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试图含混过去,向顾骋反复的道歉,解释,表示自己昨天做的那些事都不是出自本意,不过是有人主使。 顾骋打断了他,非常平静的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意有所指的补充道:“既然你能说一遍,就能说第二遍。” anddy脸难看。 然而最终,他还是缓缓开口,按照顾骋的要求,把刚刚自己说的话清清楚楚重复了一遍。 等他全部说完,重新靠在椅子上的时候,已经头冷汗,如丧考妣。 顾骋收回手机,按下保存,然后从头播放了一遍,anddy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出来,中间还夹杂着几声黄丹林紧张而急促的呼。 无论黄丹林在这件事里担任什么角,在anddy说出自己和对方的易,以及自己的犯罪意图之后,黄丹林就已经牵扯不清了。 顾骋检查完录音之后,就拉着霍誉非站起来,他对黄丹林微微鞠躬:“黄姐,我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 握紧了手机的同时也握紧了霍誉非的手。 然后转身离开。 他们漫步在b市繁华的街头,熙熙攘攘的人喧闹着或者安静着擦肩而过。 顾骋情绪有点低沉,还有点神思不属,忽然注意到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在若有若无的打量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指和霍誉非的还紧紧错在一起。 这个时候大家的思想和认识还没有那么开放,目光里诧异之外,多少还有些怪异。 顾骋本不在乎,但他在乎霍誉非,因此他们出门的时候总会注意点。 但现在,他却不想就这么松手。 霍誉非了解他的心情,只是弯笑着,又把手指扣紧了一些。 肌肤和指骨之间传来的令人紧张的力仿佛多米诺骨牌,顺着牵连的神经和血一鼓作气冲进心房。 让他心里涨涨的,软软的,也有点涩涩的。 忽然就忍不住问对方:“人为什么要做好人?” 但他真正困惑的,或许是人为什么不做“好人”。 无论是anddy还是黄丹林,都不全然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人品口碑也都实实在在,并非空来风。 但他们的底线却又这样不堪一击。 霍誉非想了一下,似乎反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他问顾骋:“你觉得我穿衣服怎么样?” “啊?” “好看嘛?” 顾骋立刻点头,非常真诚道:“当然好看。非常好看。” 霍誉非忍不住乐了:“真的啊,可是很多人都觉得我品味很差。” 顾骋不赞同的一扬眉:“是吗?我从来不会这么觉得。” “刚刚在餐厅,我连续要了两三碟松仁面包,是不是显得很没格调,很小家子气?” 顾骋忽然停住脚步,转身认认真真注视他,一字一顿的说:“你穿什么衣服,我都觉得非常好看,比其他人好看一百倍。你不停的吃小面包也很可,当然以后可以少吃点,这样就有余地吃更多别的东西,但只要你喜,我一点也不介意。” 霍誉非低低笑了:“你对我要求真低。” 顾骋抬起他下巴:“我永远不会向你提要求,因为我喜的就是你的样子,不论是穿的是几十块的衣服还是几千块的衣服,我都喜。你愿意做改变我当然赞成,但我不要你为我做改变,我永远喜你当下的样子。” 哦,那真好。 霍誉非在心里想,其实他的衣服还要更贵一点,这也就是说,他穿更贵一点的衣服的时候,顾骋也依旧喜吗? “那我也是。”霍誉非坦坦抱住他,在他耳朵边说:“所有真心喜你的人,都永远喜你当下的样子。我也不要求你一定要做所谓的‘好人’,我希望你问心无愧,我希望你快乐。” 顾骋更加紧的抱住他,轻轻的说:“我记得了。” 不光是霍誉非说的话。 还有今天发生的一切。 有人在陷害他,有人在保护他。无论是陷害还是保护,或许都因为有利可图。他现在一无所有,但不代表他永远一无所有。 不过他还是有点好奇。 忍不住松开一点力道,看着霍誉非的眼睛和他讨论:“你说,到底谁在帮我?” 霍誉非身体微微一僵。 第45章 一个问题 霍誉非不由得就多想了一点,然后又更加多想了一点。 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你觉得是谁呢?” 顾骋真的正儿八经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不要说帮我的人是谁,就是谁可能陷害我,我也一点都想不到。” “哦,”霍誉非松了口气,“不要紧嘛,以后凡事多留心。自己一个人在外,要多看多想,是不是?” “谁说是一个人?”顾骋马上反驳他,“难道你不陪着我?” 霍誉非笑眯眯的:“你觉得呢?” 顾骋忽然摸摸他嘴角,然后又摸了摸自己嘴角:“甜的。” 霍誉非:……? 顾骋就松开了胳膊,“反正我也不会让你跑掉。其实……”他声音有点低落,“除了你,我也想不到谁会这样帮我。”