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张窦礼又连哄带威胁的,周公子只能仰头干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所谓神仙散, 其实不过名字好听些的.药,本质上一样的龌蹉。 总有些上了年纪却还心不死的人,要借助些药物来成全自己的/望,神仙散便是因此而来。此药当初在京城盛行过一段时, 不过后来因接连几位朝中大臣用药过度, 马上风猝死家中而臭名昭彰。如今在京城此种药物已经被朝廷明令止了。 周博雅只轻轻一嗅便嗅出来,眼眸渐渐幽沉。 这杯里似乎放得并不多, 但这丁点儿的量足够意志不坚的男子丑态毕。不过周公子自幼克制力便异于常人, 只这点量儿,于他来说并不妨碍。 张窦礼眼看着他毫不避讳地咽下去,心里那紧绷着的弦儿又松了些。 苗大人身边的小厮突然端着酒出来, 张窦礼其实没预料到。毕竟事先没通过气儿,他并不知苗大人送来何物。不过见小厮脸古怪,里头定然不可能是好东西。约莫是能叫人原形毕的东西,他便直接配合灌周公子。 见他一杯酒水下肚,张窦礼还未张口命人第二杯, 四周观望的宾客便十分有眼地替周公子打圆场。 毕竟在做客, 主客闹得太僵, 在座其他人都要不自在。 在座一半以上又都是商户, 最是圆滑不过之人。此时笑着上完打圆场,直言说亨嘉之会就该尽兴而散。妙语连珠的,十分自然地便将气氛缓和了起来。素来得张窦礼青眼的花城首富眼看着张窦礼脸和缓, 哈哈笑着上前, 说要替周公子敬他一杯。 旁人都张口了, 若张窦礼再追着不放非要为难周公子,未免显得小气。张窦礼于是冷冷一哼,也没拒绝,顺着台阶便下了。 挥袖转身,又回上首坐下。 周公子顺势也放了手中的杯子,款款坐下。周公子生得白皙,案桌底下不着痕迹地运气,一股淡淡的薄粉便晕染上脸颊。他浅浅一抬眼皮,好一番活生香。这俨然就是醉了酒,在座之人见此情此景,难得有了这个共识。 庭院中僵持的场面,又恢复了热络。 藏在暗处的几位不由不解,张大人这是何意?怎地才一杯酒水下肚便没了动静?这小子到底是还不是啊?居正易不由地转头看向苗仲杰。 就见苗仲杰正靠着软榻,一手撵着慢悠悠地胡子。 细成一条的眼睛正半睁半眯着,细成一条,仿佛一只痴肥到走不动路的猫。此时若仔细打量,便能注意他眼睛隙里闪过恶意的光。半明半暗之中,显得人郁且狡猾,不知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大人?”缪阐明心道苗大人果然就是苗大人,高深莫测,“依您看,这小子是否有可能真是大理寺那位大理寺少卿?” 苗仲杰淡淡瞥他一眼,一只手背在身后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并未置一词。 顿了顿,他又歪着脖子去看外头的周博雅,忽而古怪地笑了下。 居正易不解,笑什么?有何好笑之处? 于是也看了过去。 就见周公子此时虽笔直地端坐在席位之上,眉头却紧蹙着,手扶着额头,仿佛不甚酒力。而他身旁侍酒的婢女半倚着他的案几,仰头看着他,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含羞带嗔地恨不能化作绕藤蔓到周公子身上,奈何却周公子的冷眼吓得不得不隔开一臂之远。 如此这般克制的行径,与周遭眯眯地捏婢女素手的宾客成鲜明对比。苗仲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许久,忽然问了一句:“听说这小子带了女眷同行?” “嗯?”居正易一愣,摇了摇头。 缪阐明也是摇头。 这些事儿他们哪知道?昨夜才仓促赶过来,他们如今也是第一次见。皱了眉,他犹豫道:“不如找来张府的下人问问?” 扳指在拇指上慢慢转着,苗仲杰摆摆手,他不过随口一问。 “相貌倒是比江南名伶乐音姑娘还要美上万分啊……” 词话一落地,在场两人立即明白苗仲杰何意,俱都闭了嘴。他们虽说素来喜好美,但也只好女,对男可硬不起来。最是卫道士的缪阐明嘴翕了翕,瞥了眼苗仲杰痴肥的背影,识相地没把心中所想说出口。 这人可不是他能教训的,这是他的上峰。 三人谈话于是便止于此了。 周公子端坐在席位上,手指搭着膝盖,有些焦躁地敲着。