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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御宅屋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与兄书 作者: 布丁琉璃 时间: 2024/06/17 
上一章   第47节   下一章 ( → )
    云姨娘是谢延的生母,年过四十且衣着朴素,一点儿也没有富商之母的阔气,可眉眼十分周正清丽,乌发如云,举手投足极具江南美人的气质。

    看得出,是个极其温柔的妇人。

    闲聊的间隙,谢楚风亲手给谢宝真绘了张图纸,标注出扬州境内有名的去处,解释道:“你的闺阁朝南,推门望去,可见十里地外有座云雾缭绕的山峰,那是扬州最高的山,我的夜阑山庄就在半山上,若有兴致,回头我带你去山庄玩玩。还有这几处,是你三哥的商铺……”

    叙了片刻,便到了晚膳的时辰,府上张灯结彩,有着不输于英国公府的热闹。

    晚膳吃得都是地地道道的扬州菜,苏氏和云姨娘分坐谢宝真两旁,不住给她夹菜。

    “这个红烧狮子头是你云姨娘的拿手好菜,好吃的嘞!”

    “快尝尝这个八珍藕夹,还有应季的清蒸鳜鱼!”

    不多时,谢宝真碗中已堆砌如山,一顿晚膳吃了个十成,就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去厢房洗漱,唯恐饿着她累着她。

    苏氏给她安排的闺房在南院的小楼上,二楼单独一间,布置得十分宽敞温馨,榻上被面都是最上等的苏绣。约莫是认,谢宝真睡得不□□稳,梦中影影绰绰梦见了远方的爹娘,梦见了白衣少年,却怎么也看不清脸……

    一觉醒来,她发热了。

    苏氏火急火燎地请了大夫前来诊治,只说是‘水土不服’,要好生将养。

    于是连着六七,主宅的女人们都恨不得将谢宝真当瓷娃娃供着,每药膳不停,谢延甚至还不知从哪儿了一抔洛产的黄土给她随身带着,据说是可缓解水土不服之症。

    云姨娘擅长煲汤,莲子雪梨汤、红豆粳米粥、燕窝银耳汤每变着花样来,如此养了数,谢宝真总算好转了些,面也红润了不少。

    这天,云姨娘送了新鲜的燕窝汤过来,柔声道:“前几你高热不醒,嘴‘爹娘’地叫,还拉着我的袖子唤什么‘九哥’,把我们几个吓得不行呢。”

    谢宝真依稀记得自己的确梦见了九哥,而且是……十分不正经的梦。

    她面一红,埋头喝汤,掩饰般道:“给大家麻烦了。”

    “哟,这是什么话呀?快别客气。”说着,云姨娘像是想起什么事般,指了指头案几上的一摞拜帖道,“扬州城富庶或是官宦人家的小娘子听说远来有客,都陆陆续续递了拜帖过来,想结你呢!都给你放在头,神好些了便看看,多认识几个朋友才好。”

    谢宝真乖巧点头,心中那点离家的愁绪,也在二伯母和云姨娘的关怀下排遣了不少。

    云姨娘走后,谢宝真闲来无事,就拿起头的的拜帖一一翻阅。大多是文绉绉的官腔,唯有一本字迹狷狂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上面没有套话也没有官腔,只有言简意赅的三四句话,写道:【我家亦是南下迁居扬州,初来乍到,盼与一见,带小娘子去听小曲儿。】

    落款是‘沈莘’。

    “沈家啊,上个月才搬到扬州来的,小门小户的走镖之人而已,不过祖籍也在北方。这字倒是洒,不像个姑娘家。”苏氏放下拜帖,笑道,“宝儿,不如择开个茶会花会什么的,请这些姑娘们一起聚聚罢!些朋友,去去晦气也好!”

    苏氏说干就干,宴会定在七之后于谢家藕园召开,空前盛大。

    为了这场宴会,谢延特意花重金买了几百上千盆绿植和花卉置于府中道旁,霎时海棠和桃杏争相绽放,昙花幽兰暗生香,一片桃红梨雪之中,几十名扬州贵女和才女、夫人应邀前来,燕瘦环肥,擅琴的、会画的各显本领,又学着文人雅士曲水觞,好不热闹。

    谢宝真见着了沈莘。

    水榭中,沈家大姑娘一袭红的束袖武袍,乌发高束,男孩子般大喇喇坐在一群粉、娇滴滴的少女中间,有着与江南女子截然不同的侠气。

    不知为何,谢宝真对她一见如故。

    互相通报了姓名,两人就算是结了。

    聊了片刻,沈莘起身,很是自来地拉着谢宝真道:“走,我们换个地方聊。这些什么诗啊曲啊的,我可不懂!”

