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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御宅屋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深情眼 作者: 耳东兔子 时间: 2024/06/15 
上一章   第71节   下一章 ( → )
    言语比刀更可怕,因为刀口会愈合,芽会新长出来,可扎在人心里的刀,是一辈子也拔不走的。这种伤害是不可逆的。

    虞微第一次看见这种评论的时候,她其实难受了很久,甚至无法理解,彻夜睡不着甚至想跟对方好好争论一番,直到第二次,第三次……落在她身上的拳脚越来越多,然后是刀,甚至有人在黑暗中对她举起了,她都能觉到,渐渐的,她觉不到痛觉了,直到有一次,她用美工刀在自己身上划了一下,心里的痛,好像淡了些,于是她上了自残。

    尽管这样,虞微也还是怕死的,他们很多人都跟她一样,其实也是怕的。可是他们好像没办法,‘引真’里面大多数都是像她这样的抑郁症患者,她是无意间在一个抑郁症的病友群里接触上的。

    虞微也曾试图跟外界求救过,没多久,就有人跳楼了。

    虞微缩在浴缸里,试图抱紧自己。窗外的鸣笛声一遍遍在她耳畔响着,然后她无助地闭上眼……

    心里默念,只要撑过15:05,只要撑过15:05……

    =

    天仍旧是灰蒙蒙的,警笛始终在响,像是生命的警告。

    办公室安静的落针可闻,几个男人或站或坐,也都体现出了不同的焦虑,全思云电话里始终都保持着绝对的缄默,梁运安甚至都听不见她的呼声,梁运安和方正凡对视一眼,正接着开口,沙发上的男人站了起来。

    “全老师。”

    几个人下意识瞧过去,也自动自发地将话语权给了他。

    李靳屿走到方正凡身边,靠着他的桌沿,话机在桌上,他甚至都没看,人背靠着,低头给自己点了支烟,然后单手夹烟,单手抄兜说:“我是李靳屿,您的儿子现在在美国吗?”

    那边明显呼重了起来。

    所有人静静等着下文,眼神全挂在李靳屿身上,可他自己倒是一脸冷淡没什么表情地着烟,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跟她话家常。

    梁运安迅速翻了一下档案,一脑袋问号,全思云没有孩子啊,全思云一直没生过,前几年因为得了子肿瘤,整个子都摘除了,哪来的孩子?

    “我没有孩子。”那边终于憋出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

    “您有,”李靳屿人靠着,低头掸了掸烟灰,把夹着烟的手递到嘴边,眼神没什么聚焦地盯着方正凡背后的一整个大大的书柜,上头罗列着各种各样的荣誉证书和锦旗,“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到的吗?”

    “李靳屿,你妈讨厌你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浑不在意,笑笑:“是吗?她还跟你提过我吗?我以为她是不屑跟别人提我的。”

    全思云声音冷冷的,“鲁明伯也跟我说过,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他最后悔的就是教了你这么个学生。”

    他掐了烟,便是懒洋洋地靠着,两手揣在兜里,不咸不淡地口气:“嗯,是我辱师门了。”

    梁运安这会儿才发现,李靳屿其实格很呛,说话很犀利,也很不羁,只不过他跟叶濛在一起的时候,喜把自己装得很乖,很不经人事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他才是被姐姐蹂躏的那个。

    天空好像在一点点放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听他们的对话,全思云却不再开口。

    李靳屿将双手环在前,梁运安是第一次听出他的口气有点盛气凌人高高在上,“3月17号那天车上的人是老师您吧?那也应该不是第一次您使用我妈的车,我记得小时候好几次,我在车上发现一个玩具的赛车模型,不是我跟我哥的,那时我俩都至少高中,中间搬过好几次家,说实话这些东西早就不知道被扔在哪了。”

    办公室所有人都静悄悄的,树上的风好像也闻声而停,李靳屿低头自嘲一笑:“我那时候以为我妈在外头还有个儿子,天天跟她吵架,跟她闹,甚至还跟踪过她,她认为我变态,监控她的生活,这些您都很清楚吧?”

    全思云始终一言不发,最后她甚至连呼都屏着。

    李靳屿:“那个孩子现在在哪?我记得那时候他应该不大,五六岁?现在上高中了吧?在美国吗?”

    =

    彼时,整个城市上空警笛盘旋着,一辆辆警车飞驰,繁忙地奔向四面八方。

    15:00,公寓大门被一扇扇破开,有人用脚,有人用破门器,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八名没有报警受害人的公寓门接二连三地被警员们大力“砰砰砰”连续撞开,那声音,好像一道道烟花,在空中炸开,炸在人们的心里。

    对讲机里接二连三响起——

    “绿洲,了安眠药,边有遗书,八十岁独居老人,还有生命体征,正送往医院!”

