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颗子弹留在了他的身体里,一颗在腹部,一颗在肩头,还有一颗在腿上,因为没能及时取出,此时伤口已经发炎溃烂,子弹嵌入皮甚至和肌组织黏连在了一起,卓的额头渗出汗水,沉默地割开自己的身体,挖出那些东西。第一颗子弹出来的时候,他额头已经布了汗水;第二颗穿得有些刁钻,卓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它出来,此时卓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子,像是天慢慢黑了下来;卓咬紧牙关,他的手有些发抖,所以不得不休息一会。 房立文虽然是个从事生命工程的知识分子,但他也学过医,如果让他来会不会更好一点?诸如这样的想法本就没有进入过卓的脑子,他那颗曾经身为潜龙的心在主人最危急的关头又从层层冻土之下复苏并成功探头,使得卓在最差的身体条件下仍然能够发挥出120%的实力。一般而言,启动了潜龙状态的卓就是一头独来独往的凶兽,屏蔽了所有人类的情,犹如机械,所以不信任任何人……除了,陆蓥一。 卓开始取他身体中的第三颗子弹,那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腹部,险些打入他的内脏,卓周围的世界已经完全黑了,但奇怪的是,他看到了陆蓥一。青年坐在桌子的一角正专注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卓觉得眼前的青年十分悉,可是一时半会居然有点叫不上名字。他的思维混,嘴里却说:“没……没事,取出来再包扎一下就好了,你别担心……”血顺着刀尖淌到地上,如果有医生在这里,说不定会马上制止卓所有的行动,因为他显而易见快要休克了。 光晕中的陆蓥一看向卓的伤口,似乎言又止。 卓看到他难受的表情,心都揪起来了,可是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又似乎有一颗小小的幼苗钻出了土壤,开心地舒展着叶片。他在担心他,他……他喜他……哪怕是神志不清甚至忘了自己身而为人的身份,卓却还是轻易得出了这个结论——眼前的青年喜他。真是太好了! 浑浑噩噩中,卓还是能够觉到这份不易,有什么在一遍遍提醒他,抓住这个青年有多么的难! “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别看了好不好?”卓说,忍不住放柔了语调,但是陆蓥一却没有扭过头去,反而更为专注地盯着卓看起来,似乎觉得这样就能减轻一点他的负担似的。卓无奈道:“那好吧,要是觉得受不了了,你就闭上眼睛,我很快就好的。”他用颤抖的手重新将那柄刀拿了起来。原本轻便锋利的小刀此时在卓手里仿若有千钧重,他的身体仿佛浸泡在滚滚的温泉里,又热又烫。神智不太清醒的卓并没有意识到他发烧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种舒服的错觉,就像是……在做那种事的时候。 他看着陆蓥一的幻象,心里想着,他怎么能够坐在这里忍受着触碰不到对方的那种觉呢。他是 多么想要将眼前这个人拥进怀里呀,他想要与他锃相对,想要亲吻他、抚他、进入他,想要……想要对他做很多很多、更多更多的事! 他想要到他那里去! 一瞬间的清明让卓将刀尖再一次扎进了里,刀锋切开伤口,深深挖入里,准确触及了那颗金属状的小东西。然而这颗子弹嵌得太深了,加上不顺手,卓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之成功地了出来。嘴里的纱布已经完全透了,其中还隐隐有血丝,那是卓因为太过疼痛不小心咬伤了自己。 卓整个人都在打摆子,但他的手却奇异般地稳定。他对着镜子,处理着自己的伤,陆蓥一在看他,陆蓥一在等他,卓想,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皮已经合上,人也在慢慢地往后仰倒,房立文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当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他吓得差点摔倒在地。