    两人换了个僻静的亭子静坐,亭子四角垂下纱帘,有桃花纷纷扬扬吹落。

    谢宝真看了眼沈莘的坐姿,忍不住笑道:“都说江南姑娘温婉,你却不是。”

    沈莘倒了杯茶,“我又不是江南的。祖籍平城,世代习武,习惯如此了,你莫要嫌弃我鄙才好。”

    “你是平城来的?”谢宝真颇为讶异。

    她的九哥,过去就生活在平城。

    “是啊!”沈莘眨眨眼,意味深长道,“怎么,你在平城也有亲人?报个名号,说不定我认识他呢!”

    沈莘的眼睛调皮灵动,谢宝真总觉得她能看透了什么似的。

    谢宝真张了张嘴,复又闭上,犹疑道:“没有,我只是听过而已。”九哥不知近况如何,还是不要在陌生人面前提及他才好,省得给他惹麻烦。

    沈莘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道:“对了,你多大?”

    谢宝真道:“快十六了,你呢?”

    “我比你年长五岁呢!你得唤我一声姐姐。”

    沈莘比谢宝真要早来扬州一个月,说是已经将扬州摸了个门儿清,自告奋勇道:“那就说定了,明天我带你去吃扬州最有名的蟹黄包和甜食。”

    盛情难却,谢宝真道:“好,那我今和伯母、兄长报备一番,省得家人担心。”

    “应该的应该的。”沈莘很能理解,玩笑道,“你这般娇俏可,若是被我拐走了可如何是好?”

    谢宝真从未见过这般活泼不认生的姑娘,对她的好又多了几分。

    宴会到酉时才散,沈莘最后一个从谢家出来,朝送出门外的谢宝真挥手笑道:“不必送了,我家穿过这条街就到!”

    告别谢宝真,沈莘伸指绕着间的玉环坠子,哼着小曲儿朝东街走去。江南的杏花洒在她身上,像是下了一场雨。

    到了沈家,她回房提笔润墨,裁了张二指宽的纸条,落笔匆匆写下:【已成功结永乐郡主,随时汇报动静。】

    写完,她将笔随意一丢,去后院鸽舍中抓了只白羽信鸽,将纸条卷好入鸽爪上绑着的小竹筒中,盖好盖子,双手一扬,鸽子扑腾着朝西北方飞去。

    ……

    夜里,孤星揽月,谢宝真又梦见了谢霁。

    面目模糊的白衣少年站在一片浓雾之中,谢宝真唤他的名字,伸手触摸他冷寂的眉眼,却摸到了手鲜红。

    再抬头一看,周身的白雾也变成血红一片。

    “九哥!”

    谢宝真猝然惊醒,呆呆坐直身子,心脏仍像缺了一块般空的。

    哪怕扬州繁花似锦,哪怕宴会热闹非凡,她依旧想念九哥,心疼他滴落在自己颈项上的泪。口闷闷的,有种绵密的思绪翻涌,难以平息。

    与此同时,洛祁王府。

    谢霁肩上有伤,着绷带,独自坐在昏暗的房中,用新鲜熬好的黑漆将破碎的泥人一点点修复拼凑。案几上的瓷瓶中,风干的桃枝依旧灼灼绽放,粘好最后一块,他借着烛火久久端详伤痕累累的泥人,目光仿佛也追随去了遥远的南方。

    庭院中,十数名动作利索的仆役陆陆续续地抬水冲洗台阶,将阶前和庭院中的干涸的血迹冲刷干净。哗啦哗啦的水响,竹扫帚扫过,院中石板路复又变得光滑干净,好像夜里的那场厮杀只是一场噩梦。

    不多时,护卫打扮的关北叩了叩门,低声道:“公子,皇帝来了。”

    谢霁收回目光,将泥人锁进屉,看了看肩上仍在渗血的伤道:“知道了。一切照旧。”

    皇帝便衣出,并未带太多随从。

    他一进祁王府的门,便发现府中的眼线暗桩全不见了,换上了许多陌生的新面孔。

    皇帝皱了皱眉,往大厅走去,谢霁已带伤等候在厅前庭院中。

    “你有伤,不必行礼。”皇帝虚扶起谢霁。尽管早从太医口中得知了情况,他依旧关怀地问了句,“伤势如何?”

