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张子尧惊讶地看向素廉——这孩子在他眼中一直少言寡语,能一个字说完的话绝对不会说两个字——如今却一套套地往外蹦,居然连烛九都被他呛得回不上话…… “好了好了别吵了,莫名其妙啊你们两人,不就是一张破画儿么,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抢破脑袋似的……” 张子尧息事宁人一般将素廉推上马车,烛九脸上一喜,扬起眉看向素廉,后者哼冷一声一脸怨念地看着张子尧—— 张子尧便将未说完的话说完:“反正出了无悲城这龙便该滚蛋了,你现在同他置气有什么意思?” 一瞬间,烛九和素廉脸上的表情对换了下。 “是是是,本君该滚蛋了!”烛九也跟着爬上马车,自行踢开马车门钻进去,手一指坐在角落软垫上白袍漂亮小童的鼻尖,“那这蠢牛又准备赖到什么时候?来太行山本就是为了将他从首饰盒中解放出来,现在他可是自在逍遥想去哪去哪——” “炎真说过,等我消去心中怨念,才成你口中的‘自在逍遥’,在此之前。稍有不善,便可能会引起不可控制的大灾难。” “又如何?” “待在他身边,我觉得内心宁静。”素廉不急不慢道,“所以我哪都不去。” “内心宁静?”烛九一脸嘲讽,“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能自动循环播放心经?小蠢货,你出家了?什么时候的事?本君怎么不知道,嗯?” 张子尧面无表情道:“你们俩吵死了。” 素廉:“是他吵,什么东西都非嚷嚷着和我抢。” 烛九炸:“和你抢?你有没有听过什么叫‘先来后到’——” 素廉:“都说过,你不要了我才捡起来的。” 烛九:“捡起来就是你的了?本君说不要了?明明就只是暂时放在那,被你偷了去——” 素廉瞥了他一眼:“偷?偷得去?他自己没想法么?” 烛九冷笑:“谁知道你使了什么怪招……” 张子尧越听越糊,到最后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只听他们俩围绕着“是你不要”“老子没说不要”这个话题反复车轱辘个没完没了—— 此时,夕西下,眼瞧着就要落西山。 马车缓缓来到了无悲城的边界。 素廉突然停下了和烛九的车轱辘战,掀起帘子看了眼外面,然后转头对张子尧道:“再往前不远应当便要出无悲城了。” 张子尧“喔”了声,转头去看烛九——后者一把抱过马车内的靠垫,死死抱住:“看什么看,本君哪都不去!” 张子尧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这般厚颜无说话不算话,动了动正想说什么,这时候他余光突然透过素廉掀起来的帘子看到了外面的—— 张子尧微微一愣,突然发出困惑的声音。 “怎么了?”烛九一脸警备,“你少装神鬼找理由骗本君下马车,告诉你,外头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本君也不——” “我们来的时候走得不是这条路啊?”张子尧道,“莫不是另外一条道?” 车内剩余二者闻言,均是一愣,烛九嘴巴里骂骂咧咧“原来到哪儿都不知道还非要说要出城了你这蠢牛心思怎么这般歹毒”一边撅起股凑到另一边窗子掀开帘子去看,定眼一敲这马车周边只见黄沙漫漫,哪里又有什么道路可言—— 马车不像是在远离位置于沙漠边缘的无悲城,反而像是在往沙漠更深处驶去…… 烛九也是一脸茫然:“这马车是要去哪?” 张子尧微微蹙眉:“这怕是要问车夫了……” 言罢,正站起去开马车门,又听见素廉在他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 “顺便问问这是何种高档马车,居然在沙地里如履平地,丝毫觉不到任何的颠簸与下陷。” 素廉话语一出,马车内顿时陷入死寂。 张子尧撅起股的动作僵硬在原地,而此时烛九却更快一步做出反应——他伸出手扣住少年的肩,以和那短腿短手的身子完全不相符合的力道将少年往自己身后一,同时伸腿一脚踹开马车门—— 令他们大吃一惊的是,原本还坐在前头赶车的车夫连同两匹高头大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下,就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马车在沙地上,仿佛受到什么无形牵引般迅速向前! “怎么了,怎么了?马呢?车夫呢?咱们在哪呢?” 张子尧保持着被烛九推到的姿势靠在马车最里面,良久他发现自己的动作有点傻,正想要爬起来,这个时候他又发现,自己像是被紧紧在马车壁上动弹不得—— 疑惑之间定眼一看,原来马车车头已经高高翘起,整个车仿佛就要向后翻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子尧发出惊恐的大叫,眼睁睁瞧着自己所乘坐马车居然凭空飞了起来,而且越飞越高——此时,夕已经快要落入沙漠边缘,正是一昼夜替之时…… 逢魔时刻已到! 此时此刻,那普通外表的马车整个突然变了个模样,褪去朴实的外表,突然变作一辆极其华丽、像是什么贵族乘坐的马车,而那扇在半空中不断开开合合的门,居然扭曲着、逐渐地生出了一张极为丑陋的脸! 大大的长鼻子,红红的脸,高高凸起的眉骨和的眉,那马车门关合起来时便是一张完整的脸,当马车腾飞上天空,它张开嘴发出嘶哑的碎碎念—— “让一让,让一让!” “要快快,要快快!” “唉哟,唉哟,贵人当道,闲杂人等让一让!” 