屋子都是浓烈的药粉味混杂着血的味道,本来唯一的武力担当卓却好像晕了过去,此时整间屋子里还多了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街头少年的卫衣运动,脑袋上扣了个鸭舌帽,正在试探卓的鼻息。 房立文第一个想法是李贺年的人追来了,第二个想法是他怎么进来的,然后才想起来他要保护卓。他正着急地到处找可以使用的武器,却听那人喊道:“老房,过来帮忙。” 房立文愣了愣,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那头却像是生气了,一把摘了鸭舌帽,出了陆蓥一的脸孔:“叫你过来帮忙,傻愣着干什么!” 房立文在看到陆蓥一的瞬间,愣了愣,跟着居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老板,你可来了!!!” 第202章 会合 卓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陆蓥一。 青年坐在他的边, 头发糟糟的,眼圈是黑的, 整个人看起来既憔悴又暴躁, 直到他睁开眼睛那一刻。卓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醒, 陆蓥一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的记忆已经飞快地调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此时在他的某个秘密据点中, 这里只有他知道,所以陆蓥一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正这么想着, 脑袋上突然就被冰了一下。 卓吓了一跳, 随后才意识到陆蓥一在给自己换冰袋, 他应该是发烧了。等一下,这么说来眼前这个陆蓥一是真的? 见卓一直有气无力地打量着自己,陆蓥一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就你能干。” 卓脑子里下意识地就跳出来一句话:“我确实能干的,特别是在面对你的时候。” 人真的很有意思, 明明是在这样危机重重的环境里, 是现在这样一塌糊涂的身体情况, 但是看到陆蓥一卓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做那种事,会控制不住地浮想联翩,想他衬衫下的身体,想他劲瘦的肢、修长的双腿,每次进去的时候就会瞬间绷直的漂亮的脚面。 陆蓥一似乎很了解卓在想什么,所以这个时候神情很有点复杂, 他手里端着一个水壶,一时好像有点不确定到底是应该给卓喂水或者是就着水壶给他脑袋上来那么一下。擅作主张地替他挡去所有攻击不说,就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那儿,陆蓥一就很生气、很生气,他气得简直要……哭出来了。 卓见陆蓥一表情不对,极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张了半天,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嗓子还是哑的。陆蓥一终于还是下了决定,他拧开水壶盖子,弯将卓的脑袋小心地托了起来,然后给他喂水。清凉的体入口腔中终于让卓找回了一点自己果然还活着的真实,他痴痴地看着陆蓥一,就仿佛有几百年没有见过他那样。 陆蓥一把卓重新放回去说:“看什么看,还不都是你自己的,你再这么搞下去,说不定以后一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卓有点生气的样子,嘴巴微微抿了起来,原本这应该是个凶狠的猛虎般的表情但是摆在他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很像是一只病猫。陆蓥一没打算放过卓,这些子的担忧焦虑和为了找到卓花费的重重心血都让陆蓥一有种恨不得此时就把这家伙揍一顿的冲动,他说:“你行啊,不吃不喝三天以上身上中了三被钢管扎伤居然还有胆子不上麻药不输血不补就给自己一次挖三颗子弹,我是不是应该叫你超人啊。”陆蓥一越说越来气,真的想去打卓,但是手伸到了后者面前以后,最后还是改成了不轻不重地抚过。 陆蓥一叹了口气,说:“你换位思考一下,这些事如果是我来做,如果此时此刻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会有什么想?” 