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飞眉心蹙紧,看的出来他并不真的想要和文浩谈和道歉,但是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忍了下来,“浩哥,我们无意打扰你的生活,王子鸿的做法太幼稚了,龚程都和我在一起快两年,怎么可能对你还有意思,我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还有,小心点王子鸿,他不是个好东西。” “……”如今的脑子里就算再醉,文浩也轻易听出了孙飞后面说的这些话是重点,而且那种把龚程如珠如宝的态度简直让人发笑,于是他就笑了,“也就你把他当成宝贝,一个脾气恶劣,表里不一的人而已,放心吧,他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你别这么说他,他不是……” 文浩再懒得理会他,微微摇晃着走到了马路边停着的计程车边上,打开副驾的门上车,弯的不够,脑袋“哐”的一声撞在了车门上,再反弹回来,一股坐在了地上。 身后不远的孙飞脸扭曲了一瞬,强忍着笑挤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快步上来,将文浩扶了起来:“浩哥,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文浩被这一下撞晕了,疼是没有多疼,就是觉得有上百只的小鸟在脑袋上飞,见孙飞说了什么,他就点了下头,然后孙飞就紧贴着自己坐进了计程车里。 计程车司机带着黑的鸭舌帽,眼睛上还带着一个大大的墨镜,回头看了两人几眼,最后踩下了油门。 汽车在马路上缓缓的开着,文浩很不喜喝了酒坐车的觉,会让他醉得更厉害。干脆把车窗摇得大开,任由狂风吹在自己的脸上,昏昏睡。 孙飞坐在另外一边,和文浩的中间隔了很远的位置,漫不经心的看着车窗外急速后退的景,渐渐的,视线就落在了文浩的手臂上,细致的寻找着什么。 文浩睡着了,抱着的手臂随着计程车一次轻微的摇晃,落在了腿侧,当孙飞看见文浩右手小手臂上紧贴着的三道粉的伤疤的时候,瞳孔猛的一缩,脸变得难看极了。 怎么会有伤疤! 竟然真的留下伤疤了! 龚程,龚程不会看见吧? 有件事是孙飞心里最大的秘密,他用这个秘密换得心想事成,但是同时也成了他最大的噩梦,他无时无刻都生活在可能会被暴的恐慌之中。夜夜不分时间的紧张让他的神经绷的如同琴弦,生怕手指轻轻一弹就会断掉。 而文浩,就是那个手指。 孙飞的视线从文浩的手臂上移到了他的脸上,睡着的人恬静的让人羡慕,弧线姣好的脸部线条有一种天生温暖的气息,那种从容淡定的气质是他羡慕的,哪怕他极力的想要用自己的笑容染龚程,但是每每看着那温暖却距离十足的笑容时,谦逊有礼,于表面的意本深入不了内心,他急的不知所措,却又无能为力。 他认识龚程的时间太晚了,他缺失了男人的童年和少年、以及青年时期的各个阶段。然而经历了那个阶段的文浩却可以被龚程捏着脸皮亲昵的摇晃,然后出顽劣笑容的。那是真正的被隐藏在深处的龚程,而不是自己如今得到的一个温柔多情的壳子。 可惜,就算是这样,他也舍不得放手。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得到,龚程的未来都属于自己,而自己早晚能够被那个人捏着鼻子喊上一声,小白痴啊! 回过神来,孙飞沉着脸将视线从文浩的脸上移开,看向了窗户外面。 眉心一蹙:“师傅?你走的哪条路?去天坛公寓。” 司机回过头,大大的墨镜看不见脸,就看见笑开的一口白牙:“这条路也可以到,前面有个路口穿过去,我知道一条小路,虽然绕点远,但是绝对不堵车。” 孙飞对北京的路况不了解,想想也就点了头,早点把文浩送走才是重点,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龚程面前。 每一次,每一次,当文浩出现的时候,被制在那层壳子深处的龚程都会蠢蠢动。最近尤其的明显,王子鸿的回归带来了文浩之后,在一次谈时,龚程竟然当着他的面和施洋他们聊起了当初是如何认识文浩的,什么那个黑黑小小的黑小子,什么晚饭后的秘密幽会,什么小小的据地,他眼看着龚程眼底浮出怀念的神情,那一刻他吓的几乎想要尖叫。 不能让他们再见面了,不能! 计程车又开过了三个十字路口,然后拐上了一条小巷子路,两边都是早些年的四合院老房子,高高的红墙并排列着,中间夹出的小道直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过了四合院,就是一处老式的小区,这小区也不知道建了多少年了,很是有些冷清,高高的大树树冠浓密,树底下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落叶,杵着拐的老大爷拎着一袋水果,踩着落叶慢悠悠的往家赶。 