张子尧目瞪口呆,简直不知应当为自己的马车飞起来到震惊,还是为这马车居然开口说话到震惊—— 而此时,他们已经完全腾空,飞快地向着某个方向飞去—— 车内,素廉不等人们做出反应,已经率先跳出马车,张子尧心下一惊正害怕他摔下去摔断了脖子,此时便见车外白袍小童不单没有摔下去,反而是化作兽身,张开了嘴一把咬住马车前端凸出的位置—— 它狠狠向后一拽,马车猛地一震,既然生生被他拽得停下了那飞快飞走的步伐! “牛牛?!” 张子尧又惊又喜叫了声,只见那漂浮在半空中的小兽背后突然长出两只羽翼,它拼命扑打着翅膀,像是努力要将马车向相反的反向拖拽—— 牙齿咬在木马车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让一让,让一让!” “要快快,要快快!” 马车再次发出那像老头呻.一般的声音,这般喊叫之后,马车车身便明显震动起来,原本还勉强维持在半空中的马车居然又往原来的轨迹飞出去几米,连带着蜚兽也被拖拽着往前带了带! 张子尧在车内被晃得七荤八素,又担心马车突然掉下去要了自己的狗命,慌不择路般他一把抓住烛九—— “九九!想想办法!” “你叫我什么?”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烛九原本还想看看素廉好戏再动手,然而此时张子尧一声“九九”莫名喊得他心意足,索不再使坏心眼,他伸出手,狠狠一拍木梁想要干脆将马车震碎,然而一道白光亮起,却只见那木头发出“哦呵哦呵”的奇怪声音后,居然纹丝不动—— 这他娘就很尴尬了。 张子尧愤恨地甩开他:“你有个用!” “什么?!张子尧,你好好说话!” 烛九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想到自己功力退步岂止三层,万分震惊之中又被张子尧嫌弃,顿时怒不可言—— 那马车又“要快快,要快快”地加快了飞翔的速度,素廉完全阻止不了还被直接甩进了马车里,张子尧连忙伸手稳稳接住滚进来的小兽,那力道撞得他一个踉跄向后连带着他身后的烛九也被撞到,二人一兽顿时滚做一团—— “唉哟,干你娘,叫什么牛牛,索叫猪猪更合适些!” 烛九一下子承受一人一兽撞击差点被撞得肝儿都吐出来。七荤八素之间开口抱怨,同时短手短腿的却言行不一地将抱着蜚兽的张子尧小心护在怀中—— 此时,马车已经飞入云起国境内。 马车从那荒芜的沙地飞过,飞过热闹繁盛却仿佛被沙土覆盖的程度,最终飞向成都之中某座金碧辉煌的建筑,于建筑之内一座种了格式植物的庭院—— “轰隆”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车门上的大鼻子妖怪咧开嘴:“到了啊,到了啊。” 车内,张子尧被砸了个头昏眼花,还好身后有烛九当人垫子否则他怀疑自己怕是股都要被颠碎,这会儿觉到终于落地,他有一种捡回一条狗命的庆幸。 迫不及待手脚并用地爬出马车,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位于一座庭院之中,庭院里。所有的建筑都是木质的—— 木质的桥梁,木质的水车,木质的建筑,木质的走廊…… “古代时候,驾驶贵族马车的车夫们常常为了争抢车位大打出手,有时候因此出了人命,血溅马车,时间久了,这样的怨念便生出以马车作为原型的妖怪,名为:胧车。”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走廊之上,端坐着一名身穿白狩衣、约二三十岁年纪的男人,他微笑着与张子尧对视—— “有贵客光临小国,有失远,小僧胧真,敢问几位阁下尊姓大名?” 第65章 月之夜,犬神出没 眼前的人看着不像是坏人。 张子尧正回答,这个时候,在他身后突然响起冷漠的声音—— “因为你报上了名字,所以被提问的人也必须要如实报上自己的名字,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失礼的道理?” 张子尧回头,看着烛九短手短腿却不失仪态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小孩垂着眼,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只见他一个错步挡在张子尧的跟前,硬生生地横在张子尧与身着狩衣的男子中间。 此时素廉也恢复人形,从马车上走下。 “真是两个漂亮的孩子……今天早上,小僧偶然看见墙角的蜘蛛又结了一张新网,当时便想,这恐怕是要有不得了的贵客上门了……正巧今为月之,有贵客来饮酒畅谈,岂不乐哉?” 胧真带着笑意的目光在烛九脸上转了一圈,又看向张子尧身后的素廉,此时二者脸上皆是一副警惕戒备的模样——于是胧真边的笑容更加扩大了些,他笑着叹息:“哎呀,您的式神保护很强。” 这话是跟张子尧说的。 张子尧有些茫然,并不知道对方说的“式神”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很快的反应过来:对方只是稍稍看了一眼,便已经知道素廉和烛九并非普通人。 他也有眼? 还是这人是个法力高强的和尚道士? 各种奇奇怪怪的职业都猜测了一遍,张子尧心中顿时有些摸不着底,仔细想了想又觉得眼前这人的打扮也不像是八个补天神器继承家族的任何一支……因此而变得更加沉默,少年深怕说错话招惹麻烦,索不急着回答白狩衣男子的话,而是用目光在他眼下所站着的庭院中扫了一圈—— 突然,他的视线在悬空的走廊下一张白的人形纸上停了下来…… ——这种纸,张子尧自然是见过。 当初那些莫名奇妙袭击墨兽的红大犬被素廉刺伤后,便变成了这种模样的纸,他当时还因为好奇捡起来过,差点儿吃了大亏……这事儿别说他张子尧记忆好不好能不能忘记,主要它还像一坨新鲜热乎的牛粪留在张子尧心头恶心着人——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