卓的脸上顿时出了愧疚的神,他努力眨了眨眼睛,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这么大一个人,人高马大肌发达的做这种表情简直就是犯规! 陆蓥一看着他那样子实在有点训不下去,他说:“卓我跟你说,咱俩绑一块了,同生共死那种,我他妈宁愿跟你一起死也不愿再有这种事发生。”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深深了口气,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手指抹了抹眼角。卓看得着急,很想要安陆蓥一,他努力地想要把手伸起来,无奈此时他的身体就像是被套在了一个石壳子里,人虽然是清醒的,四肢却还不受他管辖。 简直像借尸还魂似的,卓想,随后却被这想法有点雷到了,然而再细想下去,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从幼年被丢入山林那一刻起,蓝仁谦死了;从进入潜龙部队的那一刻起,思罕和卓死了;他背负着潜龙的代号,无名无姓无来历,行走在世人看不到的黑暗角落里,出生入死,赴汤蹈火,仿佛一具僵尸、一个傀儡,直到他因伤不得不退役,他进了蔷薇山庄浑噩度,然而,那个青年来了。他坐在光下的窗台上,轻轻巧巧地说:“我以前?做金丝雀的。”光从他的身后照过来,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镀了一层光,如同一个圣洁的神。 从那一刻起,卓那被排挤出去已久,只能游人间的魂魄终于重新回到了躯壳里,世界在他眼里不再是黑与灰的几何组成体,人们在他眼里也不再只有敌人、盟友和路人三类,说陆蓥一让他借尸还魂并不算得太离谱。 陆蓥一见他不动,忍不住伸手紧紧握住了卓的,两个大男人还是两个惯于出生入死的大男人的手自然不可能存在哪一个是柔荑的情况,但是此时他们却在彼此身上都觉到了那份柔软,那是对于自己愿意相伴一生的伴侣,愿意同生共死的拍档所存着的独一无二的柔软。 “卓,”陆蓥一低下头,在极近的距离看着他的恋人,他说,“你听好了,如果再有这样一次,我可不会再管你了,你想好了,你要是死了,我就去找别的男人,蓝戎或者别的谁,我会跟那个人共度一生,会跟那个人上做,每年清明寒食,我还未必有空去看你,你听明白了吗?” 卓瞪大了眼睛看着陆蓥一,膛急剧起伏,显然急于表示什么。陆蓥一轻轻笑了笑,说:“知道急了吧。”他低下头,轻轻地含住了卓干燥开裂的瓣,慢慢地含吻,用自己的唾润那副干燥皴裂的嘴。“知道急,早干什么去了。”陆蓥一小声嘟哝着,一面亲吻着卓一面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卓的呼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他想要伸手抱住这个男人,想要将他狠狠进自己怀里,想要……卓还没来得及把后面的不可描述yy出来,陆蓥一已经果断直起身来,他瞥了卓一眼道:“上回完了就打扫卫生的事还记得吧,这回你就给我慢慢躺着吧。”说完,干脆利落地掉头就走。 卓:“……” 卓哑然失笑,看来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把陆蓥一给气坏了,他这么想着,心里却涌上了丝丝缕缕的甜,发着高烧,整个人都神了不少。他决定尽快好起来,让陆蓥一好好尝尝不做却的后果。 陆蓥一走到楼下,客厅里的人们正在着什么,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便有人跟他打招呼。 “大老板,二老板身体怎么样了?”这是房立文。 “卓少爷醒了?我去厨房里把汤端出来。”这是李景书。 “卓队他一定没事的,他可是最强的!”这么握紧拳头鼓励着的自然是从以前开始就听多了自家队长的夸赞于是默默像景仰超级英雄一般景仰卓的葛顺。 “这我就不答应了,没比过没评过,他怎么就是最强的了!”吊着膀子还要吃干醋的自然是乔治亚·唐尼。 蓝戎在旁边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烟烟叹了口气说:“好了好恶,这下终于醒了,看来又要开始撒狗粮了,一天五顿不带停顿。”正这么说着,旁边就有人凑过去亲了她一口说:“亲的,咱们也可以撒啊。”最后这一个,正是被陆蓥一他们曾经丢在国内的里奥,李烟烟的丈夫,保全的员工,但同时,他也是a国大型保全公司平克特家族的小少爷。 