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吓出去了,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匆忙挂断。 等他一抬头,看见叶濛直接推开男厕门,鬼头鬼脑地探了个脑袋进来,那张脸是真漂亮,眼睛仿佛会说话,一眨一眨地好奇渗着光地看着他说:“你躲在里面烟?” 他很反常地盯着她看,将烟衔在嘴边,看着她深深了一口,吐气散漫一笑: “我烟你又不是没看过。” 叶濛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悄悄挤进来,关上门,拿后背贴着门板,看着他小声说:“程开然跟那个胖头陀谈完了,他让咱们找个地方,等会过去跟咱们汇合。” 厕所其实有股很难闻的味道,被他得烟雾缭绕的,加上这勾人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人间仙境,但其实臭得不行。 然而,地址定在李靳屿家。 因为医院附近没什么能说话的地方,咖啡厅、茶楼,任何公共场所都不太安全,家里更安全些。于是,只能去李靳屿家了。老太太住院,家里现在就他一个人住,所以还方便。 李靳屿家在三水塔老街,住这条街的基本上也都是这个镇上一些孤寡老人,灰白的低矮破旧小楼,屋檐落旧,墙皮刮落,墙的爬山虎,牵牛花。巷口一堆腐烂到天荒地老的厨余垃圾,到处都是很浓的生活气息…… 蒲扇老人、练剑老人,围棋摊,象棋摊,早餐煎饼包子铺,一应俱全。叶濛跟着李靳屿拐进巷子里,因为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行动缓慢的老人,她觉时间都慢了下来,但却很没有活力,本来就是个养老街区,年轻人住在这,就觉有点抑。 穿过街巷,门口有棵葱郁、姿态凝固的老梧桐树,便是他家。 门很老旧,两道门,外面一道铁门,里面一扇木制门,门角有些发霉,一推开,嘎吱嘎吱作响,比门铃都管用。 李靳屿门都没关,直接进去把老太太的轮椅收到一边,叶濛站在门口没动,悄悄打量了一下这老屋的格局,其实跟她那间老祖屋差不多,三室一厅,小归小,但五脏俱全。后面还带着一个小院,种了些花花草草,还有一条嗷嗷待哺的小黄狗。 屋内很暗,窗帘关着。格局简单干净,沙发上胡丢着几件他的外套,其中一件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湖边遇见时的adi运动衫,这种觉很奇妙。 那晚要号码时想的是这么一个大帅比跟自己无缘可惜的,从来没想到他们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心下有些异样。 李靳屿倒没什么异样,随手将沙发上那几件衣服收起来给丢到里间的屋子里。 “那间是你的房间么?”叶濛问。 李靳屿扫了眼,嗯了声,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说:“要参观么?也没什么好看的,就一张和几个柜子。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我看到电子琴了,”叶濛望了眼,说,“你会的乐器还多?” 他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递给她,合上冰箱门说,“小时候什么都学一点,什么都学不,你不说我唱歌难听吗,反正也没弹多好。” 话音刚落,又把水回,问了句:“能喝吗?” 叶濛莫名脸热,没答,一把夺过,以行动证明。 李靳屿勾了下嘴角。 两人坐了会儿,程开然很快就到了,风尘仆仆进门,扬手一推将两个小弟留在门口值守,程开然看了他俩一眼,直接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李靳屿跟叶濛并排坐着,这画面该死的养眼,让程开然有些不适,但还是开门见山问:“你们今天是怎么找到我的?” 叶濛说:“镇上就这么大,他猜的。” 程开然看了眼李靳屿,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对叶濛说道,“你是不是认出了那个翠镶金扳指?” 叶濛点点头,“你也认得?” “你去北京那几年,你妈妈为了给你赎罪,时常接济我,偶尔会带我回家给我做点饭,后来有个带扳指的男人找过她几次。就是你妈死之前,国庆那周,你碰到的那个扳指男人。