    “皮伤,不碍事。”谢霁垂下眼,出些许痛心,“只是陛下赏赐的管家和仆役,大多已惨遭刺客毒手,是我未曾护好他们。”

    祁王府突然遇刺,被杀的恰巧是里安进来的暗桩眼线,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不过事到如今,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了,和几个奴才相比,谢霁才是他真正要扶植起来的一把利刃,更具有利用价值。

    第52章

    扬州随处可见小桥水,杨柳青青,堂深巷中,叮咚的琵琶声伴随着莺喉宛转,惬意又人。

    谢楚风专门派了四名身手矫健的下属寸步不离地保护谢宝真,又指了一名悉扬州地界的嬷嬷陪同,这才放心大胆地让她去和沈家姑娘玩闹。

    沈莘是个很有趣的人,又年长几岁,做事干脆利落,一点也没有寻常姑娘那般含羞腼腆,谢宝真喜她的洒稳重。

    在吃过扬州最有名的蟹黄包和豆腐羹,逛过莺歌燕语不断的秦淮花船,甚至是偷溜去看了红袖楼的扬州瘦马之后,谢宝真与沈莘已像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亲密。

    “此间茶楼的扬州小曲本地一绝,还有这特饆饠,只供茶客享用,外面的人想吃都买不到呢。”沈莘将尚且热乎的饆饠碟子推至谢宝真面前,嘿嘿笑道,“这是樱桃饆饠,古法制作,酥脆甜香,是你平吃的,快尝尝!”

    她这么一说,谢宝真倒有些好奇,“奇怪,我从未向你说过我的喜好是什么,沈姐姐怎的知道我喜吃这等甜食?”

    再回想与沈莘相处的十数,每每吃的玩的,她都是专挑自己喜的来,难道天底下真有这般志同道合之人?

    沈莘一噎,屈指挠了挠鬓角,没敢说自己早就将谢宝真的生平喜好倒背如,只讪笑道:“我这不是与你心有灵犀么!再说了,你一见甜食就两眼放光,我会看不出来?”

    这个解释姑且合理,谢宝真细细咬了一口樱桃饆饠,随即愉悦地弯起双眼,没再多想。

    台上弹着琵琶清唱的妙曼女子唱了些什么词,谢宝真其实不太听得懂,只觉得那些咿咿呀呀尾音上扬的曲调十分好听,仿佛连光都柔软了,花香与樱桃的果香汇,舒服得很。

    只是偶尔,偶尔谢宝真会悄悄瞥一眼身旁翘着腿歪坐的沈莘,心想:若是陪在自己身边的是九哥,那便再好不过了。

    两人逛到午后方回。谢府与沈家顺道,谢宝真执意邀请沈莘同车而行。

    不知为何,沈莘却有所顾忌似的,不停说道:“宝真,你就在这个路口将我放下罢,不必前行了。”

    谢宝真道:“路虽不远,我送你到家门口才放心呀!”

    “不用了,前面路窄,你的马车进不去的。”

    随行的嬷嬷的嘴道:“哎哟小娘子说的哪里话,这十字街我走了几十年,悉的很啦!你那屋门前宽敞得很,过两辆马车都没问题的!”

    谢宝真也笑道:“沈姐姐,不过送你回家而已,你就别推辞了。”

    沈莘鼻尖,心中讷讷道:话虽如此,可她那‘家’本就不是普通人的家啊!若是穿帮了,可如何向主子代?

    不多时,马车到了沈宅门口。

    谢宝真开车帘一看,沈家是个不大的小院子,大门紧闭,门口既没有门童也没有仆从,只有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执帚扫落叶。

    那男子身量结实,面容四方刚毅,脸络腮胡,穿着一身灰褐短打武袍,看上去是个习武之人。

    沈莘跳下车,指了指身后的沈宅大门,“我到了,宝真你快回去罢!”

    “我看着你进门才放心呢。”谢宝真执意道。又看了眼扫地的中年男子,问她,“门口那个,是你爹么?”

    不知是否错觉,沈莘的笑僵硬了一瞬,支吾道:“是啊,我爹。”正常人家里,应该都会有个爹罢?

    沈莘嘀咕着转身,清了清嗓子,朝扫地的汉子扬声喊道:“爹,我回来啦!”

    那扫地的中年男子虎躯一震,执着扫帚呆愣了一瞬,方在沈莘的挤眉眼中回过神来。他看了马车里甜甜微笑的锦绣少女一眼,生硬地挤出一抹笑,含混道:“啊,啊,女儿回来了!”

    “哎爹,您怎么能干扫地这种活呢?给我!我来!”沈莘从呆愣的汉子手中抢过扫帚,囫囵扫了两把,将那堆已经扫拢的落叶又扫得凌不堪。

    ‘沈爹’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双手颤抖不已。

    正此时,门从里头拉开,一个瘦长脸的年轻男子钻了出来,见到沈莘抬手就要抱拳,声如洪钟道:“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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