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到了班上,简昱伟忐忑不安的眼神扫了教室一圈,最后落在秋实身上,他高大沉静地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表情认真地看着手上的书,晨光从窗外照进来,将他的脸镀上一层微光。 虽然和秋不同气质,但那张脸也是生得极好,让简昱伟想是不是城市来的孩子都长得这般好看? 简昱伟从小在这乡下地方长大,去过最热闹的地方也就他们小镇上的市集,所以难免对大城市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看什么?」周正成靠过来,半个身体在简昱伟身上,看向他所看的方向。 「没有啊,能看什么?」简昱伟慌张地收回目光,他注意到秋实因为听到周正成的声音而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让他有点不安。 他昨天回去后担心了一整晚,担心秋实会不会把吐花的事告诉秋,他们是兄弟,秋实应该会说吧? 吐花这么奇怪的病,如果被老师知道了,他会不会拿奇怪的眼神看他?如果被班上同学知道的话,他们会不会当他是怪胎?……简昱伟愈想愈多,担心到几乎整晚睡不着。 早上上学前他设想了很多种情况,但来到班上后秋实还是和以前一样,班上同学也似乎没有异状,他心不在焉地和周正成随口聊了两句,坐回位置等上课。 秋走进教室开始上课,神一如往常温和,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简昱伟不纳闷地偷偷转头看了秋实一眼,秋实专注认真地抄着笔记,恍若无事一般。 秋实的样子让他拿捏不准他的心思,一整天下来让简昱伟心里七上八下,恍恍惚惚地过了一天,什么事也没发生,简昱伟有点安心却又不是真的放心,他和秋实不,不好意思去问他是怎么想的。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三天,班上一如往常。看来秋实应该不会说出去,或许这事就这样揭过吧?简昱伟不免鸵鸟地想。 却在这天放学后,秋实叫住了他。 「简昱伟,你跟我、来一下。」口气是不容置疑。 简昱伟本来要周正成他们回去了,听到他的声音愣了一下,慢慢转头过去。 秋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看着有些吓人。 「干嘛?」简昱伟心里有鬼,口气不免有些强硬地来掩饰内心不安。 「有事找你。」秋实口气淡漠,态度坚定地站着。 那摄人的气势,让简昱伟心里发怵,并不是很想跟秋实走。 简昱伟平时对人都很大方随和,同学有找一定过去,这会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对秋实不愿睬理的样子,周正成看气氛诡异,忍不住就推了简昱伟一下。 简昱伟被推一下,有些不情愿地向秋实走过去,回头对周正成他们说:「那你们先走,今天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周正成和其他同学向他挥手后就先离开,留下简昱伟和秋实。 秋实没说话,只是转身就要简昱伟跟上,简昱伟双手兜吊儿郎当地跟着他走到校园无人的角落。 「你找我作什么?」简昱伟有些防备地盯着他的背影问。 秋实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左右,像是想确定没有人,才看着他迟疑地说:「你的……那个……后来还有吗?」 「哪个?」 「吐花……」 「……」简昱伟沉默着,没想到隔了那么多天秋实才来问他这个问题,他抬头看了下晴朗的天空,又低头看着脚下被晒得枯乾的草地,东看西看就是不看秋实。 「干嘛不说话?」 「你……」简昱伟低着头,用脚去拨地上的小草,好似要将小草从地底掘起来般认真,好一会才接下去说:「你有跟老师说吗?」 「没有。」秋实马上摇头。「我谁都没说。」 简昱伟抬头,眼睛亮了亮。「真的?」 「真的。」秋实很诚恳地点头。 很奇怪秋实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认真点头的样子,居然让他有一种忠犬的觉。简昱伟甩头甩去脑中突然出现的妄念。 「我以为你会跟老师说……」 「我觉得,那是你的隐私。」 「那你现在找我过来是要作什么?」 「担心你。」 「担心我?」简昱伟一愣,好久没听到有人说担心他,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上网,查了……」 花吐症:成因不明,患者会呕吐出花状物,偶尔伴随闷等症状,除此之外患者无任何不适,身体无任何异常,属心理疾病。多半好发于十几岁多愁善的青少年,又称少年花吐症,患者因善于隐瞒心事使身心倍受力而產生吐花现象,常见于单恋某人又不敢开口的情况。 治疗方式:目前医学上无有效的治疗方式,一般建议患者将心事倾吐出来,告白或是放弃单恋对象,通常能痊癒。 「喔……所以呢?」简昱伟其实早就查过这个症状,对于秋实也查到这件事并不意外。 「所以想帮你。」 简昱伟看秋实的眼神认真,不像开玩笑,他奇道:「帮我什么?」他们并不,不是吗? 秋实是高一下和秋一起到他们班上,虽然同班了半学期,但因为秋实冷漠疏远的个,班上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就连号称和任何人都能相处极好的他,也和秋实说不上几句话。 「帮你告白。」 简昱伟险些因为他的话而绊倒在地。 他惊恐地瞪着秋实,好似他说出了什么毁天灭地的言论一样。 「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秋实那双深黑的瞳仁里有着坚定的认真。「我查过,告白,就能治好,不是吗?」 简昱伟顿了下,也认真地回望他:「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秋实怔了怔,无奈地道:「天生的。」 简昱伟眨了下眼睛,有一种窥见了他的秘密的觉。 难怪他在班上话这么少,也一副不想和人的样子。简昱伟回想起几次和他说话的样子,秋实总是用很简短句子,很缓慢的语调回答他,因为秋实人高马大,长相冷酷,所以当他慢慢说话时,无形中更加强了他兇恶的气势,叫人更惧怕他。 这让简昱伟不有点同情起他来。 「我在、上一所学校、被霸凌……所以、我不想、你也……」长句子对秋实来说很吃力,他说得嗑嗑巴巴,但简昱伟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裂开嘴巴朗地大笑,用力拍了一下秋实的肩膀道:「欸,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人高马大,冷酷寡言的秋实居然有这种让人想不到的弱点,这让简昱伟突然间觉得秋实看起来变可许多。 「我是担心你。」简昱伟的亲?,让秋实有些不习惯地别开眼睛。 「喔,还好,我会小心,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简昱伟耸肩说。 其实这并不困难,他不是时时在吐花,只要没人亲眼看见,就不会有人相信他会吐花。 「可是,我发现了。」 「……」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秋实问。 「不知道……」确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知道,等他意识到时,他已经三不五时会吐出白花。 发现秋实也有不人知的秘密,让简昱伟像是找到同伴般,也愿意对他敞开心,谈起从未和别人说起的事。 两个人在草地上靠着围墙併肩坐了下来。 「很久了吗?」 「一段时间了……」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谁知道会不小心被秋实撞见。 但秋实的态度又让他隐隐松了口气,心底深处其实也很想被人发现,也很想有人可以分担他心里的不安。 虽然上网查到这不是严重的病,但刚知道这种病时,他还是有一种束手无策觉。因为他没有人可以商量,也不敢让任何人发现,他谨慎地将自己的病隐藏起来的同时,也将这个世界和他隔离了开来。 他有一种很孤寂的觉。 而秋实的撞见,刚好帮他的孤独打开了一道缺口。 「告白,就会好,为什么,不告白?」 网路上的资料都是说患者只要向暗恋的对象告白就会痊癒,秋实不懂他为什么不让自己的病好起来? 「啊……」简昱伟抬头仰望着天空,下午四、五点的天空,光不再炽烈,正好是可以看见那黄澄的圆落在西方天空上,敛去了一身刺芒,准备休息的样子。 「因为那不是一个我可以告白的对象……」 简昱伟看着金黄的太,很久才回道。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