我一直在查那个男人的下落,但至今毫无收获,后来有人给了我消息,找到扳指主人了,但是这个扳指在几年前被转手给了今天这个胖子。” “这个胖子做什么的?” “他就是做古董生意的。于是,我想办法联系上他,看看能不能从他手中找到一些线索,”说到这,程开然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你妈妈。” 叶濛笑了下,“我没多想。” 说到这,李靳屿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他弯捞过,“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拉上隔门,转身进到小院。 叶濛始终盯着他的背影,话却对程开然说,“那北京人走了没?” “走了,我按照你们教我的,我跟他说了,”程开然点了支烟,“我说下周我妈生,如果我看不到那个古董戒就不要了。我本来也没打算真买,就是想看看他手里都有些什么渠道的古董货,看能不能找到当年那个男人。他没说什么,倒也没再怀疑我。” 凭着程开然的智商能混到现在,叶濛觉得他也不容易的,李靳屿收了线回来,她对程开然说:“开开,谢谢你。“ 程开然哼了声,不理她。 气氛一瞬尴尬,他看着面前这对演技湛又莫名契合的狗男女,气就不打一处来,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算了,我走了,你走不走?” 叶濛看了李靳屿一眼,想说我能再待一会儿么。 李靳屿直接逐客令了,懒洋洋靠在沙发上,对程开然说:“把你的妞带走。” _ 李靳屿开了音乐,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会儿,窗帘比刚才叶濛他们在的时候关得更紧了一点,其实他一直都不太习惯太亮的环境。 低摇滚音乐在房间内砰砰砰作响,他其实很喜这种低靡的重金属,节奏强,宣度高。但怕扰民,声音开得低,所以听上去有些沉闷、抑。却实实在在地充斥着房间各个角落,他心里的空虚好像终于被填了一点。 他坐在房间的电子琴后面,脖子上挂着耳机,仰头后脑勺顶着墙,曲着一条腿踩在凳子上,手搭着,姿态更懒了些。 刚刚医院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想好了没。 他几乎都不用想,他直接说肯定要治,医生答复,要治的话,你就要转病房,得提前钱转科室。他吵着要见他,死活不肯转病房。 他苦笑,他只能消沉这么一小会儿,等会还得去医院哄老太太。哄完老太太还得去挣医药费,当初他最不用为钱发愁,可后来他怎么把自己的人生作成这样的? 早知道,当年就硬着头皮也把大学读完,至少拿到a大的文凭再说。听说985的文凭在镇上不用考也不用面试,直接能进事业编。 但那时,他看见李凌白就会发抖,没办法跟她在一起生活,连北京都呆不下去。 他的人生,好像也就这样了,能起什么变化呢? 他无力地笑了下。想到这,他低下了头,搭在膝盖上的手,胡地抓了把头发。 心里冒出一个让他自己都很嗤之以鼻的想法。 ——要不把叶濛睡了,勒索个十万二十万。 你骨子里还真是个混蛋啊,李靳屿。 他自嘲地勾笑笑。 门外,忽然传来两声重重地拍门声。 “砰砰!砰砰!” 他过去打开门,怔住了,小肥羊又送上门了,他不耐地皱了下眉,“你回来干嘛?” “我包忘拿了。” 叶濛指了指沙发,李靳屿回头瞧了眼,微微侧过身,让她进来。 此刻程开然不在,只剩下他们俩,加上这沉重、低沉地重金属音乐,气氛一下变得有些糜烂,李靳屿脖子上搭着耳机,双手抱臂,斜靠在门框上,一言不发地似乎在等她拿了包就离开。 音乐声低缓,叶濛又指了指卫生间:“我能去上个厕所吗?” 李靳屿人靠着,手从胳膊里拿出来,四指虚虚朝那边一指,请她便。 “哗——“等厕所里,传来冲水声。 叶濛出来,李靳屿双手抄在兜里,仍是斜倚着门框,这个房子又矮又挤,他整个人高大宽阔,又有少年人的清瘦,有种反差萌,叶濛觉他脑袋都要戳到天花板了,整个人看起来萎靡又委屈。 叶濛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仰头定定地看他,想问问他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事了,为什么看着这么难过。其实她刚刚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可是被她妈妈的事,分散了心神,也没工夫管这个弟弟。 