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谁?”贺予涵的嘴角扯了扯,虚弱地反问,“通知我爸还是占芸?” ☆、第53章 这语气漫不经心中带着别样的心酸,听在耳里,纪皖的心莫名有了那么一点酸软。 沉默了片刻,她还是硬下心肠站了起来:“那你可以叫谢宁,他不是你的全职助理吗?我得走了。” “大过年地叫人加班,你觉得合适吗?”贺予涵的目光看上去有点可怜,“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旁边的病将就一晚。” 纪皖避开了那目光:“陪你一晚也不会改变什么。贺予涵,就算你是路人,看到你在大街上发病我也会帮着送医。我们迟早都要习惯没有彼此的生活,不要再给自己幻想了。” 她的语声轻却坚决,仿佛和着冰凉的体入贺予涵的身体,在心口处渐渐凝成一股寒意,让人如坠冰窖。 “不,”贺予涵喃喃地道,“我永远都不会习惯。” 尝过了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怎么可能再去将就白米小菜? 纪皖不置可否,后退了几步:“你好好休息,吊完水了就叫按铃叫护士。” “我睡着了回血怎么办?” “我相信你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要不然你就不是贺予涵了。” “可是皖皖,我饿了。” “饿了就让谢宁他们送粥来给你。” “现在饭店都关门放假了,去哪里买粥?” “让安婶她们做点给你。” “我不想让爷爷担心,”贺予涵恳求说,“你要是现在不想呆在这里,那明天给我送点粥来好不好?我想吃你做的皮蛋瘦粥。” 纪皖没有出声,快步朝外走去。 “你不来我就一直饿着,”贺予涵耍着无赖,“我以前还请你吃过稻花香呢,就算你回请我一次,行不?” 纪皖狈地紧走了几步,好像那说话声是什么可怕的魔鬼在后面追赶似的,大步离开了急诊室。 第二天一早起来,天气沉沉的,预报说今天雨夹雪。 际安市的冬天虽然温度不低,但透着一股别样的冷,屋里要是不开空调,比屋外没暖和多少。 家务昨天都做好了,公司大部分员工已经放假,只留了一个人值班,没什么事情可以忙碌。 纪皖想了半天还是给席衍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贺予涵在急诊室呆着,让他最好带点粥去看看。 没一会儿席衍就回复了,说是他今天去了基地,有条生产线出了问题,需要他亲自出马,贺予涵那里就先麻烦她照顾一下,等回来了再说。 纪皖心神不宁,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给田蓁蓁打了个电话却关着机,也不知道她和贺卫澜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开手机刷微博,首页却鬼使神差地跳出了贺予涵的一条微博。 等粥,饿得难受。 配图是病房的白墙壁。 纪皖的眼睛好像被火烫到了似的,飞快地退出了微博。 在房间里来来去去兜了两圈,她终于还是妥协,的确,当时纪淑云生病的时候,贺予涵的照顾不可谓不细心,现在就算是她的一次回报吧。 皮蛋现成有,沫换成了松,一锅粥炖完花了一个来小时,等到纪皖出门都已经九点多了。 一年到头,可能只有这个时候医院才是冷清的,原本停得的停车场空的,纪皖很轻松地停好车,刚要去急诊室,有人在后面惊讶地叫了她一声:“皖皖,你怎么在这里?” 纪皖回头一看,居然是卫瑾彦。 好像小时候做坏事被捉到了似的,纪皖顿时涨红了脸,把手里的保温桶往身后放了放,强自镇定说:“来看一个人。你呢?” 卫瑾彦的眼神僵了僵,旋即微笑着说:“我也是,一个朋友住院了,可能会在医院过年。” “什么病?很严重吗?”纪皖关切地问。 卫瑾彦点了点头,却显然不想多聊这个话题:“着急吗?不着急的话一起去前面走走。” 急诊室和住院部的中间是一个中庭的小花园,低矮的灌木丛中是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径,很是幽静。 两个人各怀心事,肩并着肩走了一段路,几乎同时停下脚步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瑾彦……” “皖皖……” 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愣住了,对视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我们俩的默契看起来还没有丢光,”卫瑾彦慨着说,“以前我想赖在家不回去的时候,你总能刚好想出事情来让我帮忙。” “你以为你掩饰得很好,其实我一眼就看穿了,”想起从前的事情,纪皖抿着嘴只想笑。 “回去得被着练琴、读书,哪有在家自在。”卫瑾彦不由得有些闪神,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他没法说出口,家里没有这张让他惦记的笑颜,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这种惦记的名字其实叫□□情。 “小时候真好,没有这么多烦心事,”纪皖慨着,渐渐地敛了笑容,神情郑重地看着他,“对不起瑾彦,这些子我一直都不敢来找你,我欠你一个道歉。” 卫瑾彦愕然扬眉:“为什么你要和我道歉?” “我不知道你知道了没有,”纪皖小心翼翼地说,“路青檬她……是贺予涵的朋友……” 卫瑾彦顿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自嘲地笑笑:“前两天刚知道,算是被我料中了,这朵桃花是黑桃花。” “他太卑鄙无了,”纪皖的口发闷,“拿别人的情开玩笑耍手段,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那你为什么要替他向我道歉?”卫瑾彦反问,“是他犯的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不敢来找我?” 纪皖愣住了:“这……这件事是因为我引起的……他以为我们俩……” “不,你的潜意识里,把他划归在自己人的范畴,所以你才会觉得你要替他道歉,所以你才会觉得难以面对我。”卫瑾彦抬手了她的头发,就和从前一样亲昵,只是他明白,两个人之间再也无法回到两小无猜的从前了。 