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并未把这个承诺放在心上,若是这世间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都不可信的话,那么这个人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那更是都带着。,一旦你轻信了,等着你的就是穷途末路的痛苦。 “肖氏那个蹄子派她的心腹在你门口守着,轻易不会就这样放你出来,你们俩究竟是打什么主意?”刘氏眼波一转,眼底浮上一抹猜测的快意,“还是说,那个人现在已经被那个皇帝疑了心,分身乏术,不可能再像往一般的盯着你了。” “哎呀……主大人还是这么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男人慵懒的坐了下去,翘着腿大喇喇的伸出来,殷红的衣袍花瓣一般的滑落两边,脚上一双黑底红面的靴子绣着繁复的花纹,一摇一晃的折出尖利的光,叫刘氏不忍直视的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肖氏那个女人,一贯觉着自己美貌无双,当年惑了那个狗皇帝,就以为自己姝冠天下,耍了手段的要在里做人上人。本想着她能为中带来些许的好处,也不枉费我们当年费的心力,谁知道她这般的不中用!”男人嗤笑一声,言语之间毫不掩饰的透出浓浓的不,“现在的皇帝本不吃她这一套,人尽可夫的一个婊子,还妄想着媚惑天下众人,俯首之间皆是她的裙下之臣。哈……在里飞狗跳的拎不清了这么些年,现在还妄想着要我们把皇后毒杀了,推她做皇后!我看她简直是疯的不轻!当初是哪个狗东西答应她的主意的!我回去就一刀一刀的剐了他!” 听见男人怨气深深的咒骂,刘氏却不觉得他烦了,眯着眼睛享受的听着那一声一声恶毒鄙的叫骂,嘴角不由自主的弯翘起来。这么多年了,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总算是顺耳了一回。想到那个总是骄傲的高昂着头的女人,刘氏的眼中深切的闪出一抹轻蔑的快意,这么多年了,她蛰伏在暗处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 “当年被她得晕头转向的不就是你父亲么,忍痛送她进的人,也是你父亲。”刘氏好整以暇的坐在榻上,噙着一缕悦的笑意的啜了一口清茶,“现在我还记得你父亲脸上那深深地失落之,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的去了。你现在就算是再想把你父亲剐了,也只能等你到曹地府的时候,才能办实现了。” 男人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重重纱帐遮挡看不清脸上的神,只是出来的一双脚却是慢慢的停止了方才不羁的摇晃,稳稳地停下来,声音低沉的对着心情颇好的刘氏道:“阿染,我知道你不喜肖氏那个女人,只是你还是要再忍耐一段时,毕竟老爷子的旧部还在那女人手上握着呢。” 老爷子的旧部,是刘氏心头的一块积年的心病,稍稍一提,就是一阵痛彻心扉的痛。手上的茶杯“咄”的一下磕在乌木桌子上,震裂了几缕细微的纹路,“我自然是要忍耐的,这么多年我都忍过来了,还怕成功就要到来的明天吗!我总是能等到她心甘情愿的求着把那份名单给我的时候。” 说罢不想再多看一眼身后的男人,声音冰凉的道:“你可以走了,若是你还没疯到底,就应该知道,静安海的家主也已经到了这里,他现在说不准就在这府里。要是到时候被他手底下的人逮住了,那我也无能为力,你只能自求多福。毕竟那位的手段,可比我还要狠辣多了。” 静安海的当家来了,这几个字就像是一道魔咒,让男人忽的一下便神经质的站起来,嘴哆嗦了两下,背着身都能觉到那抑制不住的煞气和愤怒,“那个狗东西!到哪儿都魂不散!静安海算个!要不是当年武林白道群雄并起,狠狠的制了我们,一个静安海怎么可能有今天这样的威势。说到底,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罢了。他元清章又算个什么东西!” 