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忽视了买手机这回事,见李景恪从衣柜翻找着什么进钱包、一副又要出门的样子,顿时冲上去问道:“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要去哪?” 李景恪被他拦在门口,停顿片刻,说:“你小桔姐的外婆住院了,病得很重,”他过去握了握池灿的手腕,抬手摸到池灿柔软的脸,觉得对池灿发火的理由确实不够充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晚上自己睡好,记得锁门,听到了?”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池灿抬头,缓慢地问道。 李景恪说:“你明天不去上学了?” 池灿眼神失落黯淡下来,想了想,又格外较真地说:“那你后天晚上能回来吗?只是一起吃饭就行。” 李景恪不清楚他具体到天数的想要一起吃饭的要求从何而来,没有太在意,说的可以。 晚上风很大,太落山之后天黑下来,温度也迅速变低,池灿拿着李景恪给的钱去小街里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一个人缩着脖子往回走。 他回来后仍然站到窗户旁默默往外看了很久。 池灿希望许如桔的外婆能快快好起来。他知道得很清楚,李景恪当年迫不得已要了他、签字画押换回来的那些钱是都用在了阿的治疗费上的。尽管李景恪的生活好像和从前的人与事都呈现割裂的状态,每每提到这些,李景恪的脸永远称不上好,池灿也知道她们是李景恪为数不多在乎的人。 所以当李景恪两个晚上都不在,时间拨到十二月七这天,池灿放学回家后煎熬地等到天彻底黑透了时,屋子里没开灯,一片死寂。池灿看着桌上摆放的蛋糕和蜡烛,好像不生气也没有很难过。 他更没有给人这样过过生,导致蛋糕其实买得太早,放在冰箱里变得干巴巴,油表面有了细细的裂痕。 池灿开始庆幸没有让李景恪看见这一幕,太小太难看的蛋糕本不适合送出去。他转头看向旁边,这两天心神不宁,唐殊送的东西他还没去管过,也并不想拿别人的东西过来凑数。 再者,就算要庆祝也庆祝得不合时宜,池灿在医院见过死亡何等残酷,不是没心没肺的破小孩。 何况这天究竟是不是李景恪的生、李景恪会不会喜,他都不知道。 池灿想了许多,空着肚子还没吃过晚饭,像是害怕起李景恪突然回来,最终他独自虎咽地吃掉了那个已经不新鲜的蛋糕。 他吃得太急,呛着剧烈咳嗽了两声,眼睛里终于忍不住下几滴眼泪。是咸的,苦涩失败的味道。 第52章 揭开伤疤 黑板角落里用红粉笔擦了又写的高考倒计时天数在一天天减少,池灿坐在靠窗的座位,转头看向楼下花坛里泛黄的银杏树,觉夏天才刚过去,冬天又来了。 只是风城海拔太高,离天空那么近,光盛大,让人对四季更迭后知后觉。 池灿捂着口靠在桌沿看窗外光普照看得离,正在开小差之际,突然被向来疾言厉的语文老师点了名,他回神后慢地站起来回答问题,尽管没有一问三不知,还是被小小提醒了一番。 昨晚那个蛋糕没把池灿的肚子给吃坏,却在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难受觉,他胃口从早上开始就变得不好,总有些腻腻的,心里堵得慌,下课了也一脸颓然冷淡、失魂落魄的样子。 李景恪昨晚也没有回来,答应池灿的事情本没有做到。 放学后池灿自顾自坐着写完卷子的最后一题,段雨仪等他不急,先出教室打算去找杨钧,却在走廊里看见了等在旁边的一个悉的身影,惊喜地喊道:“许老师,你怎么来了?!” 初级中学放学放得自然比他们早很多,许如桔下午从医院赶回学校,上完班里没办法找人代的几节课,已经到他们教室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下课铃响后里面的学生断断续续走出来,就是没有看见池灿。 段雨仪听见许如桔是来接池灿的,连忙跑回教室叫了池灿,跟他说了拜拜才离开。 池灿起初愣了愣,转眼间收课本的动作变快起来,但表情又似乎没什么变化,他背上书包一步步往外走去,果然在走廊扶手边看见了许如桔。 “池灿,”许如桔神颇为憔悴,见了他,清淡白皙的脸上终是浮现出了些笑容,朝他招手,“这边。” “小桔姐,”池灿跟她一起下楼,也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哥让你来的吗?” 许如桔扶着他的肩膀,想了想才说:“李景恪这几天都没有回来吧,他为了帮忙跑上跑下很辛苦,现在在医院,小桔姐带你去一趟,顺便见见阿好不好?小时候她也抱过你的。” “她好了吗?”池灿低声说。 