纪皖低头想了片刻,苦笑了一声:“就算是吧,不过我相信不久以后我就会忘记他的,这个世界没有谁会无法取代。” “皖皖,”卫瑾彦的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神情郑重:“要问问你的本心,你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情?你他吗?如果你他,不要因为他对我的一时误解和过错而放弃了你们的情,我不在意他受到什么惩罚,我在意的是你会不会幸福。” “你说的,偷来的幸福不会长久,”纪皖的鼻子有些泛酸,“我和他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永远游不到彼岸。” “真的决定了?”卫瑾彦紧紧地盯着她,“路青檬让我一定要来劝劝你,她说你会后悔。” 纪皖不由得咬了咬,心底浮上了一层恼意:“她以为她是上帝能察人心吗?” 卫瑾彦有点发怔,怅然叹了一口气:“其实那个女人……的确有点本事……” 纪皖的心脏搐了一下,她最怕的就是卫瑾彦不可自拔地上了路青檬,这样的话,她真的是罪孽深重。“你和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卫瑾彦失笑道,“她居然说她上我了,和我睡也睡了,恋也谈了,非得让我负责。” 纪皖愕然瞪大了眼睛:“什么!” “别理她,等那股劲儿过了就好了,”卫瑾彦浑不在意地说,“倒是你,贺予涵既然这样设局和你结婚,肯定不会轻易放手,如果你执意离婚,一切小心为上,记着,你所有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撑着。” 就算在寒冷的严冬,这句话也带来了融融的暖意。 带着这股暖意,纪皖大步走进了急诊室。 贺予涵一个人孤零零地侧卧在上吊水,他半蜷着身子,一见纪皖进来,立刻惊喜地半撑起了身体,连带着盐水架一阵晃动:“皖皖你来了,我饿得难受。” 纪皖把保温桶放在了头柜上,打量着他,脸已经好多了,就是下巴上冒了青的胡渣,看上去有点憔悴。 “好多了吧?” “没有,胃还疼。”贺予涵的手在胃部,仰靠在上,一脸的虚弱,“医生说下午还要吊水。” 纪皖不置可否,将里面的粥取了出来,替他好了小桌板。 贺予涵显然是饿得很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唏哩呼噜地吃得很香,纪皖特意只替他盛了一小碗:“你慢点吃,胃一下子不能接受太多食物。剩下的我放着,下午你饿了要吃就和护士说一声,让她们给你微波炉热一热。” 贺予涵的手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有点委屈:“你下午不来了吗?” 纪皖迅速地避开了视线:“不止下午,以后都不会来了,你好好休息。” 贺予涵苦笑了一声:“那大年夜和初一能到我家个脸吗?不然我代不过去。” “算了吧,”纪皖轻声说,“没必要瞒着,而且,你家里应该没一个人我,我不出现是皆大喜。” 贺予涵僵住了,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样的贺予涵,没有了从前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势,让人无端端起了几分怜惜。 再这样纠下去,所有的决心只怕要被渐渐腐蚀。纪皖不敢再看,只是低声说:“贺予涵,过完年,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吧,如果抛开那些骗局,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子,我过得幸福快乐,就让它在我们两个心里留个美好的回忆,不要让无休止的争吵和厌憎毁了这段记忆,行吗?” 房间里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贺予涵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粥喝完,随手放在了头柜上。 他的语声低柔却带着无尽的坚决,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皖皖,不行。” 纪皖呆呆地看着他,一阵无力的觉涌上心头——所有的事情都成了一个怪圈,一下下地绕着转,重新又回到了远点。 她心灰意冷,站起来就要走,贺予涵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贺予涵刚接通了手机,田叔的声音在他耳边急急地响了起来:“小少爷,你和小夫人快回来,老先生晕倒了!” 贺宅里哄哄的,家庭医生已经带着医疗团队赶到了,全家人都在了,等在卧室门口焦急地等着消息。 贺卫芳正在盘问田叔当时的具体情况,贺卫庭则焦急地在门口踱来踱去,占芸靠在栏杆上抹眼泪,贺卫安向来沉静的眼中也透着几分担忧。 贺卫澜也刚刚行匆匆地从韩山峰赶回来,几乎和贺予涵前后脚到,两个人对视一眼,又迅速地避开了视线。 “嗨。”贺卫澜冲着纪皖打了声招呼。 “蓁蓁呢?”纪皖忍不住问。 “回家去了,”贺卫澜的口气不是太好,“你要是这么不放心她,不如让她赶紧和我断了。” 纪皖简直不敢置信,这是一个正在热恋的男朋友该说的话吗? 还没等她说话,卧室的门开了,家庭医生领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贺家人一下子全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 家庭医生姓徐,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推了推他的金边眼镜安说:“没什么,老先生只是血太高,这几天情绪有些不太稳定,所以一下子晕倒了。” 贺卫庭显然有些不太相信:“徐医生,我爸的身体一直是你在负责的,你给我们透个底,到底问题大不大?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事啊。” 徐医生笑着拍了拍贺卫庭的肩膀:“卫庭,放心吧,老先生的身体很好,不过很显然,这阵子他好像力有点透支,公司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