    “明辉,五十六岁,女,安全。”

    “南苑,十六岁,了安眠药,没有遗书。正在抢救。”

    “大明月,三十二岁,男,安全。”

    “……”

    “森林都市,四十五岁,女,安全!”

    “育成,十八岁,男,没有生命体征。”

    最后这具情况特殊,警员们冲到门口的时候已经隐约能闻到一些腐烂味,破门之前他们也做了足够的准备,谁知道,当这扇大门一撞开,那扑面而来的气息把所有人退了出来,那味道至今无法形容,就好像是有人把鲱鱼罐头和烂猪一起放在锅里煮,还混着一点化粪池水的味道。

    屋子很小,应该是出租屋,家徒四壁,就一张光秃秃的边丢着年轻男孩的t恤牛仔。警员从兜里翻出一个破损的棕钱包,拔出身份证看了眼,十九岁。很年轻,一个年轻到做什么都来得及的年纪。

    “身上无明显外伤,应该是安眠药,而且,死了至少一周了。”警员说。

    屋内的气味没那么难闻了,警员翻出他的手机看了眼,然后便好像被定住了,说不上来是什么觉,心脏像是被人拽住狠狠掐了一把。也不是心疼,就是沉闷,那种乌云罩顶,让他再也不上来气的沉闷。

    是一条没有发出去的信息,收件人是他的妈妈。

    【妈,我真的害怕,我得了抑郁症,我已经没钱了。您开学给我的钱,都被人骗走了。兜里就三百块钱,我骗了您,开学的学费也没,老师一直在催我,他们电话马上就要打到家里了,我没办法了,对不起啊,我真的害怕您的打骂,下辈子再报答您吧……】

    就为了那么点学费?

    有人觉得不可思议。

    “父母没好好沟通啊,平时又打又骂的,孩子能不怕吗?”

    他们畏惧父母,畏惧上司,畏惧学校,畏惧朋友,畏惧同学,畏惧眼光,畏惧俗世的一切言蜚语,畏惧这城市的光,畏惧所有所有,可就是不畏惧死亡。

    案发现场一片沉默,有人再难忍受,捂着眼睛蹲在地上,拿胳膊擦着眼泪,低声喃喃地骂着。

    而电话那收到消息的方正凡,攥着电话的短手指头发着紧,骨节发白,两颊得已经麻木了。

    窗外的天空,其实已经放晴,一碧如洗。树梢间,隐隐落下了一层淡淡的光影,天光终于下陷,薄雾渐散。

    方正凡心想,今年的冬天可真长啊,长到他以为他能看遍风雪,今天的冬天又好像很短,短到有些人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

    李凌白自首了,毫无预兆的。

    那天警局的风格外大,她好像是被刮来的。梁运安当时看着那个女人穿着高跟鞋面无表情地走进警局,这么跟李靳屿说。

    李靳屿发现自己想错了,鲁明伯并没有他说得那么全思云,他没有替全思云顶罪,来替全思云顶罪的是李凌白。

    审讯室里,当年那束几乎要穿他眼睛的白光,打进李凌白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里,她仍然高高在上地仰着天鹅脖颈,只是她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是,我是‘引真’,也是我王兴生跟他秘书自杀的,因为他们手里有我走私古董的证据,王兴生和他秘书想要告发我,借此让我坐牢。”

    梁运安坐在她面前,问:“那八年前的陈青梅呢?”

    审讯室隔着一扇单面玻璃,外面能看见里面,里头看不见外面,李凌白却好像知道李靳屿站在外面似的,她微微侧过头,仿佛在对着外面说:“你可以算在我头上,毕竟当初要是没有我,她也不会认识王兴生,也不会因为上王兴生跟他出轨后愧疚的自杀,大概是觉得自己贞洁烈女的牌子立不住了吧。”

    “陈青梅不是信徒?”

    李凌白坦诚说:“我承认我所有的罪行,唯独一点不承认,‘引真’不是教,更没有信徒之说,你可以说我利用他们施行诈骗,但我从来没让他们信过什么教。”

    梁运安不太有耐心,他腔中简直窜出一团火,越烧越旺,音量也不自主地拔高了至少三个度:“那今天全城的警察都在陪你玩是吧,那个十九岁死在出租屋的男孩,虞微至今下落不明,还有那些了安眠药现在还在医院抢救的人,你都拿他们当什么!”