刘氏实在是厌烦了听他暴的骂骂咧咧,只觉得周身萦绕的俱是让她窒息的臭气。小香洲都换上了她的人,这里的一切动静都不会传出去,只是自从元清章来了之后,这里明显的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何况······还有一尊大佛在城里等着她呢。 刘氏克制着自己不要暴躁,蹙着眉头,一双眼睛中是隐忍的不耐和厌恶,手指捏着茶盏紧的发白,只是口中仍旧是淡然的轻轻地对着男人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只是你现在再怎样的不甘心又有何用处,终归静安海是得罪不起了,我们要向重振声威,只能慢慢等待。你今出来了好一段时了,肖氏那里就算是分身乏术,现在想必也已经在派人盯着你来的路上了。到时候若是因为你的心血来,叫肖氏那个女人察觉到了我的目的,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念旧情意。” 男人知道她不是当初的那个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了,只是仍旧是神复杂的朝她看了一眼,郁郁的在心里闷了一口气,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终究是闭口不言,旋身便悄无声息的走了。 屋子里再没了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儿,刘氏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看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叫进来吩咐道:“把里头的脏东西都拿去烧了,一点儿痕迹都不要留下。” 第三十一章: 傍晚的晚霞浓妆淡抹的在青苍翠柏的梢头上,把尖锐的叶尖描摹的多了一圈淡金的光晕。嵌了鹅卵石的小径上稀稀拉拉的落着几片黄的花瓣,细细看去还能看见花瓣上沾着几点清亮的水珠,被翠荣一角踩上去,立时便多了一抹浅黑的污迹。 绕过成片的苍松翠柏,兜头来的便是一个宝瓶门,门边上还放着一个柳条编的花篮,几朵朴素无华的小花儿蓬热烈的开在花篮里头,无风自动的微微摇曳。小径两边铺的绿茵茵的草地上,还有几只羽蓬松的芦花在上头磨脚,低头啄食里头的东西。一群羽黄绒绒的小崽子像是凌的洒在上头的黄米珠,圆滚滚的发出叽叽咕咕的稚的声音,见有生人来了,也不过是好奇的抬着一双黑黝黝的绿豆眼看上几眼,便跟在妈妈身后摇摇摆摆的吃东西去了。 一只皮黑亮的大狗自宝瓶门中钻出来,舌头伸出来颇有几分憨傻的一路小跑着往芦花那边儿去了,却不想被当头一个一看便十分强壮的芦花在身上叼了一口,疼的那双水汪汪的狗眼中,可怜兮兮的似是泛出几点泪花。 白墙乌瓦上横斜出一枝枝叶繁茂的梨花枝条来,上头密密匝匝的长着脆的绿叶,微微打着颤的在墙头上摇下斑驳的暗影。 有清新的乡野的生机的气味幽幽传来,窜到陈陵鼻子里,顿时像是让他看到了桑麻黍的农家。陈陵未曾想到,偌大的陈府还有这样的地方,还是现在辈分最长最尊敬的居住的地方。不由让他十分的好奇起来。 “怪道不肯出门,若是我,有这么一个园子,自己种菜养,出而作落而息,这样的子,我也喜。”陈陵一双眼睛之中有波澜起伏的光点闪动,贪恋的看着在草地上跑的摇摇摆摆的小崽,还有在一旁缩着想上去又不敢上前去的那条狗。这些都是他曾经想要的子,一个人,一柄剑,独居与山野之中。自己起一个家,养几只小,自养一条狗护院。每早晨起来看最美的出,饮最烈最香的酒。 这一生似乎与这个隐秘的愿望越来越远,但是能在这里看见这样的一个地方,还是让他忍不住高兴。 翠荣见陈陵是真的喜,并不是恭维的假话,持重端庄的脸上泛起一丝柔软的笑意,“这都是老夫人的主意,说是当年起于微末,虽则现在已经是富贵之家,但也不能忘了祖宗。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现在富贵了,更是要警示自身,莫要忘了从前踏实简朴的子。” “有大智慧,这是应当的。”陈陵赞同的点头应和,转眼看见翠荣手中拎着的花篮,花篮不大,只是用柳条编成,但却条理分明。