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六郎同样觉得五脏俱焚。 危险愈近,他身边的人不能再有损伤。他早就没有退路了! “本来就是口头婚约,一没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不是儿戏又是什么?若不作数,还让我给你写悔婚的帖子不成?”六郎决绝的话如水一般倾泻而出,不给齐福丝毫息的机会,也不给他自己返还的余地。 阿福只觉头痛裂,一时天旋地转。 “你负我?你负我!你竟负我……”似乎反复念着这句话,才能清醒过来一般。阿福再也无法忍耐,任泪水决堤,不痛心地啼哭起来。 在齐福转身跑出了云志阁的刹那,六郎才深切的体会到,自己的话如柄双刃剑。 附上心口的位置,那里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齐福一时悲怒加,推门时,不慎撞到了红烧,小狗冲她委屈地“汪汪”了两声。“我说过了,你不要再跟着我!”阿福哭着与红烧发脾气,说完又想到小狗听不懂。一时心头悲愤难舒,不管不顾地拼命向前跑去。 白里,海棠盛开的花园中,一入夜,霎时黑得森可怖起来,似是万物俱寂。 每每身处这类园子之中,阿福都会有种莫名的恐慌,郡马府这样,齐府亦是,总觉自己曾在这样的花园中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却又一时难以想起。 突然,身前一黑影掠过! 距离太近,又过于突然,齐福本能的惊叫出声,想跑来着,不料脚下一跘,返跌坐在地。脚踝处立刻传来难忍的刺痛之,阿福痛得不倒一口凉气。这般,再想起身也是难了,更不要说逃跑。 本就是暗夜之中,那人穿着夜行衣,以黑巾遮脸,看不清面容。齐福的叫声已惊动府中的侍卫,刺客却并无半点犹豫,一落地,便亮出长剑,向阿福刺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齐福来不及躲避,以为命将休矣,却听“汪汪”两声,月光下,有一白物飞身而起,一口咬在了黑衣人持剑的手臂之上! 刺客被咬得狠了,干嚎出声,猛得一甩手,将红烧甩落,狠撞在了假山之上。 眼看着这一切发生,齐福揪心喊道:“红烧,快跑!” 这时,那刺客又再度向阿福发起进攻,谁知,刚想动手,脚下又被什么东西牵跘住。他低头一瞧,小狗正咬住他的腿不放,喉咙里发出呼噜之声。 见这狗似是要护主,死命的上自己,刺客杀红了眼,将长剑倒手,反向下刺去! “不要!” 一剑刺下,脚边的小东西慢慢失去了生气,不动了。见摆了小狗的纠,刺客看到侍卫手中的火把临近,不得已放弃刺杀,先飞身逃离了郡马府。 阿福吓得浑身酸软,加之脚伤,想站都站不起,只得玩了命的往红烧的方向爬去。再将它抱在怀里时,红烧已经一动不动了。 明明刚才还活蹦跳的小家伙,它的身体还的温热,可是…… 侍卫赶来时,看到阿福抱着红烧倒在血泊之中,那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分不清是阿福的,还是小狗的。 此时,不仅是侍卫家丁,听到动静,六郎也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出了云志阁。他赶到时,正听到阿福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们动手了! 阿福 回到处所后,整夜不能入眠。 红烧走了,再也没有那团雪白柔软的小家伙跟着她了,想到之前对红烧的斥责与抱怨,齐福便止不住的泪。如果知道这么快就要分别,她应该对红烧更好一些的,她不该让红烧走时只记得她气愤的脸,发脾气时的语气…… 再看到那未绣完的“百寿图”时,阿福更加的怨恨,一切的源都是因为这个刺绣,都是因为这个! 她绣! 她绣还不成吗! 第二,听说齐福遇刺,景宏一大早就跑到郡马府,闹着要住进来,守着齐福。大郡主不依,他便不走了。谁劝都不听! 而经历了双重打击的齐福开始不眠不休的绘制“百寿图”,谁来看她,她都不理。大郡主,宏小爷和苏靖忠,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却唯独不见六郎的身影。 三后,“百寿图”绣成,由公孙小姐顺利的呈给皇后。 而阿福却一病不起。 一早,小丫鬟给她喂了药,见阿福姑娘的病不见起,不伤心的摇了摇头,出去了。丫鬟一走,一抹清瘦的天蓝身影悄悄走近齐福的身边。 榻上的齐福病得昏昏沉沉,小脸瘦了一圈,脸惨白得骇人。只一眼,六郎便不觉红了眼眶。 从头想来,是他使计毁掉阿福与宋员外家公子的婚事,让她承担恶名;是他将阿福带离齐府,与之亡命天涯;又是他将阿福带入这个艰险丛生的陷阱,陷她于危难之中……可萧六郎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亲手摧毁阿福的希望,让她痛彻心扉。 明知会伤得齐福体无完肤,他却只能这样做。 若不是那夜,他收到那块预示着死亡的牌,或许还会抱着与齐福一同离开大君,相守余生的信念。 那夜。 月影婆娑,枯枝摇曳。 当一抹黑影来到他的面前时,坐在长椅之上的萧六郎脸上看不出一点起伏:“你是来杀我的吧?” 那黑影问:“你是从何时发现身边有细的?” 六郎并不否认:“很早。” 记得之前,无论他与阿福逃到哪里都能被敌人准确的找到,萧六郎又不是傻子,怎会觉不到呢?所以,他才会轮番怀疑身边人。 “在汇城树林时,你为何会怀疑华雪,却不怀疑我?”黑影向前踱了两步,声音中是凉意,“明明和你接头的人一向都是我,我的身世背景你一概不知,你为何偏偏要怀疑她,而不是我!” 由最初的疑问到愤怒,再到最终悲凉的无可奈何,这话中带着化不开的情绪。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责怪六郎,责怪自己。 云走月明,惨白的月光洒在雾黎愤恨的脸上,表情又有着无限的凄楚。 “动手吧,即使没有失明,黑夜之中,我又能跑多远呢?” “你不怕死?” “人终有一死,”六郎微不可闻的勾了勾角,“雾黎,我只有一个请求,动手时轻一点儿,不要吵醒梦中人。” 想到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颠沛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他终未将心之人带离虎口,未给她承诺过的安逸生活。 可惜了。 听后,雾黎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如同在下决心般,终坚定地开口:“她到最后,都在担心你的安危……我送你出城。”或许,从他到郡马府,见到萧六郎之前,他的心中早有定断了。 六郎发觉不对劲儿,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她怎么了?” 雾黎将一块牌给六郎,转身离去。 六郎眼前遮着白巾,只能以手在牌上婆娑,当识出了“踏雪雪梅”这四个字时,心中不觉一震。 雾黎突然站定,没有转身,而是微微的侧头,道:“华雪死了。” 说这话时,他双眼猩红。 华雪的死,让六郎意识到事态严峻,更容不得计划有半点差池。昨夜有人偷袭郡马府,那就是明目张胆的来杀他与齐福的。若不是有红烧护主,阿福怕是命不保。 长痛,不如短痛。 她必须活着。 忽脸上有凉,朦胧间,齐似是看到了六郎的身影。知道自己生病,他来看她了吗?那些绝情的话都是气话,他终究是放不下她吧? “夫子……夫子……”阿福托着生病的身体,勉强地支撑起来,却发现屋中空无一人。 外面雨下得正大。 齐福失魂落魄的夺门而出,赤着脚闯入急雨之中。 耳边充斥着燥人的雨声。 一场秋雨一场凉,脸上、身上都是刺骨的冰冷。视线所及之处,均是一片如帘般花白的雨雾,看不清前路,也寻不到半个人影。 她要找的人不在,或许从来就不在。六郎真的来过吗?还是一切只是虚无的幻影。那个要与她退婚的男子本不可能来看她。 原来,放不下的只有自己……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也同样有人在为她揪心。 望着齐福绝望的脸庞,萧六郎闭上双眼,转身走入磅礴大雨之中。 阿福。 等我。 魏嫣。 等我。 ☆、第34章 芙蓉一朝宠,大雪漫深 三个月后。 漫天大雪飘舞。 一对羊角风灯随橐橐靴声旎而来。墙之下,来往的人们纷纷静候 回避。肩舆上坐着一位俏生生的女娃娃,一双灵气人的大眼睛正追逐着空中飘落的雪花。 “郡主,到了。” 闻声,齐福 回过头,恰好瞅见门处走来一位女。女深婉上前行礼后,对齐福温和笑言:“雪大,娘娘让奴婢来郡主进去呢。” “有劳深婉姑姑了。”身上是裹了绒的锦衣、斗篷,将人活活包成了个球,行动不便的齐福慢慢起身,随深婉进入千秋院。 每次在中行走,阿福都恍如隔世,原来这里才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那个雨夜之后,六郎如同人间蒸发了般,再无音讯。在她无依无靠,独自苦楚之时,一位神秘女子突然入郡马府与她相见。直到现在,阿福都记不起过去的事,却偏偏认得前来之人。 一声“长姐”,一句“嫣儿”,将失散多年的至亲姐妹唤 回。这一切发生之快,还来不及让阿福过多思虑,便就此入了皇。 从此,齐福有了一个新身份,一朝成为当今魏皇后的妹妹——魏嫣。 要说能姐妹相认,还是托了那寿礼“百寿图”的福。皇后娘娘寿辰那,当相爷家的千斤将寿礼呈上,娘娘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小妹的手艺,与之前在睿王府中收到的那份几乎一模一样。这“百寿图”也是在齐福遇害前,留给皇后娘娘唯一的物件。魏皇后这才不顾身怀六甲,辗转来到郡马府与阿福相认,接她入。 只是一提到之前是被何人迫害,阿福想不起,她的皇后长姐也不愿再提及,人们像是被下了缄口令,竟打听不出半句来。 如今长姐贵为皇后,又怀有身孕,齐福自要常来看望。 “郡主,皇后娘娘一早还念叨您呢,说是今儿个雪大,不该让您跑这趟的。”深婉是一直守在皇后身边伺候的,自是能对阿福说些个近乎话。 “我出来那会儿子雪还不大,又是一路坐着,不碍事。倒是长姐,最近可睡得好些了?”听说皇后怀这一胎反应极大,时常睡不好,阿福十分担忧。 “吃着御医的药,看是见好。奴婢瞧着,郡主 回后,比任何仙丹妙药都灵,娘娘的气好了许多。” 两人这般聊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大殿门口。 入殿前,深婉体贴地提醒齐福,说是小皇子下了早课,人正在娘娘中。 大殿中火炉烧得旺,一入内,热气便扑面而来。掐丝珐琅的熏笼中用了安胎的薰香,闻后使人安神。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