺出,那灰衣僧人急忙向旁边闪去,但还没来得及动脚,女子足下因雪一滑,匕首偏移,刺入了谢开颜的口。 一切慌都被定格。 蓝天白云做底,一只孤鹭从空中如星般划过。 谢开颜脸上还残留着惑与惊讶,似在疑问为何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一切就已结束。 他微微晃了一下身子,向岳轻倒下来。 岳轻张开手臂将其抱住,但并没有任何用处。 谢开颜倒下去,穿过岳轻,一头栽入了悬崖之下。 最后一刻,他眼中似乎看见了一个淡淡的影子。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