陆蓥一当初跟李烟烟重逢以后,并没有想要和他的其他下属会和,他知道此时情况危急,与其让其他人想尽办法与他会合,在这过程中引起李贺年等人的注意还不如化整为零,让大家分散在各地,只要能够保一生平安足矣,但是只有卓,陆蓥一一定要找到。 陆蓥一本不相信卓已经死了这件事,因为卓答应过他会和他一起回去结婚,这个男人从来不会背叛承诺,所以他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而陆蓥一完全确信,只要卓能够从李贺年等人的追捕中身,只要他是自由的,他就一定会想办法来找他,至少,也一定会看到他登在报纸上的平安启事并回复他只言片语,结果所有人都回复了他,只有卓没有,所以陆蓥一得出结论:卓被抓了。 卓既然被抓了,他就不会死,因为李贺年要靠他来引出自己。陆蓥一相信李贺年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所谓的经书芯片都不过是骗局,但是李贺年却不知道连陆蓥一自己都还没找到那份情报,所以他一定以为情报还在陆蓥一手上,如此一来,他必须要找到活的陆蓥一,从他手里切实拿到情报并销毁以后,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换言之,李贺年试图利用卓来找到陆蓥一,陆蓥一又何尝不能通过监视李贺年的人的异动来找到卓呢? 一开始陆蓥一通过观察那些前来调查招聘启事的人员来搜集李贺年的讯息,这些人虽然是最底层的喽啰,但是底层上头有人,再上头还有人,循着这条线从低到高摸上去,未必就不能得到有用的消息。陆蓥一很快发现喽啰的上头果然有个负责人,而那个负责人上头有个联系人,陆蓥一找到这个联系人,但这个人也不能和李贺年直接取得联系,他通过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传递情报。如果他使用电话,蓝影能够定位李贺年的地址;如果他使用网络,蓝影能够摸到李贺年所在的区域,但这个人写信。 联系人将搜集来的情报写在信里,每天在同一时间投递到第五大道的某个邮筒里。有一回蓝戎装扮成邮差提前取信,他们发现信是寄到一个十分遥远的地址的,a国的邮政速度是很慢的,而陆蓥一相信李贺年绝对不可能慢悠悠地等一封信从这一头寄到他那一头,换言之,投递信件也许只是个形式,这样一来每天经手的邮差或是其他与信相关的某个人就显得很可疑了。一开始陆蓥一怀疑取信的邮差,随后是邮局分拣信件的人,直到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个联系人似乎穿来穿去就是这几件衣服。 一件特别老式的卡其风衣,一件不合时宜的黑皮夹克,偶尔会加一领带,通常他寄完信就会走,有的时候会到一旁的热狗店里买点吃的,他所挑选的种类不多,也是二选一,有时加芥末酱,有时是美乃滋。至此陆蓥一已经完全确信,寄信本身本和传递消息无关,真正起作用的是这个人每天穿衣吃东西的选择组合,换言之,李贺年的人甚至是李贺年本人很可能就在一个能够清楚看到这个联系人的地方。 再后面的事情看起来就要简单多了,但其中也少不了跟踪与反跟踪,试探与反试探,陆蓥一终于找到了李贺年的藏身之处,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谋划怎么查清楚房子里面的状况,卓就自个儿跑出来了,还动静特别大。 陆蓥一看到被炸了的房子时,心情简直复杂无比,既高兴卓还能折腾,又担心他这么一折腾,自己抢下他会增加难度。 张雪璧说李贺年抓人是能手这不是张口就来,李贺年本来也以为自己能够顺利跟着卓抓到陆蓥一,就连陆蓥一看见乌央乌央从四面八方追来的追兵都觉得这一次要完蛋,但是他们都没有料到这局棋里还有变局,先是葛顺和乔治亚出现了,再然后是李景书,最后起到关键作用的是里奥带来的人。 “老虎不发威真把我当……”里奥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烟烟扑了个怀,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那样,在危急关头还能不忘撒把狗粮。平克特的人将李贺年的人带上了歧路,为陆蓥一营造了空间,但是跟踪卓可……真他妈的难啊! 陆蓥一要不是对卓无比悉加上他那一身本事,很可能早就把人跟丢了,就算如此,他也是兜了好几个圈子才终于找到了卓的藏身之处。