还没等孙飞欣赏完眼前韵味十足的景时,计程车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像是酒吧的大门前,卷帘门被拉起了一半,司机按了两声喇叭,从卷帘门下面一下钻出了七八个大汉,打头的一个伸手就拉开了大门…… “你们干什么!?”孙飞被暴力的扯下了车,眼睛瞪得溜圆。 几个人绕到车的那边打开了门,一人抬手一人抬脚的架起了文浩,三两步就送进了酒吧里。 “这个怎么办?” 司机下了车,取下墨镜后出了倒三角的眼睛,吊儿郎当的笑道:“买一送二,先带进去,等娜姐来了再说。” 第15章 番外:那些年的那些事儿(一) 文浩不说话,龚程在岸上骂了几句也没了兴趣。本来想找石头再丢的,但是看到文浩额头上肿起来的一块,又有些心虚,干脆就把小伙伴们集合回来,在池边玩了起来。 龚俊友是一年前才调到这家水电站当厂长,任期比较长,所以来的时候带了老婆和小儿子。两年前这池塘才出了人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前任厂长才会调走,所以龚程一来就被家人耳提面命的叮嘱不能来这里玩。十来岁的孩子兴许一开始还会听话,但是地盘摸了肯定就会探索未知区域,这池塘确实是他第一次进来。 池塘边上好玩的东西多,鱼多的低头就能看见,还有大蜻蜓在水面上飞,荷花开得正,到处都是自然风光的引力。先不说堵人,光是眼前的一幕,就引着他半步不想走。 龚程领头,带着六个孩子抓蜻蜓捞小鱼。 赵盼为了弥补之前的错误,想方设法抓了一只巴掌大的大蜻蜓:“这是母蜻蜓,肚子是绿的,可以钓到公蜻蜓,就是蓝的。” 龚程听得眼睛一亮:“怎么钓?” “拿绳子栓在肚子上,让它在头上飞,公蜻蜓一会就来了。” “没有绳子……”龚程说着,视线落在了文浩的钓鱼竿上,三两步跑过去一脚踹翻了烂盆子,把蜻蜓拴在了鱼线上,绕着池塘撒丫子的跑。 文浩抿着嘴角,在深不见底的池水中间飘着,默默的看着他们在岸上玩。 直到看见龚程踹翻了自己的鱼盆,拿走自己的鱼竿,尤其是扯下鱼钩后漫不经心的一丢,眼底的两簇火苗霎时间升腾而起。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鱼钩,再没有第二个了! 龚程找到了新玩意儿,注意力就被引了。文浩抓到机会,往水里一潜,悄无声息的就上了岸。 “他跑了!”又是田晓冒先发现的。 “抓住他!”龚程霸气的一声吼,举着鱼竿就追了过去,蜻蜓在他身边亡命的飞,一只蓝的大蜻蜓悄悄猫猫的飞了过来。 文浩门路,钻进了草丛里,像个耗子一样三两下溜得没了影儿。 龚程气急败坏,紧追其后,小伙伴们嗷嗷的叫着,千米外都能听见。 文浩从草丛钻出来,上了大路,面快走过来四个大人,穿着电厂的工作服,口的标识表明他们都是电厂的正式职工。 一个月有上千块的工资呢! 文浩来不及多想,大人已经张口要问他怎么回事,不想给自家舅舅惹事,文浩灵活的像调泥鳅一样从拦截网中跑了出来,三两下就跑远了。 姗姗来迟的龚程和他的小伙伴们被抓了个正着。 后面发生了什么,文浩就不知道了。 据说当天有人被打了股,有人被关了闭,有人没吃成晚饭。龚程则被他妈妈拎着耳朵训了一个多小时,顺便吃了竹笋炒,在股上留下了一道道鲜的痕迹。蓝的公蜻蜓和绿的母蜻蜓在龚程家里飞了一天,最后双双殉情在了沙发后面,被发现的时候数不清的蚂蚁正在举办盛宴,然后旧事重提,龚程再次被她妈妈训了半个来小时。 龚程着股擦眼泪,恨死那个黑小子。 文浩一身漉漉的回了家。 这个所谓的家是电厂给临时工安排的统一宿舍,也就十多平米的房间,住进来的时候有架,有衣柜和桌子。单人的铁架子,舅舅在靠墙那边用凳子和木板接了一块,文浩就睡在那上面。 舅舅现在在上班,屋里没人,文浩飞速的换下了身上的衣服子,把衣服晾在走廊上的时候还惦记着被龚程随手丢掉的鱼钩,琢磨着明天怎么都要找回来。 文浩今年上初二,现在正是暑假期间,他每天上下午的去训练游泳,周末能得到一天的假期。 每到周末,文浩就会去钓鱼,钓回来了就用白水加点盐煮着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谁知道这次自己会那么倒霉的遇见了那个煞星。 十二三岁的男孩,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舅舅每天带回来的食堂饭菜倒不是差,可惜还是不够。不是分量,而是营养。有好些天了,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上酸唧唧的难受,那种从骨头里生出的瘙,让他一宿一宿的睡不好觉。后来他听沈华飞说,是因为营养跟不上的原因。 