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铖说:“等先帝下葬之后,你是要回里住,还是让我在外头另外给你找个住所?” 陈醉说:“我这个身份,住在里也不方便,我已经跟赵准他们说了,我会搬出来住,我已经在着人看宅子了。” 郁铖就说:“既然这样,你别管了,我来给你安排。” 陈醉说:“也好,你帮我挑好了,我把钱给你。我家里刚给我送了一笔钱过来。” 如果不是这笔钱,他都忘了他还有家。 玉簪州陈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郁铖就说:“不用钱。我外祖父家有处宅子,给了我母亲,我母亲去世以后就给了我,那宅子还不错,地方也清净,我叫人整理整理就能住。” 他说完又看了一眼陈醉:“你可有钱了。” 那语气。 陈醉说:“可能比你还有钱。” “那我有福了。”郁铖说。 陈醉心里一颤,郁铖却已经站了起来:“你先休息,我到前头去看看。” 陈醉忙说:“你等等。” 郁铖回过身来,陈醉往上一跪,伸开了双臂。 郁铖愣了一下,就过来抱了他一下,手摸着他的长发,说:“到了新宅子,我陪你住。那宅子就在我家隔壁。” 陈醉心里颤颤的,他原来胆子很大,但是杀了人,见了血,看过一地的尸体,就特别贪恋体的温暖,抱着郁铖,他觉得特别踏实。 “赵准不好对付,你多小心。” “嗯。” 郁铖又拍了他一下,他便松开了胳膊,看着郁铖出去,这才躺回了被窝里。 他只愿赵准是个好皇帝,再不用打仗,也再不用死人,大家都能踏踏实实地过子。他从枕头底下拿出郁铖的衬衫,枕在上面,便又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章 皇室习俗, 皇帝驾崩, 停灵一个月, 最后七天仪式繁多, 隆盛, 举国哀悼。 陈醉身为前皇后, 也理应出席葬礼。一大早他就穿上了丧服,这次是真的全白, 一丝花纹都没有。陈醉穿上一身白, 倒显得更见美丽, 众人看到他,眼前都亮了一下。 大势已定,皇亲贵族们不再关心国事,转而又开始八卦起来。 他们都在看陈醉的结局。 按理说,除非离婚, 否则即便皇帝死了,皇后也依然是皇室成员, 要么成为太后, 要么也是前皇后,享受皇室的一切尊荣和礼遇。 可是陈醉又有些不一样, 赵晋在世的时候,他这个皇后便没有多少名望, 何况男皇后是开天辟地第一个,新皇登基,是否还将他留在中, 还真不好说。 但就目前来看,皇室还是很礼遇他的。 毕竟还有杀了于怀庸这一功。 陈醉这一次出席公众场合,完全由内宮厅安排,他倒也不怕行差踏错。只是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悉的面孔,左眼角的桃花胎记很显眼。 是文良辰。 等到回房间休息的时候,他就问萧文园:“那个文良辰,怎么也在贵族之列?” 萧文园说:“文良辰是我国有名的百戏大师,咱们这位新皇大概心中并没有多少哀痛之情,自继位以来便纵情声,常召文良辰进唱戏,如今这个文良辰,颇得恩宠。” 陈醉心里有种不安的觉。 文良辰是于怀庸的人,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如今于怀庸死在了自己手里,是举国都知道的事,文良辰想必也知道。 只是不知道文良辰这个人,对于怀庸的忠心有几分,是已经换了新主,攀附上新的权贵,还是心中仍记着于怀庸这位旧主,要为他报仇。 如果是后者,他攀附新皇,只怕是要对付他吧? 萧文园见他神凝重,便问说:“新皇登基,中事务繁忙,许久不见殿下了。不知道殿下如今怎么样,在行住的还习惯么?” 陈醉点头:“一切都好。” “我听闻殿下不就要回京,打算另找居所?” 陈醉这才看向他,说:“我如今这身份,住在里,恐怕多有不便吧?” “皇甚大,皇室成员目前却还不多,只有一个亲王,还住在外。殿下仍有尊荣,要想住在里,自然能找到合心意的居所。皇室成员,还是住在里比较好,彼此都有照应。” “算了吧,姚太后和新皇都不是好相处的人,我一个人在外头住,乐得自在。”陈醉说着就笑:“总政大人好像很舍不得我?” 萧文园没有说话,大概这些子大事频发,他这个内宮厅总政官当的也不轻松,人消瘦了很多,人也不似当初锐利强势。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陛下已经驾崩,我这个男皇后地位也很尴尬,只希望能渐渐被大家遗忘,做一个自在的普通人。” “一朝为后,便永世不可能再做回普通人了。”萧文园说:“不过希望殿下能学紫薇的那位一样,做一个真正的富贵闲人,一生安康。” 萧文园朝他鞠了一躬,便退出去了。 他少向他行这样的大礼,陈醉还愣了一下。 郁戎身体不好,跪了半刻钟便有些撑不住了,秋华见他被扶到偏殿休息,便说:“郁大人也算鞠躬尽瘁了,身体都这样了,还是来为陛下送灵了。” 陈醉说:“人在高位上,许多事便是身不由己了,何况他身上肩负着先帝的嘱托。” 他觉得郁戎此次拖着病体前来吊唁,大概是有某种政治意图的,不过他也觉得郁戎其实不必来。 他的身体实在太差了,脸苍白,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看起来既可敬,又可怜。 