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的人,按紧了佩刀,抬头看去。 惜翠忙蹲下身,透过草叶的 隙,瞧见那反 着寒光的刀尖,血 都好像结了冰。 虽然看不清人脸,但大致能分辨出来了有五六个人。 就算只有五六个人也够她和卫檀生喝上一壶。 “去。”有山匪转头吩咐同伴,两个人缓步慢慢朝崖上走了过来。 惜翠心中焦急,忙扶起卫檀生,想要抓紧脚步赶紧往上爬。 没想到,一拉却没拉起来。 卫檀生:“来不及了。” 惜翠皱眉,继续拉:“来不及也要试试,万一呢?” 卫檀生 角浮出一抹极淡的弧度,“你看上面。” 惜翠抬眼一看,话梗在喉咙里,却是再也说不出口。 卫檀生说得没错,确实来不及了。 越往上草木越稀疏,只剩下杂草与光 的岩石。她只要和卫檀生穿行在上面,就一定会被发现。 而在崖顶,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个横跨大刀的山匪,正守卫其上。他们就算爬上去了, 接她和卫檀生的也只有一把断头刀。 上下都没有退路,左右皆是绝壁,逃已经无处可逃。 “翠娘,”卫檀生突然道,“你就在这儿待着,不要 动。” “你想干什么?”惜翠蹙眉。 卫檀生不答反问,“这地方十多年来就不曾有山匪出没,你说,为何偏偏让我们撞上了?” 惜翠:“是大嫂。” 卫檀生低声喟叹,对她的称呼旋即一变,“翠翠,你确实很聪明。”两个字,在舌尖滚过,被轻轻巧巧地吐出,似是 含了无尽的亲昵。 惜翠已经无暇去细究他称呼的改变,死都要死了,哪里还有闲心去讲究这个。 “他们受了大嫂的吩咐,要找的人只有我。”卫檀生又道,“不论是死是活,他们要对付的也只有我。” 卫檀生:“你信不信我?”他接着说,“信我,你在这儿不要 动,我就能为你带来一线生机。” “那你呢?”惜翠反问。 她不觉得卫檀生他能有什么舍己为人的光荣品德。 “我?”他弯 笑道,“自是听天由命。” 惜翠抿 :“我和你一起。” 卫檀生的眼里好像有一片幽深的海。 惜翠心脏噗通直跳, 上他的视线,“我说过,嫁 随 嫁狗随狗,既然嫁给了你,夫 一场,黄泉路上结个伴也不孤单。” 这话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 麻,但作用似乎很显著。 卫檀生没再说话,暗 的波涛中倒映了漫天的雪花,也倒映了她。 看上去倒有点儿像被她同生共死的宣言所 动。 “翠翠,”忽然,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笑道,“在这些人眼里,男人可以死,女人不行。” 卫檀生说得含蓄,一字一顿,意思却很明白。 女人,要留下来 。 “你放心,”惜翠面 不改,“在此之前,我一定会先死。” 活,她活不下来,死,难道也没办法死吗? 一回生,二回 。死这件事,惜翠敢打包票,没有比她更 练。 将发髻中那 云玉簪拔下来,放在手心,惜翠抬眼去看卫檀生。 眼中冷清清的,像冰魄。 摩挲着她脸颊的指尖重重按下。 死,他不怕死,常世已经够没意思了,死后的地狱倒还值得期待。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要和他一起同死的。 随之而来的是怎么也 不下去的,膨 扭曲的快意。 卫檀生眼中 光轻转。 他是个饿鬼,饿鬼是永远都吃不 的,既然她愿意陪他一起死,话已说出口,他当了真,就容不得反悔了。 不过,他暂时还没打算死在这种地方。 惜翠看着卫檀生眼中的复杂之意更浓,在她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神暗沉的好像海面下隐藏的贪婪巨兽,要将她 吃入腹。 他松开了她的脸颊,站了起来。 惜翠也握紧了玉簪,同他一道儿。 小变态生得好看,就连危机当前,也镇静从容,丝毫不 ,好看得不像是去赴死。 这是他头一次走在她前面,将她护在了身后,挡去了狂 的风雪。 那两个山匪不用上来,惜翠已经和卫檀生走了下来。 瞧见她和卫檀生,两人面面相觑。 在被带下山前,她脑子里已经预演过了无数种可能 。 