机关、密码、警报装置,一连过了数关,等到他好容易找到那间暗室爬下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卓躺在血泊里一脸“我不行了”的惨样。 陆蓥一简直想咬死这人! 但是现在,一切都好转了。不管卓和房立文是如何逃出来的,不管其他人断了胳膊或者瘸了腿什么的,至少这一刻,保全是齐齐整整的!人还在,希望就还在! 就在陆蓥一动的时候,葛顺突然举了个手说:“陆先生,我、我有个事想找你……聊聊。”陆蓥一有些意外,因为葛顺对卓是很佩服的,但是对于他之前多少有点见外,不过现在这份隔阂好像消失了。 葛顺挠了挠后脑勺说:“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啊?”陆蓥一看着他,葛顺就瞟了乔治亚一眼说,“有些事我不想很多人知道。” 旁边的人都纷纷笑起来,乔治亚说:“小顺小顺,有什么事不能公开说呀,小……”葛顺走了,乔治亚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生闷气。 陆蓥一和葛顺走到了一间房间里,这栋房子是平克特家族的产业,十分安全。见四下无人了,葛顺刚想说话,陆蓥一却一摆手,他环视屋内一圈,然后飞快地走动起来,在房间四处摸索,最后确信没有安装窃听器之类才问:“怎么了?” 葛顺说:“就我跟乔治亚那个事……”他说着,红了脸,凑到陆蓥一耳边说,“陆先生,jacqueen除了多宝盒还留下了一尊大明嘉靖年间的玉慈航像,我们怀疑这东西才是真正和情报有关系的东西。” 陆蓥一脑袋“嗡”的一声,一瞬间像是被四百年冗长的历史分量重重砸在了脑门上。 第203章 玉慈航 四百年前, 确切地说, 是四百六十八年前,大明王朝的天子嘉靖过寿, 相严嵩为讨好这位沉道术的帝王, 找能工巧匠专门订制了一尊玉慈航像作为寿礼进贺。这份贺礼由当时名列天下第一的镖局太原扬威镖局护送, 当时负责的总镖头是陆修吾,副镖头则是一名叫做胡鸣的老镖师。 然而这支镖队在开拔半个月, 就在将近京城城郊的当口却遇上了怪事。第一桩怪事是在名为猛虎峡的地方突遇机关伏击, 镖队以为有人劫镖,哪想到一阵白烟散去后却遥遥见着慈航大士现身;紧随而来的第二桩怪事是镖队为雷雨所迫, 不得已暂时寄宿弯月镇中唯一的云来客栈, 结果半夜竟遇着白莲教匪人袭击。混之中玉慈航像被天下第二镖局的少当家蓝肃劫走, 又在半路打碎,那一晚雷雨加,同样有慈航大士现身。 这两起事件的结果是宁远镖局镖头蓝肃在当年秋天伏法,宁远一众人等被黥面放, 而失镖的扬威镖局也因此一蹶不振, 重伤难愈的陆修吾终其一生郁郁寡, 英年早逝,而蓝、陆两家的子弟也就此背上了重振家业的沉重包袱。 四百年一晃而过,到了陆蓥一这一辈,他与同胞兄弟陆琢迩从小便立下誓愿要彻查玉慈航一事,然而陆琢迩却因为十二年前的意外,早早离开人世, 只剩下陆蓥一在人世间浑浑噩噩,直到他遇上了卓,遇上了保全的其他人等,才终于慢慢振作起来。在一起起委托的推进过程中,陆蓥一与卓从素不相识到并肩战斗再到终于心相,而蓝肃的出现把他们意外推向了遥远的边关地带,在古老的红花镖局镖头芮如海的墓中,他们才发现原来卓竟然是蓝家的后裔,四百年前的陆修吾与蓝肃则曾经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他们甚至还发现了所谓的玉慈航现身很可能是靠芮如海红花镖局的药物制造出的幻象,而蓝肃和陆修吾都曾经去过红花镖局。 所有这些线索都指向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结论:蓝肃和陆修吾在四百年前很可能在联手筹划某件事情,而这件事情也极有可能和当时被严嵩构陷下狱的三边总督曾铣以及前任首辅夏言有关。然而线索到此就戛然而止了,谁也不知道这两位陨落的青年才俊当年到底谋划了些什么,玉慈航显灵难道就能阻止嘉靖帝动刑吗?蓝肃又为什么要偷盗玉慈航像呢?历史上明确记载已经被摔碎的玉慈航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遥远的大洋彼岸呢? 一切都像是笼罩着雾,让人看不清楚又摸不着。陆蓥一万万没有想到,时到今,他追踪jacqueen留下的情报居然会在异国他乡与玉慈航不期而遇。 陆蓥一倒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都不由得微微晃了一晃,葛顺赶忙拉住他说:“陆先生,怎么了?这尊像有什么问题吗?” 陆蓥一定定神问他:“现在像在何处?” 