相比较郁戎,他更担心郁铖。 不过他如今也帮不了什么忙了,但是郁戎他还是要见一面,都不说以后他和郁铖如何,单就看在郁戎鞠躬尽瘁的份上,他也应该去问一下。 他便吩咐厨房做了一份晚膳,亲自送往郁戎所在的房间。谁知道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了新帝赵准。 身边还跟着文良辰。 文良辰眼神魅惑,在看到他的瞬间却收敛了笑容,然后朝他躬身:“皇后殿下。” “你这话可叫错了。”赵准说:“朕还没娶亲,哪里来的皇后。” 他说着便朝陈醉看去,也难怪于怀庸那厮觊觎他,这份美貌,就是女人都少有匹敌,长发披散,雌雄莫辩,尤其是想到他是于怀庸想要而未得到的人,又是赵晋那狗皇帝的正配,赵准一想到此,心中便有些兴奋。 陈醉说:“既然皇帝都说你叫错了,你自己认罚吧。” 他说着便直接从他们身边过去了。 他是前皇后,就是赵准名义上的“嫂子”,倒不用对赵准卑躬屈膝。赵准刚登基,明面上倒不敢怠慢他。 “你小心别惹了他,”赵准看着陈醉的背影,隐隐闻到他衣服上的熏香味道,说:“他可厉害的很,于怀庸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文良辰垂着头说:“我说错了话,还请陛下责罚。” 赵准就笑,说:“怎么,见着皇后,自认卑下,就如此小心翼翼?你知不知道,皇后以前和你一样,也不过是个平民,不过是先帝看上了他,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先帝既然可以,朕也可以。好好伺候朕,以后说不定哪一天,你也能和他一样。” 赵准说着便背着手出去了。 文良辰说:“陈殿下和郁大人看来关系亲厚。” 赵准没说话,文良辰便不再说话。 陈醉刚进了郁戎的房间,就听见郁戎躺在上说:“新帝来行祭拜,出入灵堂却随身带着一个唱戏的,他是什么意思。” 陈醉进去,说:“郁大人若真看不过,就该好好养着身体,死的人已经死了,大人何必为了死了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心。” 郁铖在前站着,回头看到他,说:“你来了。” 陈醉点点头,将手里的饭菜放下,躬身说:“郁大人。” 郁戎躺在上,说:“我如今已经解甲归田,当不起殿下这一拜。郁铖,扶殿下起来。” 郁铖伸手扶了他一下,陈醉便直起身说:“大人为国鞠躬尽瘁,先帝都敬重有加,何况是我。” “ 国家到了这个地步,我想守的,全都没有守住,更不要提先帝了,我只羞愧无颜面到地下见他,才不敢即刻就死。” 陈醉说:“那大人更应该保重身体,陛下已经死了,国家到了赵准这样的人手里,依我看,他随行带着文良辰,显然就是存心的。大人如果真生气,那可就中了他的圈套了。我反倒觉得他这是巧成拙,如果我是大人,就化悲愤为力量,好好养着身体,他这是提醒大人,要好好保养,长命百岁呢。” 郁戎咳嗽着笑了一声,说:“我是得好好活着。” “其实大人就不该来这一趟,我要是您,就躺在家里好好休息,哪都不去。我想先帝如果在天有灵,也不希望大人为了他的丧礼来回奔波,伤身又伤心。” “话虽如此,我和先帝认识了大半辈子,他这最后一程,我不能不来送他。”郁戎说:“我听殿下说,殿下回京以后,要住在郁家隔壁?” 他突然提到这个,陈醉还有些尴尬,但不等他回答,郁戎就说:“那房子常年没有住人了,殿下不要嫌简陋就好。” 陈醉说:“如今先帝已逝,我能仰仗的,也只有大人一家了。” 郁戎说:“如今情势不比以往,殿下跟着我们,恐怕得不到庇护不说,还会被我们连累。” “我的命都是郁铖救的,没什么好害怕的,我在这世上多活一天,心里就多一分郁铖于我的恩情。”陈醉说,“男儿丈夫,应当知恩图报,若为国家,更应该不惧生死。如果能为大人的宏图大业出一份力,我一定尽我所能。” 郁戎大概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面上出几分惊愕,郁铖也是。 这一段话当真是掷地有声。 他送陈醉出去,说:“你放心,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你再陷困境。” 陈醉笑了笑,说:“按理说,我这样的人,没见过多少世面,看到死人也会害怕,子要打在头上的时候,身体也会颤抖。但一想到有一如果能为你,或者为百姓赴死,我还真不害怕,心里反倒觉得兴奋。以前听人说,有的人死如鸿,有的人重于泰山,还不能切身体会。如今想,人若为真心,为大义而死,一生也算死得其所。” 郁铖就停了下来,注视着他。 从前只觉得陈醉美貌,子却有一种引人的放肆倔强,如今再看他,只觉得他身上都有光芒。 他觉他的觉悟还不如陈醉,他只一心为他父亲,为郁家。 郁戎病重,他便主动挑起重担,郁戎要他入朝堂,他便一心要做人上人。除此之外一点私心,便是想在这动的局势当中站稳脚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有真心,没有大义。 但陈醉有。 这便是真正的皇后襟了。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