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死了。”张子尧爬起来,“我不管我要吃了。” “慢些慢些,都是你的。”素廉挥挥袖子,那锅稳稳飞起来,又稳稳落在地上,黑发少年接过他手中的木勺,先舀了勺浓稠的糖喝了一口,而后长长地吁出一口足的气息。 烛九:“……” 烛九看了眼自己怀中宝贝似的一路捧回来的兔子,突然觉得自己输了……翻了翻眼睛,心想长得可有用你还不如一锅被炖的不知道原本长什么样的山呢,顿时心生嫌弃,顺手将兔子往地上一扔—— 那兔子摔到地上打了个滚,趴着不敢动了。 这时候,张子尧却放下了木勺,将那兔子小心翼翼抱起来,打从方才头一次正眼瞧了一眼烛九,摸摸头:“你怎么回事?” “什么?”烛九冷冷地反问。 “不是小心翼翼一路从天上捧回来的兔子吗?做什么突然又摔了?”张子尧微微蹙眉,“你这人怎么没一点心?” 烛九:“……” 烛九听见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啪咔”一下断掉了—— 死骆驼的最后一稻草,或许是【小心翼翼一路捧回】,或许是【没心】,又或许就是……张子尧这个人。 烛九:“你不知好歹。” 张子尧:“?????” “没什么,”烛九撇开头,“兔子杀掉烤了吧。” 张子尧:“??” 张子尧抱紧了怀中的兔子,像看个神经病似的看着烛九:一天不见人,他似乎又变得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更疯了些…… 张子尧:“一天不见你去哪了?” 烛九:“上天下地,会老情人。” 看着张子尧的脸变了变,烛九心情又好了些,偏偏还要嘴油加醋:“七仙女同本君抱怨着那董永是个书呆子,不如本君有趣还穷酸;小织则说牛郎是个汉子,不如本君优雅当初只是眼瞎看上他;小娥妹妹又变得好看了些,抱着只兔子不好同本君撒娇,索把兔子给本君自己贴上来,跺跺脚呀发发嗲,嘻嘻,谁又能知道广寒里的秋月仙子这般娇憨可?” 张子尧垂下眼喝了口汤:“继续呀。” “地府自然是——” 想了想那些个青面獠牙看着就不得劲儿的女鬼,烛九犹豫了下,只能矮子里头挑高个儿的胡扯:“孟婆非要本君喝一口她特质的汤……” “是吗?”素廉拆台,“上次见面的时候可没瞧见人家孟婆对你有半分意思。” “……后来便折服在本君大衩下了,有意见?” “无。” 烛九瞪了素廉一眼,转向张子尧:“怎么,早上不是还对着本君呲牙咧嘴连轰带赶,这会儿知道错啦?半天不见本君是不是想啦?可惜想也没有——” “我只是担心一个看不住你便又跑去祸害人了,”张子尧淡淡道,“把你从画卷里放出来的人是我,造的孽可是算我头上。” 烛九噎了下:“本君去看女人,一群。” 强调一波。 张子尧:“知道了。” 烛九:“……” 烛九:“孟婆说,你若醒来,当年在前世忘却的七情六便会回归主体……我看着怎么不像?你是不是反而把自己所剩无几的七情六落在那洗脚盆里了?” 张子尧:“怎么说?” 烛九:“本君去见女人了。” 张子尧:“啊?” 烛九指着张子尧怀里的兔子:“那兔子就是罪证。” 张子尧:“……罪证?” 烛九:“你气不气?” 张子尧:“……?” “……你今晚再照照那脚盆吧,”烛九说,“你的智商忘里头了,肯定的。” 第106章 姻缘线的另一端…… 张子尧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疯话。” “孟婆那女人明明说你醒来时就是个七情六都齐全的完整人,会哭会笑会闹,现在你看看你,”烛九弯下,捏住少年的脸往旁边扯,万般嫌弃,“还不如以前。” 素廉在一旁淡然补充:“是对你不如以前吧?” 烛九拧过脑袋,面无表情地看了这灾祸神一眼……又转过头看着张子尧道:“若是有不同的经历与不同的记忆就应当算作是两个人,你因为另外一个人的事讨厌本君,这不公平。” 张子尧愣了愣。 烛九见有戏,赶紧继续:“更何况上辈子的事,过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追究又有什么意思?” 张子尧的眉挑了起来。 素廉依旧负责旁白补充:“好久没听到人渣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标准发言了,佩服。” 烛九不理会他了,走到另外一间房,将那放置在角落里的忘川盆举起来看了看,又摇晃了下,最后把自己的脑袋神到里面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他还是没有发现到底哪里不对——张子尧醒来之后,对于他的怒火来得过于莫名其妙也过于立体,要知道他从来不认为这小蠢货是个这么多管闲事的人…… 放下这破盆,烛九叹了口气,心想:天气凉了,明儿该吹口气搅和那云起国个翻天覆地,让那破和尚事多,非要找事儿这什么狗前世今生盆。 …… 如此琢磨着,放下盆子,烛九又去了趟地府。 笼着袖子,经过“孟婆汤此处排队”的立牌,男人径直走向队伍的尽头,往低头搅汤的女人跟前一站:“给我来一盆。” 孟婆抬起头,便看见面无表情站在自己跟前的俊美男子,后者面无表情道:“你那破烂忘川盆怎么回事?说好的看过前世,丢掉的七情六都会回到身上呢?本君宠物从里头出来后主子都不认了,你把本君傻白甜的小宠物还来!” “大人怎知不是七情六回来之后一思考觉得前任主人太混账,即使止损离了呢?”