这样说的时候,他快速的看了对方一眼。 霍誉非挠了挠脸,笑道:“是啦,我对你最好。” 顾骋收回视线,然后又快速看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的好多事。” 霍誉非又有点紧张了:“恩?” 顾骋却又转移了话题:“我的工作马上就要做完啦,你想去哪玩?” 霍誉非当然乐意转移话题的:“好多地方呀。” 然后他就开始报名字,都是当年顾承岳特别想去的地方。 顾骋的眼睛就越来越亮。 霍誉非自说自话的走着,并没有去看对方,嘴角上却不小心出一个酒窝。 对顾骋而言,这件事似乎就到此为止,他也没有途径去得知背后陷害他的人到底是谁。从anddy当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一直不提背后指使他的名字,就可以知道对方要么手握着anddy更大的把柄,要么就是身份地位太高,anddy还有那个暗中帮助他的人都得罪不起。 但实际上,anddy从头到尾没有提到对方名字,完全是因为他觉得顾骋只会知道的比他更清楚,才心照不宣的省略了那两个字——赵。 没想到顾骋本一无所知这种情况。 不过即使anddy说出“赵”的名字,顾骋也未必能记起来这个人是谁。 所以霍誉非有点愁。 觉得顾骋心太大了。 不过他还这么年轻,看着对面抱着透明的小罐子,往里面剥核桃的顾骋,霍誉非又觉得也很正常。他还那么年轻,为什么要早早的经历那些呢?既然有他在对方身边,那就不用急,慢慢的也可以。 有那么一瞬间,霍誉非都觉得,其实自己陪他一辈子也可以。 有谁会比我更关心你,对你更好呢? 但他马上就对自己这样的想法到啼笑皆非。 虽然在认认真真夹核桃,顾骋也照样迅速抓住了对方偷偷一笑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 霍誉非就支着下巴,一边在纸上写东西,一边语气自然的反问:“我刚刚笑了?” “我可看见啦。” “恩恩,”霍誉非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继续在纸上写着什么,嘴巴里忽然被了个东西,他下意识咬了几口,就被又涩又甜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 顾骋给他喂了一块核桃仁。 “快说!”他催促着,又剥了另外一半放在他嘴边。 霍誉非下意识张张嘴,对方又把手收回去了。 他又默默的合上,控诉一般的看着对方。 顾骋没绷住笑了一下,然后把表情重新端正起来,循循善:“告诉我你笑什么,这一罐核桃仁都是你的。”他说着还摇了摇那个透明的罐子。 霍誉非知道顾骋很喜吃干果,就故意道:“我还以为那些本来就是我的呢。” 顾骋不说话,低头继续夹核桃。 霍誉非一乐,眼看逗成功,注意力就重新回到了手中的备忘录上。他觉得自己要学的也多的,尤其是即使不在家里住,霍启东也会给他布置“作业”。 这种“家庭作业”并不是从最近才开始的。 霍启东从几个儿女小时候起,就常常拿霍氏正在做的一些实际项目改头换面,当做聊天的谈资。也会不时拿出一笔钱,按照他们异想天开的“完美方案”实际作一把,看看几种可能的结果。那个时候年纪最大的霍誉守也才十二岁,宋誉莱八岁,霍誉非就更小了,只有六岁。就算是霍誉守也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投资的理论,都是凭着直觉懵懵懂懂做出决策。 这种直觉也非常有意思,有时候就连霍启东都猜不出结局,只能尽可能试一试。 大多数都不那么成功,偶尔有一两次,则妙不可言。 可能他们自己提出应该这样做,而不应该那样做的时候,大多没有做全方位的考量,或者说本没有任何考量,甚至可以说,他们未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却能够“误打误撞”,得到一个好结果——至少也不会特别差。 这就是“直觉”,是霍氏子弟写在基因里的天赋。 霍启东觉得很有意思,他喜看着自己的儿女从懵懂一点点变得成,把捉摸不定的“直觉”逐渐变成紧紧握在手中披荆斩棘的利剑。 尤其是,那个时候霍誉非的自闭症显现出好转的迹象,似乎对霍启东聊天的内容很兴趣。霍启东非常高兴,把更多的力投注在了小儿子身上。 从医学上讲,即使是高功能自闭症,痊愈的概率也非常非常低,可以说几乎是不存在的。霍誉非却竟然有了好转的希望,也因为此,霍启东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富贵闲人,每天除了一些必要的工作外,几乎大半时间都陪在霍誉非身边。 宋誉莱小时候也很有天分,但越来越长大,对这些反而越没有兴趣。霍启东从不勉强,放任她去做自己喜的事,去走自己想走的路,但事实上,直到现在,宋誉莱都没有真真正正很明白自己要走去哪里。 霍启东觉得这没什么,宋女士却不这么认为,她更认同宋誉莱应该尽早明确自己想走的方向,然后就勇敢又坚定的走下去。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