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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御宅屋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高嫁(作者:林叙然) 作者: 林叙然 时间: 2024/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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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再和善不过的爹爹,终究是亲手将的兄长送上了断头台。

    宋宜有一瞬的失神,她想,到底为何成了今这般局面?

    她起了身,拍了拍膝上的黄土,转身往回走。她方转身,小土坡后转过来一人,那人不妨有人在此,避之不及,群青的袍子便撞入了她的眼帘。

    她抬眼,是沈度。

    他未像往一般着深青朝服,一件群青的祥云纹袍子将他整个人衬得又拔了几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着常服的他,她愣了愣,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她微微屈了膝,向他稍行了半礼,“大人别来无恙?”

    宋宜今着茶白衫子,外罩一件同斗篷,未施粉黛的脸隐在斗篷风帽之下,显出几分病态的煞白来。

    沈度目光落在她膝上,那里黄土未净,他复又看向她的脸,半晌,轻声道:“无恙。”

    宋宜颔首,“既如此,大人珍重,文嘉就先行一步了。”

    宋宜朝他走近几步,想从他身侧绕过,沈度却道:“县主聪慧,不该在此刻为如此大不韪之事。”

    “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方能不愧为人。”宋宜低声道,“还望大人高抬贵手,饶过文嘉这一次。文嘉不敢不臣,可也不敢愧对已故之母。”

    沈度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她身前一步之外,他垂眼看她,忽地伸手将她发间那朵素花取了下来,“宋宜,我记得你上次告诉过我,不敢再犯。”

    宋宜被他这唐突之举吓到,往后退开一步,心也微微跳快了几分,她平复下心情,镇静道:“大人如今礼数越发不周全了。”

    沈度将那朵花捻碎了,花瓣碎屑自他指间簌簌而下,他看向身前丈余深坑,那里尸骨重叠,枯骨之上白骨,白骨之上再新血,他似是不忍,微微闭了眼,沉声道:“宋宜,若今撞见你的,是里的人呢?”

    里的人,自然不是东便是宣室殿那位,无一好惹。

    宋宜微微张了张,强行辩解道:“中之人无事怎会来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县主是又忘了许林了?”沈度边带些许笑意,似是故意要看她难堪,“当下官已告知过县主,定王府一不倒,四周的眼线便一不会少。”

    宋宜心下悔恨自己大意,只道是宋珏亲自把关,府上之人应当无需忧心,却忘了府外何处不可藏,嘴上却还强自犟着:“如此说来,大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难不成也是其中之一?”

    她目光扫过他眉眼,他眼角微微上翘,从前竟没注意到,居然是双桃花眼。

    她突然不想再去追究他出现在此地的缘由,提脚走,却听到沈度答了她方才的问话:“和同僚出城踏青,在山脚偶见定王府的车马。”

    她今所乘马车再朴素不过,若非盘问,断查不出其中干系。她心下明白他必是在随口打诳语,想问个究竟,沈度已先出了声:“于是上来看看,县主是不是又在自寻死路。”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打趣的意味,可偏偏语气却十分认真。

    宋宜略一犹疑,实在生不出和他开玩笑的心思,也不想揭穿他的谎言,于是坦然道:“人之常情,大人高抬贵手。”

    她说完就走,连礼数也顾不得,从他身侧径直绕了过去,又听到那人唤她:“宋宜。”

    她顿住脚步,那人似是转了身,连声音都近了几分,他道:“你今不来,对不起你母亲。可你今来了,又对得起你尚在北郡的父亲吗?以命搏来的万千战功,抵不过上面一句不信,王爷孤身一人,要护阖府周全,实数不易。令堂泉下有知,定不会怪罪王爷。”

    “你同宋珩,都勿要再任了。”

    他这话似兄长谆谆教诲,宋宜鼻尖微微发酸,转身冲他福了福,“谢大人挂怀,文嘉谨记在心。后……若是再犯,大人不必留情。”

    沈度低笑出声:“御史只管纠察百官,县主若未涉案,也轮不到下官留情与否。”

    “宋宜,人这一生,得往前看。”沈度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清晨寒凉,县主身子虚,还请早回府罢。”

    宋宜应下,转身往回走,走出去不过两步,她听到沈度的声音:“那晚在北衙,下官出言不逊,还请县主勿怪。”

    “大人是为文嘉好,若圣上知道定王府与东私下有染,当不定怎么收场呢。”宋宜低低一笑,笑声穿过山间晨雾,尾音亦微微上扬了几分,送入他耳中,惹得他心有几分,“当是文嘉愚钝,错怪了大人。”

    宋宜转了今第二次身,冲他行了个大礼,“大人当舍命相助,于定王府,深恩难报。宋宜代阖府上下,谢过大人。”

    她说完不再停留,径直往来路走去。沈度注视着她的背影,纵然在里还裹着厚厚的斗篷,但身形终究是娇小的。隔着远远望去,小小一只,像极了一只雀儿,欣时啄上旁人两口取乐,只可惜是养在笼子里的,不开心时,只能蜷起身子,躲在角落里独自发闷。

    他再一望,那抹茶白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土坡之后。

    土坡之上,枯草未腐,新叶已生,其青青。

    他这才望向那荒凉破败的小土坑,其上虚掩的黄土掩住了视线,枯骨千百具,十四年前的尸骨又能去何处寻?