神仙散的药效果真不负它霸道的恶名,以往他若中了□□,凭着意志力也能面不改忍到结束。但今不过才一个时辰,他就隐隐觉到血里躁动起来。 暗中又运一股气将燥热下,周公子耐着子等时机成。 杯中的涟漪越越开,他的眸也越发沉。 老鼠们难得自作聪明聚在了一起,正好方便他一网打尽。早在驾车回花城之前,周博雅便早早做好部署等着,今是最好的收网时机。最迟今夜里,荆州之行彻底结束。只要再耐着子等上一等,等手下之人发了信号便可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宴席就有些变了味儿。 所谓食也,在座又尽是一群不讲究的,饮酒便渐渐乌烟瘴气起来。一些醉酒的宾客此时丑相毕,摸着侍女,手便顺着婢女的腿滑下去,而后伸进了侍女的裙底。 周公子厌恶地避开了眼,身子却又一股热燥涌上来。 变故就在这一息之间,周公子尚未接到手下人的信号,庭院突然被一群黑衣人给围了起来。只见黑一群人悄无声息地伏在屋檐,拔出武器齐齐对着下首之人,刀刃闪着寒光。无声的威吓,在场之人立即全慌了。 再不顾上美人恩,白着脸爬起来,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张嘴叫唤着,醉了酒的人都吓清醒了,而后逃窜中撞在一起,整个庭院闹成一团。 张窦礼眯着眼站起身,广袖一挥背到身后,冷冷地注视人群中的周博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说暂时拿不准周公子的身份,但诚如罗城太守所言,对待敌人,就该宁可错杀一千决不可放过一个。他不管这人是不是大理寺少卿,刀都挂到脖子上,扣住了人再说。 张窦礼疾步退到黑衣人身后,将自身隐藏其中,指着周博雅便大喝一声:“拿下!” 哪怕扣错,那也等荆州贪污案结束后再论。 苗仲杰等人悠悠地垂着茶末,将一切看入眼底,好整以暇地看着。 四面八方四个出口全部被人锁死,屋顶上、廊下,兵刃闪着寒光。所有人被困死在庭院之中,始料未及的宾客们跟无头苍蝇似得,走投无路之后又惊悸地退回来。蹲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搂在一处,吓得是三魂齐飞,面无人。 只听耳边蹭蹭地兵器出鞘之声,场面一触即发。 然而张窦礼一声令下之后,等了许久,黑衣人似乎没有动作。张窦礼与暗处观望之人心中奇怪,便又高喝了一句:“拿下!” 只见端坐其中格外鹤立群的周博雅忽然站起了身。盯着他,嘴角诡异地勾了起来。 张窦礼本能地意识到不对。 转了头去看身侧,就见拔了刀的黑衣人此时目光诡谲地盯着他,甚至有些瞬间拔出间匕首,凌空飞起,直奔暗中观察此处的苗仲杰等人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张窦礼这一瞬间都懵住了,他花了重金请来的杀手为何反对他们戈相向?心中还未捋明白,脚下却早就在退。 而后脚下一转,闷头往身后一个角门冲去。 就听耳边嗖地一声利器穿空的尖啸声,他条件反地抱头蹲下。就见头顶叮地一声脆响,一个尖细的暗器擦着他的耳廓,扎进了他头顶的墙里。而后吧嗒一声,碎裂的墙壁落下来,上面留下三排银针。 若是他没蹲下的及时,方才这三就直中他脑门。张窦礼回过神来,后背全被冷汗浸透,捂着口大一口气,瞬间软了腿脚跪倒在地。 “你,你们……” 张窦礼面无人,连声音都在发抖,“你们怎么……” 就在这时,周公子的人到了。 黑的荆州驻军从府外围住了太守府,为首的詹校尉手持重剑。手一挥,示意手下一小队人上去叫门。石岚清风等人骑马跟随其后,就等着府门打开。周公子一听到信号弹,脚尖一点便飞身上了高台,一把将南边小楼厢房里的苗仲杰给揪了下来。 “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打入地牢。” 周公子脸上仿若敷了一层冰霜,越是体内躁动他脸越沉。等着詹校尉的人撞破了太守府冲进庭院,周公子才脸一变,丢下一句:“石岚清风,这里就给你们。”之后,转身轻功掠过太守府,直奔城外而去。 清风石岚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此时捉拿罪臣要紧便也利落地应是。 周公子掠出太守府便落到一匹马上,顾不得詹校尉有意上前攀谈。