站在锅后的妖娆女人将手中木勺往锅边一放,“怎么回事?” “本君养的小宠物为上辈子的经历怪本君。” “大人上辈子怎么人家了?” “而不娶。” “这不是大人的常么?” “……本君现在不这样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烛九面无表情道,“老子被关在画里几百年不见天,每天都在就此问题悔过,如此折磨还不够么,好不容易从画里出来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为这个所困扰?” 孟婆见这人居然站在这絮絮叨叨就抱怨开了,看看他身后大排场龙、每个人都身上了脖子巴巴儿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新死鬼队伍,叹了口气:“大人,谁也不知道您的宠物在那盆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人的前生与现世照理不可相融……丢了什么,又或者丢了什么,甚至是互换了什么,不过是一团麻——” 烛九听糊涂了:“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孟婆:“要不咱说简单点儿?” 烛九:“你讲。” 孟婆:“奴家不知道。” 烛九:“……” 孟婆叹了口气:“大人,您这些子为一个人类小孩上蹿下跳的事已经传出去了。” 烛九:“又如何?” 孟婆:“通常和您搭上关系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烛九就不听了,他顿时沉下脸——烛九还是烛九,平装疯卖傻时,大家还有胆子跟他说上一两句半真半假的劝告,而当他出这表情,那代表着话题便不好再深入了……见状,孟婆也只好闭上嘴…… 烛九见她似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懒得再与她浪费时间,转身便又上了天。 …… 南天门外那一人一狗还是鼻孔朝天。 二郎神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烛九想了想道:“找月老叙旧。” 二郎神愣了下,随即出个“老子要笑掉大牙”的表情:“我耳朵没出病吧,烛九大人开始关心自己的恋问题了——哟,您这青期真够长的啊,几千岁了才情窦初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开!” 烛九脸黑如锅底,大手一挥将当在自己面前的一人一狗推开,大摇大摆地往里走——来到月老祠前,那祠堂大门紧闭,仿佛其中主人离开已久……烛九往那门前一站:“不来人本君拆房了,数三下,一,二——” 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须红衣老头出现在门槛后,一脸尴尬地看着站在大殿外的男人:“小仙有失远,大人有何贵干?” “本君以前从来没来找过你,你那么怕作甚?”烛九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圈,“是不是太上老君那个嘴碎的臭老头在你们忘年会里讲了些什么本君不好听的话?” ……您那点破事还要谁特意来说么?月老心中嘀咕着,走下台阶,又重复问了一次:“大人有何贵干?” “找你,”烛九懒洋洋道,“自然是查姻缘。” 两人说着便往月老祠里走——说是月老祠,其实不过是处庭院,庭院中有碎石小路,小路两旁种了盛开着粉花朵的树,树枝之上粉花簇簇拥拥,丝毫不见绿叶,风吹过时便有无数花瓣如雨飘落…… 烛九打了个嚏。 小院中飘的仙雾也是粉的,石子小路的尽头是一个高高的木架,上面挂着无数小小的木牌子,木牌的上端系着红线,红线七八糟的绕在一起,若不是单独拿出来仔细看,便找不到它的尽头在哪…… 在木架子不远处有个纺锤架,架上有厚厚一捆木牌上的红线,几个红衣少女此时正分工有序,一人书写木牌,写好了便给另外个人摊开晾干,第三个人将晾干的木牌递给站在纺锤架旁的第四人,由她牵着红线,细细绕上,再剪断红线,将另外一头系在另外一块木牌上,高呼一声“合姻缘了”—— 红的光芒闪过,世间便又多了一对痴男怨女。 来到那木架子前,烛九好奇地随手捡了个木牌子看了眼,前方是人名,后面便是此人的情履历表——几岁初恋,几岁初吻,几岁成亲,几岁休,几岁再娶,与发相守至几岁分离。 烛九:“……有点意思。” 月老将那木牌小心翼翼从烛九手中夺回,踮起脚颤颤悠悠地放回木架上:“大人找谁的姻缘?” “自然是本君。” “姻缘之事,本为天机,正所谓天机不可——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呀!” 月老的呐喊声中,烛九已经扯着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子开始翻看了,正面上书“上古十二巫祖烛九”,翻过来一看,背后书写八个大字:无恶不作,恕不详述。 烛九:“……看来本君在情界形象名声亦是一片藉。” 一边说着,他一边顺着自己木牌上的红线去找另外一端系着的木牌长啥样,那红线极长,烛九一边躲避月老的追赶一边默默收红线,最后当月老好不容易追上他,烛九也觉到自己手中的红线似乎终于绷直拽到尽头,眉梢一喜——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