葛顺说:“被我和乔治亚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陆蓥一又问:“你说这尊像当时和jacqueen留下的多宝盒放在一起?” “对。”葛顺说,“我们去偷多宝盒的时候,方队顺手就把这像给捎上了,但是后来我才想起来,虽然一开始是顺手,但是遇到韩承泽和发现被他背叛以后的紧急关头,方队还是把这尊像托付我带了出去,所以我怀疑那时候方队就已经隐约察觉情报和这尊像有关系了。” “真实或谎言,或许只有神知道。”陆蓥一喃喃念叨,“原来真的有一尊神在等着我们。” 葛顺还不知道陆蓥一失态至此的原因,只是以为线索失而复得所以令他十分动,他说:“我那天和乔治亚一起去l城想把这尊像拿出来,结果无意间发现这尊像里头好像有机关。” 陆蓥一一愣:“什么机关?” 葛顺说:“好像是藏着什么信息。当时是晚上,外头的月光照进来,我一抬头就看到有些字显现在墙上,但是那个角度很难找,我只看到了一次,后来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看出东西来。” 陆蓥一琢磨了片刻道:“通雕。” 葛顺说:“什么?” 陆蓥一说:“一种雕刻技术,专门于雕刻材料的细处动手脚,看起来是雕了一层,实质上却是利用高超的技术雕刻了多层。由于玉的材质特殊,那一块再经过反复雕刻,有薄有厚,透光率不同,当符合一定条件的时候,投到墙上的影子里就会显现出其中隐藏的字或是图案。” 葛顺张大嘴巴说:“你的意思是,真正的情报被雕刻在了玉慈航像中?” 陆蓥一说:“目前只是猜测,具体要等看到了那尊像才知道。” 葛顺说:“那容易,我去把那尊像拿来。” “等等。”陆蓥一却又道,“我上次让你们去查jacqueen的任务内容以及出了事故的原因都查到了吗?”陆蓥一心中隐有不安,他总觉得整件事情还有一些他未能了解的东西,而这些不通透的、没搞清的点很可能为他们的未来埋下凶险,就如同李贺年的突然出现和张雪璧的意外背叛那样。 葛顺说:“jacqueen的事我只知道个大概,有一些是蓝影帮我查出来的。她们姐妹俩是我们机构里十分优秀的特工,妹妹在国内工作,姐姐潜伏a国已经超过了七年,这一次情报外,妹妹追到了这里,姐姐帮忙拦截,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差池,也是在拿到情报准备接的关口出了问题。” 陆蓥一说:“她们也是给李贺年吗?” 葛顺摇摇头:“应该不是,李贺年是因为……”葛顺偷偷看了陆蓥一一眼才敢说下去,“李贺年是在张雪璧联系以后才出现的,我们在行动之前都不知道在此地还有他这么一暗桩在。” 陆蓥一想到了当时李贺年给他看的那段视频,郑老躺在病上待他们李贺年是可信的,把东西给他就行,结果转头李贺年就把他们给炸了。 葛顺说:“郑老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信任的人背叛了他,周振宇又把他架空了,他肯定不会让他好过的。”显然葛顺也想到了同样的地方去,开始担心这位远在祖国的老人。 陆蓥一听到这里微微顿了一顿,他摇了摇头努力将那抹不安的心思甩开,说:“不管怎样,先把情报内容找出来再说吧。” 当天晚上,葛顺便在平克特家族人员的护卫下将玉慈航像带了回来。 当那尊体态优美,容貌圣洁的玉雕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陆蓥一不由得鼻子一酸,眼角沁出了泪花。卓就在他的身旁,但是此时还躺在上,想要安他却做不到,只能在旁边干着急。陆蓥一将那尊玉雕带进内室里,同时带进去的还有李景书,两个人研究了很久,卓一直等着陆蓥一出来却始终没能等到。 这些子来,卓算是赖在了陆蓥一身上,尽管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每晚一定要陆蓥一给他唱摇篮曲陪他睡觉他才肯睡,但是这一晚上,陆蓥一都没有出现。天快亮的时候,李景书推门出来了。老绅士向来八风不动的脸孔上带上了几分哀戚的神,看到卓期待的眼神,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离开了。卓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表达怎么个意思,一时之间有点慌。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