然而看到这群山匪的一刹那,饶是她做足了准备,也不由得如遭雷亟,愣在原地。 山匪没什么特别,样貌和普通人无异,看上去就像巷口拥挤着的等活儿干的短工。唯独不同的是,这些人眼中多了几分 光与戾气。 但在这山匪中,有一个人,气质与众不同,像头俊猛的黑豹。 那是…… 鲁深?! 惜翠与卫檀生俱是怔愣,谁都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的一个死人。 她不会看错,这张脸,确实是鲁深。 从瓢儿山上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年,但对她而言,其实也只过了一年多。一年的时间,鲁深的样貌还清晰地刻画在脑海中。就算她记 再差,也不可能忘记鲁深他长什么模样。 那个本该已经死了的男人,没有死,非但没有死,还站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眼睁睁地看着鲁深朝他们缓步走来,惜翠神 陡然一僵,脑中已经疯狂刷屏。 为什么鲁深会在这儿?!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是串片场了?! 系统呢? 再蠢她也能意识到现在这个情况不对劲,可是任凭她如何呼喊,系统还是像之前一样,除非她死,否则绝不现身。 鲁深并不着急和他们说话,而是吩咐手下将他们带回了崖上。 他带下来的人少,上面都是他们的人。 谨慎的 格倒是丝毫未变。 来到崖顶,惜翠愈发不安。 她已经快要理不清这错 的剧情了。碰上鲁深不比碰上其他山匪要好到哪里去。既然为首的是他,难怪这帮山匪会这么穷追不舍。 她不知道这么多年来鲁深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毋庸置疑的是,他眼下,正是为复仇而来。 到了崖顶,鲁深这才好整以暇地缓缓开口,“卫檀生,许久不见。” 卫檀生的反应足够得快,眨眼间,他脸上的惊讶神 一收。 这一次再见,足足隔了有十多年。 当年 狈的小男孩也已长成了个斯文俊秀的青年。 鲁深 笑,就算到现在这个地步,昔 的仇敌就在眼前,就在咫尺之间,他脸上也能整理出一抹文绉绉的笑意。 在他如同丧家之犬,四处 离之时,也正是靠着这笑脸左右逢源,才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爬起来。 他不怒吼,也不去质问。 他不着急报仇,他向来都很有耐 ,毕竟人都在眼前了,跑也不跑不掉。 鲁深笑,扯动脸上的刀疤,亲切而狰狞。 卫檀生也笑,“是你。” 鲁深饶有兴趣地笑:“你见到我不惊讶?” “惊讶,”卫檀生笑道,“死了十多年的死人,突然从坟墓里爬出来,我定是惊讶的。” “我大嫂找的人原来是你。”卫檀生整了整衣袖,微笑道,“既然是你,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以她的 子,恐怕还不敢对人下杀。鲁郎君,是瞒着我大嫂,前来复仇的?” “十多年没见,没想到你倒比你那老子有出息不少。”鲁深的目光闲庭信步般地落在惜翠脸上,一寸一寸地打量过,像在评估打量什么货物,“想来,这便是尊夫人了。” 有瓢儿山上的经验,惜翠当然不会以为鲁深会怜香惜玉。 就如同卫檀生所言,落在他们手上,她没什么好下场。 “生得不错,”鲁深淡淡地下了个评语,“只是看着病恹恹了点儿,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究竟是个什么滋味,等你死了,我尝过也就知道了。” 这种话下三滥低损了些,但他是悍匪,不讲求什么仁义道德。 鲁深的兴趣显然不在她身上,三两句之后,就将话引入了正题。 鲁深:“既然好不容易再见了,闲话不多说,我问你几个问题。” “寨子里那把火可是你放的?” 卫檀生眉 都没动一下,“是。” “好,”鲁深赞了句,“有担当。”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