沈华飞是沈教练的儿子,沈教练是他在市游泳队的教练,人很好,知道他家的情况,经常让师娘给他做吃的,就这样他还营养跟不上,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一天没吃成鱼,不是多大的事,关键还是鱼钩,真的不好找。 晾完衣服后,文浩在屋里坐不住,想了想,还是打算出门去找鱼钩。 再回到池塘,静悄悄的,在外面观察了一圈,文浩才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人都走了,午后的池塘一片宁静,夏蝉叫的正。 想着那个小霸王,文浩就咬牙切齿,你爸是厂长就了不起啊!就随便欺负人啊!就可以丢掉我的鱼钩!踢翻我的鱼盆啊!就…… 文浩抿着嘴,不去想了,寻着记忆找到了那片草丛,趴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拨开每一小草,一颗两颗的水珠子落在了手背上。他擦了擦,继续找。 我要是有爸爸,有妈妈,会如何如何,这样的念头,时间长了,就不想去想了。 每次想,都会哭。 他一点都不想哭。 哭有用,他就是哭瞎眼睛也要让爸爸妈妈活回来,可惜不行。 重新恢复了清明的眼睛突然定在一处,视线的落处反出银的光泽。他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的捏起小小的银的物件,嘴角的笑容骤然绽放,还闪烁着泪花的双眼亮晶晶的弯着,足的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 这几天,文浩进出电厂的时候都偷偷摸摸的,就怕被那些孩子给抓住。好在那些孩子玩乐的区域都在上面的灯光球场那一块,他只要刻意回避就能躲开。 这天,文浩擦着边一路回了家,一头的汗水,脸上跑得红扑扑的。 市泳队到电厂坐车只要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寒暑假训练结束的早,他就跑步回来,节约下来的路费让师母买了点新鲜牛,准备回家了让舅舅给自己炖着吃。 推开房门,屋里除了舅舅外,还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文浩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淡了。 进了屋,没表情的喊了一声:“刘阿姨。” 刘阿姨名叫刘,是舅舅的女朋友,舅舅能来电厂工作就是她找人联系的。刘比舅舅年纪大了三岁,格强势,每次出现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自己和舅舅都被她得不过气来。 捏着书包背带的手紧了紧,不打算拿出里面的牛,这个女人最讨厌了! 文浩喊完人,就找了个边角的凳子悄悄坐下,视线落在正低头吃着饭的舅舅脸上。 舅舅今年不到三十岁,没什么学历,之前就在建筑工地打零工,后来爸妈出了事,就把自己接走带在了身边。舅舅这个人是没什么错处挑的,有他一口饭就有自己一口,而且谨记着母亲的遗愿让自己一直学游泳,指望着以后自己读了体专可以包分配,有个体面的工作。 可惜舅舅太老实了,而且就连他这个孩子都能看出来他内心的自卑,沉默寡言的一个人,被刘指着鼻子骂的时候连声都不敢吭。 文浩不敢让舅舅知道自己包里有牛,转身肯定就要被刘拿走,这可是他跑了一个月的路才赚到的食物。 “吃饭啊你!坐那儿干什么!?一脸的受气样儿!谁给你脸看了怎么的?”刘立起了眉看文浩,用筷子不耐烦敲了敲桌面。 桌子上摆了四个盆子,两荤一素,一盆饭,是舅舅从食堂打回来的。电厂的伙食是真的不错,倒是不糊,只是味道一般般而已。 文浩游了一天的泳,又跑步回来,体力消耗的厉害,津在嘴中泛滥,低头拖着板凳走了过去。 “书包丢下,你背着它碍不碍事。”刘又说。 文浩心中一紧,摇头。 “我说放下!”被挑战了权威的刘提高了音量。 文浩更加紧张,连连摇头。 刘眼珠子一转,一把抓住了文浩的书包:“你包里藏了什么东西!你给我拿出来!” 刘看出了猫腻,放下碗筷,就伸手去抓文浩的背包。文浩惦记着里面的牛,死活不松手。刘手上尖锐的指甲在他脖子上抓了三道血痕,一边抓着书包带子,一边还啪啪啪的在他的脑袋上打了好几下。文浩吃痛,忍不住的抬手挥了一下,打在了刘的手上。刘就像疯了一样,连蹦带跳的,打得更凶了。 “黄天骏,你看什么看!他打我你看不见啊!!你个废物!就知道吃吃吃!你想分手怎么的!赶紧给我动啊!!” “文浩!”舅舅放下了筷子,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声,“干什么呢?” 一时间,所有的抵抗都变成了笑话。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