一路沿着石板砌的阶梯下来,走出学校侧门出口,许如桔“嗯”了一声,语气平缓地说:“生死有命,只要能尽力少一点遗憾,也许就很好了吧。” 池灿跟着许如桔坐公车到的风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地址就在泰安大桥边上。池灿以前只在前面的某个岔路口经过,目光总是眺望着河那边,从未注意到这里。 医院的走廊永远贴着清一的白瓷砖,住院部里安静异常无人喧哗,走路时的窸窣声清晰入耳。 阿如今在普通病房,一间里住了两个病人,中间用蓝布帘隔档着。 池灿没在四处看见李景恪的身影,停在病房门口小心地等待,许如桔在护士台问了两句才过来,领着他进去了。 就在靠门口的这张病上,阿白发苍苍,仰面躺着睡着了,一只干枯的手扣在白棉被上,从双眼紧闭的面容里能看出常年劳作、淳朴慈的模样。 许如桔将包放在一旁,看了看吊水的情况,轻声对池灿说:“你哥哥应该是去楼下缴费了,明天我们就出院了,”她苦涩地笑了一下,像叹了口气,于是才变得轻松一点,“等回了上和村,李景恪要再去一趟估计也不方便。等一下阿醒了,李景恪要是回来,你见到他,能不能帮小桔姐劝一劝?” 这几天李景恪虽然往返在医院,但在阿醒着的时候从没进过病房。 池灿想说自己说话可能没什么用,他也不清楚这之间到底发生过多少事——李景恪能把那么一大笔钱送来,在此之前却几乎从没到过医院或村里看望。 他不能随便劝李景恪的,岂非慷他人之慨? 但面对病上的在睡梦中痛苦呼的老人和一脸愁容的许如桔,他想起了被风城的一切埋入深处的某些记忆,还是点点头,很慢地说了好。 打算退出病房时,许如桔觉阿似乎要醒了,又独自返了回去。 池灿便下书包拿在身前,顺势坐在了外面的那排椅子上等着。 不一会儿,电梯口传来杂的脚步声,其中有池灿无比悉的一种,他飞快抬起头,李景恪手里拿着张刚完费的单子,正从走廊那头过来。 李景恪发现了池灿,没怎么惊讶,仿佛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拿着单子到护士台办理手续去了。 走廊里迅速变得空,池灿目不转睛盯着李景恪伫立在那头的身影,高大而萧索,白炽灯将暴在那下面的人照得影厚重。池灿觉几天不见,李景恪突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周身萦绕着他所领会过的那种冷淡、疲倦而孤独的气息。 身后病房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池灿发怔的思绪。 阿确实醒了,缓慢睁开眼睛,许如桔喂她喝了点水,说了几句轻松讨巧的话,惹得阿边咳嗽边笑了笑。 “小桔,还是早点出院吧,”她对许如桔说道,“我都说过了,再也不想来医院,在家里什么时候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 “明天就出了,明天就出,”许如桔只说,“阿,你知不知道有谁来看你了?以前对面村陈英阿姨生的那个娃娃还记得吧,当时月酒你一个人去的,害我在家里饿肚子。” “陈英……是池家那个小儿子?叫池灿吧,”老人的记忆力往往牢固,谈及旧事并不糊涂,她这会儿听见马上能出院了,神仿佛也有所好转,“他们池家那几个,老大老二都不是个东西,当年离了走了多好,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只是这几年在病中的事却越发顾不得。 许如桔说:“我跟你说过了呀,池灿早就回来了,还算我半个学生呢,之前在我们学校读的初三。”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难为他还记得,你呢,学生姑娘没地方去,你总带来家里住,倒是让我沾了光,回回在这鬼地方都有些花朵一样的面孔来眼前晃一晃。” 许如桔笑了笑,继续说:“今天是池灿他哥哥带他来的,这几天我去学校回家里办事,也多亏了有他。” “谁啊?” 病房里顿时陷入了犹如无止境的沉默,病人浑浊的呼声一起一伏,许如桔小心翼翼开口:“阿,景恪他……” “你不要说了,”阿骤然打断了她,脸大变,手里颤颤巍巍,语气强硬地吐出字来,“我不会见他的,许如桔,你要是不想现在就气死我就闭嘴!还嫌不够丢脸是吗,同恋搞得人尽皆知很光彩?!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在背后怎么议论的,我不是让你跟他断绝来往吗——” 池灿早已转身冲向门的那边,眉头紧蹙,一下子猛地站了起来。 那声音好像能穿透耳膜,在寂静的病房里外都显得刺耳且大声,池灿回头看去,心骤然沉沉一跳。