    李凌白没有说话了,眼底也没有抵抗,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梁运安。

    半晌,昏暗的审讯室,李凌白说:“我要见李靳屿。”

    =

    叶濛接到梁运安电话时,正把烤好的蛋糕从烤箱里拿出来,准备跟老太太们视频直播,并且教他们如何将厚厚的油抹匀,然后用红的果酱写上李靳屿的名字,名字写到一半,电话响了。

    “怎么了?”叶濛把电话夹到耳边,慢条斯理地将靳字写下去。

    梁运安声音有些急躁,“要不,你来下警局,李靳屿出了点情况。”

    =

    与此同时,那位年轻英俊的心理学家,也见到了全思云,两人正对峙在另一间审讯室。

    “好久不见,全老师。”

    全思云看着这张悉又乖戾的脸,算起来,是她见过的学生中,最不像学心理的,“这行还没让你厌烦?我以为你毕业后就转行了。”

    男人翘着二郎腿,答非所问:“如果每个罪犯都像老师这样,我恐怕这辈子都转不了行。我本来想不通一个问题,李凌白为什么要替你顶罪,但是我现在突然想通了,就如李凌白所说,她其实本不知道‘引真’到底是做什么的,‘引真’也确实正如她所说的,她顶多只是诈骗,并没有对他们进行洗脑。”

    “我也没有啊。”全思云说。

    “是,你是没有,”男人说,“你只对李凌白一个人洗了脑,洗脑一个人总比洗脑一群人来得容易。我之前想多了,我以为你是因为父母的事情对社会制度不出一场这么大的自杀事件来给社会制度或者政府难堪,后来我才发现,你不是。你确实心理够变态,你做这么多,你只不过是想让李凌白心甘情愿替你顶罪。我具体没猜到你这么恨她的原因,但我跟李靳屿后来查过,你父亲确实是因为经济犯罪入的狱,你母亲也确实是自杀的。不过李靳屿在档案里发现,你跟李凌白小时候在那个四合院里,当过一年的邻居。”

    “王兴生是你死的,王兴生当时想举报的并不是李凌白,而是你。”

    “全老师,你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全思云笑得滴水不漏,眼神甚至毫不避讳地盯着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说:“你去写书,一定是个畅销书作家,真能编。”

    =

    警局门口缓缓停下一辆高级保姆车。

    大厅,小警花正低着头准备给市局拨个电话,忽而听见门口传来的高跟鞋声,也没注意,大厅嘛进进出出总有女人,那女人走过她身边,她也没太注意,一手挂着话机,一手搭在桌上百无聊赖地弹着手指,直到闻见一阵淡淡的蛋糕香,她才有点嘴馋地下意识抬了下头,还以为是谁叫的蛋糕外卖。

    本以为映入眼帘的会是一张跟蛋糕一样甜腻腻的脸,却没想到,眼前这女人妆很淡,一身黑西装成干练,配了个韩式蛋花卷,可能是在家闲着无聊diy的,不过手艺不太成,但却意外了几分俏皮,加上那张有点高级的冷淡慵懒脸,此刻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但却莫名跟里头那个弟弟搭。

    不知道为什么,小警花当下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跟李靳屿一定有关系。就算不是女朋友,两人一定也是朋友。

    毕竟这种配置在生活中也不多见了。就好像学生时代,那些长得好看的,总是能通过各种途径成为朋友的。小警花下意识跟女同事换了一下眼神,显然,他俩是一致的。

    梁运安一见到叶濛,心里才松了口气,“你进去劝劝吧,他把自己关在里头好久了。”

    叶濛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黑西装和衬衫的袖子都被她捋到小臂上,整个人懒洋洋地抱着双臂倚在墙上,冷淡地说:“我要见李凌白。”

    =

    窗外是赤红的夕,拢在天边,风光瑰丽,却照不亮着小型的会客室,里头就一张桌子,一盆刚发芽的小绿植,摆在窗台上,随风轻轻摇摆,隐隐还能听见一丝微弱的蝉声。

    李凌白带着手铐在她面前坐下的时候,叶濛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面前不知道摆着一份什么文件袋,她看着她,二话不说滑过去,推到她面前。

    李凌白反倒被她先发制人,一愣,低头看了眼这个黄的文件袋,“这什么?”

    叶濛说:“断绝关系协议书,我不知道你刚刚又跟他说什么了,为了避免以后他再因为你的事不开心,我自作主张,帮他断绝跟你的母子关系。他忍你让你,是因为你生他养他,我不忍你,是因为我他。你要怎么作死,我都不管,但别恶心他。”

    “为什么是两份。”

    “看不清楚么,还有一份是外公的,他怕明天公司股价大跌,只能先将损失降到最小。顺便他让我转告你,好好改造,重新做人,至少出来之后,李卓峰还能养你,哦,前提是,如果他有李靳屿那个脑子的话,你安安心心坐牢就是了。”

    窗外的蝉叫似乎越来越清晰,好像夏天真的快来了。

    李凌白终于失控,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好像一只被扒了皮的乌鸦,凄厉难忍——

    “李靳屿就是个变态,他监控我,跟踪我,你不知道吧,我结婚的时候,他跪着求我呢,让我不要抛下他。”

    叶濛冷淡地:“行,我回去确认一下再打断他的腿,还有别的要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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