他飞快一扯马缰绳,绝尘而去。詹校尉落在原地不明所以,摸了摸鼻子,只好作罢。 马儿一阵横冲直撞,冲进林间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周公子知道城外有一池冰凉的深潭,骑马直奔此处。午时的烈仿若火炉炙烤着大地,他药不住了,穿着衣衫便走入了潭水之中…… 然而不放心周公子的郭并未走远,与护送的侍卫一起等在林中。她们主仆已经在这座林子里等了两了,郭心里委实不安。此时抱着膝盖蹲在大树下,呆呆地看做膳的婆子清洗将护卫打来的野物。 不知何时,出去打水给的护卫急匆匆跑回来。水桶都忘了拿,脸红得跟灯笼似的嚷嚷:“少,公子人回来了,正在深潭里!!” 郭一愣,刷地站起身:“他怎么了?” “不,不知道,”护卫结结巴巴的,急起来脸红脖子,“公子模样看着不大好,人有些瞪瞪的,少您快随属下去瞧瞧啊!!” 郭一颗心跳到嗓子眼。 一股不好的预笼罩在心,她当机立断道:“走!带我去!”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烈当空照着, 无风也无云, 恼人的蝉鸣声刺得人头皮发。 郭早有预周公子这次会出事, 这几心一直是提着的。她直觉素来灵, 甚少有不准的时候。加上前头那护卫还结结巴巴地尽跟她说些语焉不详的话, 直吓得郭都要以为周公子差一口就咽气了。 “公子就在前头那个深潭里!”护卫边走边替郭扒开树枝,一手指着前方道,“方才属下想把公子捞上来。但是公子不准属下靠近, 此时不知人是不是沉了……” ……什么沉不沉的, 周公子那么大的人难不成还不会泅水? 郭都要被这话说不清的护卫给吓死, 拎着裙摆, 她撒丫子就要往深潭的方向跑。 这时候郭倒是恼起自己太娇弱,走个两步就一个踉跄, 跑几下就累。旁边那护卫见她艰难, 想扶她又不敢伸手。护卫说深潭就在前头,郭抬头也只看到半人高的草丛,什么都看不见, 越急越慌。 等两人好不容易到了深潭, 护卫还没上前开路。郭远远看到深潭中的人,差点没一腔鼻血出来,连忙就喝止了护卫继续上前。 “少?”护卫有些不解。 郭深一口气, 老神在在地摆摆手:“你回去吧,你们公子这儿有我就成。” “可……”可你能拉得动么?小胳膊小腿的, 护卫十分怀疑。 郭回头看他一眼, 护卫哑火了。 犹犹豫豫地转身, 护卫还是觉得不放心。然而再转头就看不见郭的人影了。想着林子里不安全,于是便不远不近地守着。郭背着手,默默绕到周公子靠着的石头后。 嫌见看不清人,她干脆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石头去。 只见深潭中周公子头微微仰着,穿着衣服泡在深潭之中。衣料紧紧巴巴地贴着,被水沁透,若隐若现地显出内里极漂亮的肌理。素来一丝不苟束起的发丝此时有些凌地洒下来,隐隐透着几分妖气。斑驳的光影下,发丝被潭水浸透之后更显润泽。此时他双目紧闭,微张,浓密的眼睫微微抖动着,发出低而醇的息。 似乎有些辛苦。 郭只一眼,小心肝儿就是一抖。 石头长了青苔,有些滑。她小心地挪动,然后寻了个平稳的地儿蹲下。两手抓着石头里的杂草,蹲在石头上的郭恨不能此时跳下去抱着他就狠狠一顿亲。奈何瞥了眼那深不见底的潭水,看不见底。 保守估计,她跳下去就绝对沉底了。 十分惜命的郭:“嗯……” 神仙散的药效爆发起来又猛又烈。周公子初初还能用内里制,此时放开了,那股子躁动的劲儿仿佛决了堤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骨子里躁动的难受,本就是个年轻气盛的年纪,此时泡了快半个时辰凉水了也丝毫得不到平静。 “夫君……”犹豫了片刻,郭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你,还好吧?” 周博雅仰靠在石头上,清澈的潭水下,轻薄的衣袍随水动而缓慢地舞动着。他幽幽地睁开双眼,平静的双眸里仿佛有什么在涌动,浓黑而幽暗。 郭瞪大了眼,凑到她跟前。 周博雅抿着嘴看了她一眼后,目光静静锁定她。 “夫君?”没个动静,郭于是将手伸到他的眼前,来回挥了两下,“周博雅?周公子?能听到妾身的声音么?”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