李景恪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用一种温和平静且若无其事的目光看着他。 “哥……”池灿找回自己的声音,双手把书包抓出了折痕,有点哑地生硬地说,“我来看一下,你昨天没回来,答应的事不能不做到。” 他一开口发觉自己在说怪罪李景恪的话,可他不想了。 然而无论怎么掩饰、无论是谁也无法否认,一块陈年的伤疤此时已经被血淋淋揭开摆在了眼前。 病房门口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池灿伸手过去想握李景恪的手,李景恪已经移开眼睛,先一步转身离开。 他抓了个空。 池灿将碍事的书包丢在了椅子上,连忙跟上去,却不敢跟得太近。他垂着眼,被无力沮丧的觉一股脑笼罩上来,分不清是因为自己的还是李景恪的,或者是他们共同的。 李景恪的脚步却突然消失在了眼前,池灿慌张地抬头去看,迟钝良久,急匆匆推开了刚合上的紧急通道的门,里面一片漆黑,他闯了进去。 楼梯间里的灯因为池灿太过大力的关门声亮了起来,李景恪站在一旁的垃圾桶边,像是来烟的,手中却什么也没有。 他双眼直勾勾看着弱光灯下的池灿。池灿脸仓皇,摸不清李景恪现在想不想见到他,但依然朝李景恪靠近了过去。 李景恪这时却不再看他,开始了烟出来点燃。 “哥。”池灿站在李景恪面前,伸手去碰李景恪的衣角,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安或让李景恪舒心一点,所以是发自本能地想抱住李景恪。 李景恪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开了一点,却仍然把池灿拽紧,下一秒一把往回拉了过来。 池灿脚下不稳,如愿跌在李景恪身上抱住了他。 池灿张了张嘴,没有惊呼出来,然而下巴立马被掐住了。 李景恪将燃烧的烟夹在垂放的手指间,垂眼看着池灿,仿佛接受了如此的贴近和安,另一只手往下搂紧了他的。 他仰着头的样子像在索吻,李景恪低头吻住了他的嘴。 第53章 项圈 手中的这烟,李景恪依旧没有成。 贯通又狭窄的楼道里从下面传来一些回声,令人不自觉紧张,池灿被亲的时候全程闭着眼睛,身体对着李景恪依然完全敞开,因为格外而四肢虚软,任由摆布和摸。 李景恪按他后背按得很用力,吻却接得并不烈。 于是比起从前怕怯、只会张开嘴,池灿变得主动许多,探出舌头舔到了李景恪偏干的嘴,然后舌尖碰在一起,轻轻含。不多时,他头晕目眩地偷偷睁了眼,觉哪里都变了。而池灿手里像是一定要抓住什么东西,发软的手指攀了攀李景恪的手臂,迫使李景恪捏着他的后颈,偏头退开了一点,按灭那冒着火星毫无用处的香烟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李景恪再看回来时,池灿红润的嘴巴微张,抬眼一直看着李景恪,仿佛遭受了巨大的冷落,等待中带着直白的引。 “在外面,”李景恪摸他的耳朵和脸侧,问他,“不怕被人看见?” 池灿呆了呆,短促地说:“看见就看见了……” 李景恪低笑了一声,说“真的吗”,他定定俯视着池灿的脸,最终还是和池灿补齐了刚刚那个中途停下的吻。 从楼梯间里离开前,李景恪随手顺了顺池灿的头发,替他理好有点的校服,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池灿先推门出去,走廊里一时半会依然空的,他不知道该去哪里,瞪瞪站在门口等着。 直到李景恪一出来就面和他再次撞上,他被李景恪重新变得深不见底的双眼一盯,与此同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才瞬间反应过来。 但已经晚了。 许如桔果然正从病房里出来找人,看见他们也一前一后从消防通道的那张门里出来。 池灿心虚地转头望去,虽然说了不怕被看见,但此时有了种和李景恪不清不白被发现的觉。池灿想起刚才在病房外听见的那些刺耳声音,莫名担忧起来。 “完费回来了,”走近了,还是许如桔先对李景恪开的口,她神略微恍惚,以为病房里的争吵谁也没听见,仍然尽力掩饰着,“我把池灿接过来的,是不是耽误时间了,等会回去我送他。刚刚你们......” 李景恪说:“不要紧,来找我生气来了,他巴不得。” 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一目了然,好似不太在乎,却也不会低头。许如桔偶尔想过,假如他们都松松口,做场戏给阿给别人看看又能怎么样呢?可真这样做了,对李景恪、对他们自己而言又算什么? 气氛显得有些凝滞,池灿看了一眼李景恪,再看向许如桔,“嗯”一声,迟疑地点点头。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