    他虽替亡父修了座衣冠冢,但入京之后,还是习惯在寒食之来到此处,尝一遍当凄凉。

    他在土坡旁立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折返。马儿疾驰,驶出去几里路,远远看见候在路旁的车马。

    宋宜从马车上下来,已经换了身衣裳,想来是府上才新丁,怕将晦气带回府上。

    沈度吁了马,宋宜立在马下,仰头望他,“方才忘记同大人道个谢,故在此处候着大人。那只镯子乃家母旧物,意义不同,大人手下留情,定是要当面向大人道个谢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旧物?”沈度未下马,咂摸着这词,忽然问,“那在县主房中搜出的半枚碎玉,县主也称是令堂旧物,怎不见县主亲自来讨要一番?”

    宋宜微怔,自她记事起,那碎玉便伴在她身侧,她明知那是宋嘉平给她的物什,而非她母亲之物,那却不知为何随口撒了这么一个谎。但到底不知此物有何珍惜之处,后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身陷囹圄不得身,早将此事忘了个干净。

    此番听沈度如此发问,她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答,她抿了抿,终于找到个理由搪,沈度却先一步开了口:“县主既然只讨过这镯子,下官自然也只需归还此物。至于他物,圣上新的赏赐已下,定王府不缺金玉,县主不必挂怀。”

    这般好意令宋宜很是受用,宋宜微微屈了膝,仰面朝他绽开一个笑容,“三月廿八,定王府宴请百官,还请大人务必赏脸一顾。”

    沈度同她拱了拱手,“自然。”

    沈度打马去了,宋宜立在原地许久未动,摊开手来,掌间是方才被他捻碎的那朵花的碎屑。

    山间起了风,那碎屑被风吹散,宋宜伸手去抓,未能抓住分毫。

    第25章

    三月廿八,桃花方谢,玉兰初绽。

    宋宜院中寅时点卯,清点人事器具。暮时分,宋宜终于换下了她常年护身的厚袄,披着件金丝绣纹单衣,倚在门边看下边人忙活。环佩叮当作响,她在这清脆的声响中,仰头望了一眼飞檐下那盏昏黄的灯笼。

    长夜将尽,那盏灯也似要燃尽了。清晨薄雾浓重,风又发寒,烛火扑闪了几下,眼见着只剩灯芯一点红,扑腾几下之后,竟然又重新旺了起来。

    贴身伺候的丫鬟传了水进来,宋宜兴致未尽,唤人了灯油,这才返身坐回梳妆镜前。

    前几里头传出来消息,说是上头为定王府长这个脸,里也是要来人的。宋珏得了消息,专程过来打过招呼,今必得事事隆重,不能失了体面。

    丫鬟如此想着,等宋宜净了面,挑了最正气的胭脂,拿银簪子挑了些出来,替她搽上。

    宋宜伸手阻了她,亲自挑出来一盒其他的,暗香淡淡,极衬她肤

    宋宜平素妆容简单,今却亲自取了花钿贴在额间,点染了口脂,还特地了支金步摇。丫鬟不敢再替她装扮,只好从铜镜中悄悄看她,由衷夸了句:“这是哪家的仙子下了凡?”

    “瞧你这嘴,偷吃了小厨房的?”宋宜今似乎心情很好,同她打趣了句。

    丫鬟得了定心丸,大了胆子道:“县主可别冤枉奴婢,不过县主今可是又要令城王孙公子倾倒了。”

    “城王孙公子又同我有何干系?”宋宜起身净手,余光扫过铜镜中这张妆容致的脸,嘴角微微抿出一个笑来,“惯叫他瞧见我的狈样,今总不能再出错。”

    这话丫鬟听不懂,自然接不上话,宋宜也不解释,换了身衣裳,到前厅忙起了正事。

    午时宴客,巳时方到,已陆陆续续来了客。宋珏亲到门厅客,朝臣们的宴席设在四面厅,女眷的宴则设在花厅,女眷轿撵直接入府,停在一旁的轿厅,宋宜候在一旁,同来往的命妇问好。

    端王似是过意不去,今亲带了厚礼来贺,还带了长平再次登门致歉。刘盈在花厅寻了一遭,又到院中溜了一圈,没见着那病秧子,拉了下人一问也说没见过,只好过来找宋宜,问:“宋珩呢?”

