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愆旸还是垂眸看了一眼正如虫一样扭来扭去的元幸, 到家后,王愆旸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空调,将扇叶给掰下来,带着元幸吹了一会儿凉风,汗落了后又把元幸赶到浴室洗澡换衣服。 等王愆旸从浴室出来后,一打眼就看见了换了睡衣短路,仰躺在沙发上晃着细白小腿的元幸。 左腿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痕,像一条虫子般斜斜地攀附在皮肤上。 王愆旸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伤痕是在元幸初次入住自己家,那会儿他没细问。之后因为是冬季,在家大多穿长长袖的家居服,疤痕也就被掩盖住了,他也就没再想起这件事。 直到今天,元幸换上了他新买的夏季睡衣,小腿上的伤痕这才出来,王愆旸这才记起这茬事。 王愆旸擦着头发走了过去,坐到元幸身旁,巾搭在颈间,伸手拉了拉元幸的胳膊,示意他坐起来。 元幸当即爬起来,像只小熊一样伸出双手就往王愆旸怀里扑。 王愆旸也将他揽到怀中,拍了拍肩膀。元幸仰起头看他,问:“怎,怎么了呀开心先生?不吃饭吗?饿,饿了的。” 而王愆旸的视线全部都聚焦在他小腿的疤痕上,看着那道浅褐的疤痕,逐渐皱起了眉头。 许久没得到回应的元幸不又喊了他一声:“开心先生?” 王愆旸这才回神,伸手抓住元幸纤细的脚踝,指着那条伤痕,问:“怎么来的?” 元幸愣了一下,慌忙出自己的脚,往身后藏了藏。 这一反应让王愆旸眉间沟壑又加深了不少。 “没事儿。”王愆旸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安抚道,“我就是问问,不想说的话就不说。明天我给你买点去疤痕的药膏,你坚持着抹一抹,说不定颜就会淡一些。” 虽然元幸没说话,但王愆旸稍微动动脑子也能猜出来这是道疤痕是因谁而来,除了元红铭那个人渣还能有谁。 既然元幸不想说,那王愆旸也就尊重他的沉默,又摸摸他的后脑勺,问着和平里一样的话:“一会儿想吃什么?冰箱里有牛,吃黑椒牛柳好不好?” 说着就要起身朝厨房走,刚站起来,衣角就被抓住了。 元幸抿了抿,抬眸看着王愆旸说:“是坏蛋他用,用刀划的。” 第一百章 元幸给的答案和王愆旸心中所猜测一模一样。 他继续小声说:“是, 是我很小的时候, 妈妈和出去,出去了。坏蛋他喝醉了,要拿……拿刀……” 话没说完他就被王愆旸拥入怀抱, 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 王愆旸一下接一下地轻拍他的后背,温声哄着他:“不用说了元幸, 我都知道。我们小元幸受苦了。” 怀中的元幸似乎不太舒服,身形微微颤抖, 咬着下,喉间发出“呜”的一声。声音低低的,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王愆旸闻声, 立即将他抱的更紧了点:“没事了元幸, 对不起,不应该跟你提这个的。” 既然已经猜到答案了,那自己又问什么呢?明明今天下午回家的时候还那么开心。 王愆旸心中十分懊悔。 不过, 王愆旸又低头看了看前那个茸茸的小脑袋。 虽说元幸一直在成长, 心脏上绕的荆棘也逐渐一条一条被温暖拉开,但元红铭终究是他心里扎的最深的那刺。 元红铭给他童年带来的伤害并非是时间可以消磨掉的,就如同他左腿上那条伤痕, 这么多年了,依旧丑陋地横亘在皮肤上,一如它当初愈合的模样。 王愆旸伸手,大拇指在那道褐的疤痕上抚了抚,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抚平他心中的伤口。 疤痕的是凸起的触, 而一旁的皮肤则细白滑腻。 指腹下的触凹凸不平,就像一个腿上带着伤痕的小孩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自己心里头,将心脏表面踩的坑坑洼洼,每踏上一步都伴着一次心跳的悸动。 “没事了元幸。”王愆旸抱着他说,“以后我不在你面前提他了,没事的。” 其实这次王愆旸也不是刻意提及元红铭的,只不过前几天他刚好接到了嘉铭的电话。 就是在元幸收到小星星的证书,准备带着去找小姐姐,王愆旸在他临出门前叫住了他,结果又放他走的那个下午。 当时说是和妈妈有关的,但确切来说是元红铭相关。 嘉铭在电话里告诉往王愆旸,自己的家人在京市见到了元红铭,不过那时嘉铭的亲人在地铁上,元红铭在对面开往反向的地铁里,他只看了一眼,地铁就匆忙启动了。 所以说并不是嘉忆亲眼看到元红铭,这还稍微让人庆幸一点。 其实在嘉忆刚从那个魔窟逃回家的时候,嘉家曾经从她口中得到过一星半点的消息,去过那个小村庄,试图将元红铭一家绳之以法。 奈何村子落后偏僻,村内大多人没有法律意识,并不认为拐卖妇女儿童是违法行为的,甚至有的人的孩子和子就是拐卖来的。 愚昧的村民当然不嘉铭一家,将他们赶了出去,有一名亲属还被村民扔的石头砸伤了脑袋。 嘉家见此行不通,转而向当地的警察求救,奈何他们说管不了,让嘉家人趁早放弃。嘉铭无法,只得带着亲人离开,也不知他们到底是真的管不了还是官民相互。 不过在临行前,他们还是得到了一张元红铭的照片,具体怎么得来的,除了嘉铭,没人知道。 