李靳屿被她这种眼神看得又烦躁起来,他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一楼小院外,程开然正站在那颗老梧桐树底下,一边烟,一边等她。旁边站着两个小弟。三人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还不走么?”他微微勾着背,下巴冲门外一指,嘲讽开口:“你的程开然弟弟还在门外等你——” 你这么盯着我合适么? 话落一半,便被人含住。 李靳屿脑中炸开,音符跳动热烈。四周那低鸣、轰烈却令人致郁的音乐声好像一点点从他的世界消失。那些从未有过的体验,似乎破土而出,他荒芜的心里,仿佛又出新芽,似乎有什么在疯狂生长,那只奄奄一息的小鹿,终于停下了独自舔舐伤口的动作。 那个悲凉的世界,在这瞬间,一切都停止了,悄无声息的。 叶濛捡起刚才扑上去不小心被甩落的包,拍了拍面无表情说—— “再说我是他的妞,姐姐就上了你。” 第18章 “and every single year i’m drowning in my tears……” 屋内音乐浑厚, 低沉,嗡嗡在他耳边作响,其实李靳屿没太听清叶濛后半句话, 隐约只听见两个字“了你”。 凭着她单刀直入的子, 他猜也猜到是什么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又气又笑地看着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脖子上挂着耳机, 靠着门框, 在消沉、低靡的音乐声中低着头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不用回头, 余光也能受到, 那棵老梧桐树下的程开然已经气赳赳摔了烟二话不说要冲过来, 被两个冷静的手下一人一胳膊死死架在原地。 真正意义上算,这是他的初吻, 如果六岁的时候被邻家大姐姐骗走的那个不算的话。但他也并不想让叶濛知道, 他其实连正儿八经的恋都没谈过。这与他目前的人设非常不符。在美国那几年年纪太小,十三四岁。烟喝酒泡吧,唯独对女生兴趣不大。尽管后来有了兴趣, 李思杨高考结束,他又回到了李凌白的眼皮子底下,当回了那个乖乖仔。 “你是真想看我被程开然打是吧?”他冷笑道。 叶濛出一个坦的笑容,她本身长得不算明, 清纯动人,说话也干脆利落, 听着就让人舒服,没有小镇女人的腔调, 发音也很字正腔圆:“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他要真动你,你打回去,打死我替你坐牢。” 李靳屿一动不动看着她,最后视线扫了眼身后青筋暴跳的程开然,他淡淡别开头说:“你这话对程开然很残忍,他还在帮你查真相。” 叶濛点头,不过并不打算跟他深度下去,难得出自嘲的表情:“我本来就不是完美的人,我自私,贪婪……” 你还好。李靳屿在心里默默补了句。 “但我想让你开心。”叶濛很坦然也很直白地说。 李靳屿愣住,他说不上来是什么觉,就好像那凝固冰封的一角,正在被什么东西软化。 叶濛现在倒是绅士起来了,“如果你不对刚才的行为追责的话,我就先走了。” “什么追责?” “我在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下,亲了你,说实话,这算是扰,”她真是相当有自知之明,拿出了电话递给他,“你需要补偿,还是需要报警?” 她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屋外的音乐已经换了一首,仍然很低靡。李靳屿侧过身,耳机依旧挂在脖子上,他拿后背顶着墙,双手朝在兜里,低头沉默片刻,下巴冲门外一点,看也没看她说:“走吧。” 叶濛坐上车,表情并没有很高兴,相反,她懊恼极了。她从来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她做事情就算大刀阔斧的,但至少还是个会给自己留余地的人,刚刚那下也不知道是什么上脑,把她自己都给整蒙了。 李靳屿要是真报了警,那她现在坐得可能就是一辆警车。想到这,她额头直冒冷汗,这要是被当成扰犯给带上警车的话,她只能厚着脸皮回北京继续给勾恺当舔狗了。 倒也不是怕什么,她这人从来不束管教,就是怕老太太给气晕过去。 “你喜那小子?”程开然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 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