    宋宜指了指他住的院落,又道:“别去。他若是个知礼数的,今合该到前厅来,断没有让客人去寻他的道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盈嗤笑了声,“就他。”

    宋宜还要回话,小厮急急忙忙过来,冲她禀道:“东亲至,想要见见县主,世子请县主即刻去趟门厅。”

    宋宜冲刘盈致以抱歉一笑,随小厮穿游廊往门厅去,心思却已到了八丈开外。

    那夜之后,东亦被宣室殿那位狠狠敲了记警钟,这几月来很是低调,常难得脸。当亡宋家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如今那位说是要为定王府长脸,却派了东前来,存的是什么心思,她一时琢磨不透,但面子上的功夫终究要做足,不能怠慢。

    她往前厅的这空当,沈度也到了王府大门外,恰巧遇上同样姗姗来迟的褚彧明。他身后随从捧着厚礼,挡住了脸,沈度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连看了好几眼,又没看出来什么异样,只得作罢。

    褚彧明声音得低:“北郡告捷,定王下月可就要返京了。”

    沈度矮他一级阶梯,跟在他身后入府,只“嗯”了声,未作表示。

    褚彧明回头看他,“退之,我是过来人,你别步我的后尘,省得后悔一生。怜取眼前人,那丫头是个妙人。”

    沈度抬眼看他一眼,“眼下暂且没这等心思。”

    “两不耽误。东如今谨慎得很,你暂且寻不着他什么错处,反正也是闲着,不如趁机把这事了了。”褚彧明垂眼看他,意味深长道,“当你用来迫东收手的那些东西,若是时机掐得好,易储也不是不可能。你花了多少工夫和心血才能得来这些东西,这般轻易就拿了出来。你小子,敢扪心自问,你当真没半点心思么?”

    沈度摇头。

    “你若要成大事,少不了等上三五年,那丫头可等不了这么久。更何况,你若当真同那丫头有缘,定王府还是一大助力。左右当王也未对不起你沈家,还救了你这后生一命。”褚彧明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再说,你也别诳我,情之一字,可半点不由人。我是过来人,你瞒不了我。”

    “堂堂首辅大人竟然喜做媒,下官失敬。”

    褚彧明“嗨”了声,“你这小子,你如今呛我,后自有你后悔的时候。我现在就想啊,当年你娘若跟了我,也不至于落了这么个结局。我这一生作孽太多,怎么说也得替你娘把你的大事料理好喽,下辈子才有颜面再见她。”

    这话沈度已听了不下数百遍,实在懒得搭理他,在背后默默朝他翻了个白眼。

    王府下人上来,引他们去前厅,褚彧明噤了声。刚穿过垂花门,他顿住脚步,下巴微微抬了抬,指向前方,“你不着急,有人可比你着急。”

    沈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宋宜和刘昶正在亭中,宋宜躬身,亲自为刘昶点茶。

    刘昶掀袍在石凳上落座,宋宜执壶,替他斟了杯茶。

    褚彧明往前走了两步,同王府小厮吩咐了几句,那小厮行了个礼告了退,他也停在了廊柱后方。他为尊长,他不走,沈度只得停在他身后候着,同这位为老不尊的首辅大人,一并做这难登大雅之堂的偷听墙角之事。

    凉亭掩在廊柱后方,亭中二人的谈话清晰可闻。

    刘昶客气道:“王爷不将班师回朝,提前贺喜县主了。”

    接着便是宋宜那惯常冷冷清清的声音:“谢殿下挂怀。”

    刘昶知她的子,亲自替她也斟了杯茶,“还在怪孤?”

    “不敢。”宋宜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稳稳放上桌沿,并不肯赏脸喝上一口。

    “文嘉,”刘昶的语调带了几分无奈,低低拖长,“你知道孤的子,你当若肯对孤服个软,孤自会手下留情。”

    “殿下的意思是,等定王府门被灭,殿下自会暗中将文嘉纳入东,改名换姓养作金丝雀,永世不得见光?”宋宜直视他,“可是,若非当北衙留情,殿下今,兴许已经见不到活着的文嘉了。”

    “孟益提前打过招呼,北衙那帮人哪敢要你命?”刘昶一时语,一口气将整杯热茶咽下,缓了好一会子,才道,“更何况,你若是当年肯对孤服个软,又怎会有今北衙之事?”

    宋宜没出声。

    刘昶继续道:“文嘉,朝中三品大员以上,哪家的女儿有你这般任?你嫁谁不是嫁,当年你如何也不肯松口,后父皇金口一开,怎么着?你还不是得乖乖下嫁给那个草包。嫁他如何?嫁孤又如何?”

    宋宜起了身,双手捧过那杯茶,举至前,又听他继续质问:“你当宁肯去求一个御史,也不肯来求孤。文嘉,你素来好面子,怎地,为了保命也能落下这张脸?那你求谁不是求,如何不肯来求孤?”

    “殿下太过偏执,文嘉承受不起。”宋宜将那杯茶一饮而尽,茶杯轻轻放回桌上,“若是蒙受殿下喜,便得承受家破人亡之苦。这般喜,不要也罢。”

    “偏执的是你,文嘉。”刘昶低笑,“你若点了头,自能再保定王府数十年荣宠不衰。你爹护你到此地步,你呢?却不肯为宋家让步一分,你一个女人,何苦固执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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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宋宜低了声音,语气中的疏离更甚,“殿下伴君二十余年,不会不知陛下的子。陛下他断不会允定王府与东有所牵连,否则当年也不会私底下为贵妃娘娘做了说客。还望殿下自重,有些话可不能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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