得到照片之后,嘉家人便将这个魔鬼的模样牢牢地记在脑海中。 此后,为顾及嘉忆的状态,嘉家人就没再去过那个小村落,也没再询问过嘉忆。 元红铭的模样就在他们心里沉寂了四年之久。 直到那天,灰尘才被抹去,罪恶漂浮在空气里。 那天嘉铭在电话里和王愆旸说的就是这件事,王愆旸权衡了一下,没有当时将此事告诉元幸。 至于元红铭来京城的目的,没人再见过他也就没人知道。 王愆旸在次去花卉市场找过张明星,问他是否知道其中缘由。 张明星当即给家人打了电话,得知元红铭赌大了,将家里剩下的田地和祖宅给变卖了,结果还是赌输了,一气之下来了京城,并且扬言说要来京城找老婆孩子。 人是来京城了,但也只被嘉铭的家人瞧见过一次,此后就像蒸发了一样再也没见过。 但无论如何,他人在这个城市是真。 元幸逐渐平复了情绪,开始在王愆旸怀里一扭一扭,似乎觉得这样抱着有点热,又开始了下午“恶元元先告状”那套:“开心先生,我们说,说好了不抱的。” 王愆旸见他状态好了一些,又收紧双臂将他搂的更紧了点,故意逗他:“不放,今天我就要抱小元幸了。” “嗯……”元幸思考了一下,也伸出双臂回抱住王愆旸,脑袋在他前蹭了蹭,“那就,就抱抱吧。”说着,又往他怀里挤了挤,整个人都要趴在人身上了。 他说是嘴硬,其实也是想抱抱的。 尤其是在刚刚难受的情况下,开心先生的怀抱比吃了一整盒巧克力糖都要甜。 成功挤进怀抱,稳稳地坐在大腿上后,元幸抬起头看着王愆旸眨了眨眼,王愆旸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两人坐在沙发上,均一言不发。 王愆旸一边用食指绕着元幸的头发,一边思考着。 元红铭人在京市,虽说京市和相较于一股元红铭就好比沧海一粟,能恰巧碰到的概率趋近于零。但就凭元幸能在车上随意一瞥就看到了自己的妈妈,王愆旸就相信元幸的“运气”到底有多“好”。 如果元幸真的“运气爆棚”,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遇到了元红铭,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窗外晚风飞行而过,将窗帘高高地拂起,落下时发出“呼呼”的声音,紧接着雨点拍打在窗台上。雷雨骤降,没给人一丝气的机会,屋内就变得闷热烦躁了起来。 王愆旸看着窗外电闪雷鸣,心中叹了口气。 暴雨要来了。 暴雨过后是个晴天,元幸为了给妈妈送星星,连着一周多都没去过康复中心了。今天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带上家里的糖果和小点心,准备带去给方和小陈姐姐,还有他的小秋弟弟。 令秋迟被司机接走回家吃饭了,说下次带元幸去猫咖见见世面。 元幸被王愆旸接走,回家吃了午饭休息片刻,又急急忙忙朝火锅店赶,他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只是心中相较之前,藉了许多 张玥又招了一个小孩来分发零食饮料,元幸就被调到室内专门帮客人点菜。 忙活了一下午后,张玥走过来问他:“觉还行吗?不适应的话就还回来发零食吧。” “还可以的。”元幸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觉得自己,自己可以的。” “那就行。”张玥顺手了张巾给他,“觉得不适应的话一定要跟姐姐说啊。” “嗯。”元幸点点头,继续去给客人点菜了。 最近店内来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他们不像正常客人一样来吃火锅,元幸觉得他们简直是来店里做饭的。 “那个服务员,你能帮我再加一碗米饭吗,顺便牛粒没有了,麻烦你和后厨说一声吧。” 这是今天元幸见到了第三个要在店里煮牛粥的人了。 他点点头,应了声“好”,走到后厨端了碗米饭先给过去。 调料区的牛粒是空的,元幸一连问了好几个同事都说不知道仓库的牛粒放在哪儿,终于有一个告诉他:“玥姐昨天才进了货,你去问问她。” 于是元幸只好去找张玥。 结果他没找到张玥,却见到了嘉铭。 元幸其实有点怕嘉铭,加之他以为妈妈也跟着来了,下意识就想藏起来。 结果嘉铭远远地就叫住了他:“元幸。” 元幸愣了一下,这才缓缓回头。 眼前的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下垂眼,是自己的舅舅。可这个舅舅的眼眸中却无一丝亲情。 “我,我这就穿,穿小猪衣服。”元幸怯生生地说,“去,去藏起来。” “不用了。”嘉铭淡声道,“嘉忆没来,只有我一个。” 元幸稍稍松了口气,问:“那你,你要吃火锅吗?我带你,进去的。” “这个也不必了。”嘉铭摇摇头,“我来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元幸问:“什么呀?” “是关于你父亲,元红铭的事情。” 时间接近七点,王愆旸今天额外加班了半小时,关掉电脑后步履匆匆地朝火锅店那边赶去,生怕他的小元幸等急了。 下电梯出拐角,王愆旸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张玥。 他打了个招呼问:“元幸呢?” “店里帮人点菜呢。”张玥说,“我给他调了岗。”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