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漱口的人头也不回,往旁边挪了挪步子。 陈北劲略为尴尬地挠挠头,自觉没趣,扯了浴巾转身往里走。 浴室里间是雾面雕花玻璃门,陈北劲刚触碰到门把手,就听见身后人开了口。像在表达什么,又不明说:“我刚才在刷牙。” 陈北劲“嗯”一声,推门要进去。 沈致亭又问:“用我帮你找一下换洗衣服么?” 很明显的橄榄枝,可这示好却令陈北劲突然不情愿起来,他转过身,和沈致亭对视一眼,很直白地问:“你是真的不生气了,还是先糊着我,等着晚上从你妈那里表演完回来以后又不理我?” 沈致亭终于还是笑了,故意逗他:“你说呢?” 陈北劲心烦意,一把将手里浴巾扔到沈致亭怀里:“什么我说,我说你才是混蛋。” 沈致亭笑着接住:“少爷脾气这么大,我哪里还敢生少爷的气。” 陈北劲瞪他一眼。 沈致亭把浴巾还他,笑说:“不闹了,快去洗吧,待会儿饭都凉了。” “凉了就在微波——”接过浴巾,诧异问:“你怎么知道我买了饭?” “一直听着你动静呢,”沈致亭好言好语把人推了进去,“什么时候真不理过你。” 陈北劲这才意,偷着笑一下,不给身后人看见。 刚打开花洒,隔着一扇门,外面人声徐徐传来:“陈北劲,这种事就一次,你送我什么礼物我都可以收,但以后像这种事,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陈北劲没吭声。 指弯一勾,水开到最大,哗啦啦的倾盆大雨似的浇遍全身,陈北劲埋着头,想叽咕一句“知道错了,下次还犯”,忍住了没说,拿过沈致亭那瓶男士洗发膏往手心里挤了大一坨,抹到头上泡泡。 一个人除了,还要偶尔让他生气,他才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让沈致亭发现了。沈致亭有沈致亭的底线,他也有他的坚持,做朋友的时候都见不得一点哥们受委屈,在一起后难不成还会眼睁睁看着人在职场碰壁? je veux être ton soleil.(愿我成为你的太) 这圈绕刻在戒指上的字母,沈致亭如果看得懂,就会明白这是他的诺言。 陈北劲也觉得自己很冤。 沈致亭总嫌他讲情话太麻,油嘴滑舌不是出自真心,似笑非笑的,老跟闹着玩儿一样,可他难得认真郑重时,沈致亭又不习惯。他真话的确讲的少,尤其关于情话的真话,骨子里的含蓄基因发作起来,也不是很能讲得出口。 于是镶刻在戒指上,时刻告知着对方,他照亮守护着他。 “陈北劲!”门外人絮叨了半天,突然一声喊。 陈北劲赶紧关了花洒,竖起耳朵认真听:“啊?” “那我们这算是就说好了。”门外人每次一番长篇大论过后都要跟他确认一下,看他是否真的听进去了。 “嗯嗯嗯……” “还有,等会儿去了我妈家,不要跟在家里一样,当着长辈的面,总贴得跟年糕似的,不太成体统,如果我妈说要留宿,我们也不能……” “嗯嗯嗯……” “嗯,趁着你暂时出不来,我提前跟你说一声,李勤光下个月准备出国留学去了,早上他打电话来说想见最后一面,我考虑过了,我还是过去一趟比较好,你不许吃醋也不准生气,就这一次了,见完他我晚上回来给你带bintak家的点心,听见了?” 伸出手指,轻轻一抬,打开花洒,左摇右摆哼着歌,手指有节奏地抓头发,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事实就是,之前许景辉管不住陈北劲,之后沈致亭也别指望管得住陈北劲。 沈母打开门那一瞬,原本安分站在沈致亭身边的陈某人,突然转过身,在沈致亭嘴角上啄了一下,留给沈母一个香绒绒的乌黑后脑勺。 这么多年,每一次开门,俩小男孩都规规矩矩并排站在她面前,赏心悦目又纯洁乖巧,模样还这么般配,简直叫她心里喜的不得了,没想到今天开门成了开盲盒,突然就解锁他们新站姿,沈母一愣,视线往下,俩小子袖口下还牵着手。 沈母又是一愣。 小男孩变成会谈情说的男人了,还这么明目张胆。曾经总藏在儿子身后的害怕跟人打道的小家伙,现在已经敢跑到她面前宣示主权了,而她从前总想发设法地勾引人家的傻儿子,现在倒呆呆笨笨的,突然成哑巴了。 沈致亭也在愣,和母亲对视一眼。母亲望着他,捂嘴笑起来,瘦薄肩膀一耸一耸的,眼尾皱纹都飞扬起来,晶亮的眼睛里,闪烁出几点泪花。 沈致亭低下头,轻推了陈北劲,低声说:“闹什么。” 陈北劲挠挠他手心,低声回:“给你示范一下。” 沈致亭:“示范什么?” 陈北劲:“怎么哄咱妈开心。” 沈致亭:“……” 严格意义上来说,沈母比儿子更早认可儿子的恋对象,只是儿子经过一次,投鼠忌器,子稳重起来,长大了是长大了,也变得无趣许多。知道她不放心,他就总拽着陈北劲在她面前扮演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岂不知她心里更痛。 沈致亭暗恋那个孩子有多少年,她就旁观了多少年,直到那孩子终于回来,天知道她有多欣,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