中间藏着的小花也似是生长在篮子中一般的蓬热烈的盛放,几只羽翼雪白的菜花蝶在小小的花朵上上下飞舞,更是多了几分自然生动。 “这花篮编的十分巧,不知是哪位心灵手巧之辈,竟能做出这样好看活泼的东西来。” 翠荣听陈陵说起这个花篮,冷淡的面孔上顿时便多了几分柔软的笑意,“当不得公子如此夸奖,这是奴婢的弟弟做的东西。现在年纪大了仍旧是成天疯跑疯玩,没有一点儿稳重。也就是托赖了一双巧手,平里就喜做这些东西,还能讨人一点心。这必是他早上做了送来,摆在这里让奴婢送进去,孝敬老夫人的。” 翠荣的弟弟,他上辈子的时候也曾有所耳闻,据说禹州城做东西最好的就是他,一双巧手可造化天工,当初王宁安敬献上去的那个九龙抢珠玉水龙碗就是他做的。因着这个东西,皇帝还给王宁安升了一级,连在后的姐姐也一样得了皇帝接连几的招幸。现在那少年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能做得这样生动自在的一个东西,可见其天赋。 “令弟天赋万中无一,实在是该好生培养,到时候说不准又是一个班大师呢。” 翠荣却微微摇头拒绝了,“他不过是一时贪玩,小孩子家家一时兴头上的玩具罢了,以后还是要脚踏实地的读书考功名方是正道。”说这话的时候,翠荣的眼里,分明划过一丝黯然,她知道自家弟弟坐着些东西不是什么一时兴起,而知真真切切的喜这个东西。只是世道如此,工匠商户自来是最低人一等,他们家已经是奴仆之身,家中实在是不想再出一个籍了。 看懂了翠荣眼里的暗淡,陈陵也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虽知道将来这个少年定是要大放异彩的,只是现在一切都为时过早,只能略说了两句宽的话便就掩了过去。 宝瓶门进去便是一院子绿油油的菜畦,在冬里头用暖炉熏烤,才有这样一小片青郁郁的菜畦。地头上还有一个身穿葛布的老人弯着专心致志的拔着里头的草,身边已经小小的堆了一堆的绿茵茵的小草。旁边站着几个丫鬟,身上并未穿着什么华美的衣裳,一样的是一身葛布,上头并无任何花纹,只是颜略显得鲜亮些,头上也不过簪着几朵纱花,笑语声声跟在老太太身后,手上俱都是拿着一柄镰刀,或是拿着篮子收拾其中的杂草,面上红润的哄着地头上的老太太说着什么。 见翠荣来了,几个丫鬟忙对着陈陵福身行礼,娇声燕语的整齐道:“见过公子。” 身后背对他的老太太听见这声音,手上的动作也不见停歇,仍旧是慢悠悠的把该做的事情度做完了,才直起身来把手上的镰刀和小锄头放在一旁,叫身边的丫鬟收起来。转身对着站在院中的陈陵细细的扫了一眼。 陈陵长于天幕山,只知道自己有个还在世的,逢年过节的也送礼回来,只是还从未见过这个的模样。今听到翠荣来请,还吓了一跳,一路上心中都是忐忑不安,又带着些许的快期冀。只是这脑袋中的一切想象,在看见这双眼睛的时候,那些浅薄的想想尽数退散。 这世上有伟岸的男子,就有不让须眉的女人。他曾经见过许多比男子还要厉害有担当的女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个共同的气质,便是心志坚毅,百转不回。无论是温柔的,还是冷心薄情的,他都一一见识过,自认为此世间当不会再有人比他见过的巾帼女子更多了。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看见面前的这个老人的时候,却尽皆土崩瓦解。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沉稳睿智,带着岁月淬炼之后的隐忍智慧。似是慈温和,却在转顾之间转出令人心悸的利芒。那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只是一眼,就叫他置身于冰雪之中,心底所有的心机谋算,还有潜藏的黑暗,全都袒在那双眼睛之下。 “阿陵来啦,你回来之后我还未曾见过你,今天气好,我们祖孙两个在院子里说说话吧。”说罢把身边不住转悠的一只小狗拨到一边,拉着陈陵的手便坐在园子当中垒起来的一个葡萄架子底下。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