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忙得都见不着面,于是静无人声的夜里就极尽绵起来,事后,两人半睡半醒的抱在一起说私房话,念念叨叨,黏黏腻腻,说着说着,嘴就不知不觉挨在了一起,也不亲吻,就这么懒洋洋贴着,然后掀开眼皮瞧向对方一眼,各自傻笑起来。笑好半响才停,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不过,长夜漫漫,也不并总是这样和谐。 陈北劲搬进来没几周,就发现沈致亭晚上都要睡觉了,还在和同事在微信聊天。 频繁聊的就两个,一个是秦旭,动不动就喊沈致亭“宝贝”、“亲的”,还老是逗得沈致亭笑出声来,这个人陈北劲认识,不在目标防范人群里; 另一个备注叫“创意部—助理小赵”,话不多,中规中矩的,基本都是工作上的事,但偶尔也说点别的,像什么“亭哥你一个人住不无聊吗,晚上也不出去跟旭旭哥他们玩嘛”,“哈哈哈哈你这么晚怎么还没睡,不怕着熬成老头子吗”……有时熄了灯,安静躺在上等晚安吻,却发现枕边人一直抱着手机跟别人聊,陈北劲的戾气蹭蹭就往上涨,有天终于忍不住了,扑过去马上就要雷霆发作一番,余光却瞥见那小赵发来一条“亭哥,这段子麻烦你了,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陈北劲找回点理智,了上衣,手摁在对方枕头边,一边勾引一边颇为幸灾乐祸地问沈致亭,你这活泼小助理是不是要跳槽了啊? 沈致亭放下手机,扫兴地拉上被子,回了句“我倒希望她是跳槽走的”。 陈北劲这才意识到不太对。 问清楚后,陈北劲才晓得那小助理的母亲刚刚病逝,准备要回老家安顿休息半年。 之前几个月她母亲都在老家住院,小助理独生女,虽然给她母亲请了护工,但她心里总放不下,在公司也总请假,沈致亭看在她是单亲家庭不容易,但不好一直给她批带薪假,就拿了六万块钱给她先用着,小赵自然而然地也就把他当成了神支柱,陪护期间一直找沈致亭聊母亲的病情。本来她母亲前几天病情似乎转好了,小赵心情不错,说很快就回来上班,要请沈致亭去高档餐厅吃饭报答他,没曾想她母亲是回光返照,没好几天,人就彻底没了。 陈北劲清楚,别人的闲事,不至于让沈致亭心到这种地步,拿钱接济不说,还全程线上暖心陪伴,对一个毫不相识的助理母亲关怀到这种堪称过线的地步,实在不是沈致亭的风格。只是那小助理母亲的病和当年沈致亭父亲的病一样,都是脑癌,赵母的病情还要更轻一些,沈致亭了解实情后,很难不急着去关心。 听说,那个赵母也是一直瞒着女儿不说,只买些便宜止疼药凑合吃,看病化疗一整套下来太贵,家里破产都凑不够医药费,人近五十患上病,孩子却一路前途光明,女儿还没在大城市里扎下,万万不能再被自己拖累,本着这样的心思,赵母对自己的病也就坦然了,更没了求生望。 陈北劲也清楚沈致亭父亲的事。 去年小年那晚和沈母聊过,这也成为他决定追求沈致亭的动机之一,但他们二人从没在明面上讨论过这件事,只是彼此暗示过。 陈北劲知道,沈父离世多多少少有自己的原因,沈致亭也总是和自己忌讳谈起这件事。每年清明,沈致亭会带他回家吃饭,却从会不领他到父亲的墓前祭拜。 世事难料,眼下,不同的人竟然遭遇了沈致亭相似的境遇,陈北劲不知沈致亭会作何想,究竟有没有真正放下? 见沈致亭就这么睁着眼躺着,盯着天花板发呆,既不唉声叹气,也不慨议论,既不追忆故旧悲伤,也不向上次似的搞起亲仇恨来。 安静如水,尸似的。 陈北劲等了半晌,又慢地穿回衣服,凑过去沈致亭身边,将人轻轻抱住。 沈致亭偏了偏头,视线向下,看他一眼。 陈北劲将脑袋埋沈致亭颈窝里,来回用头发蹭着。 沈致亭一笑,捏住他的下巴,将他脸抬起来,“衣服穿上了?又装什么乖呢。” 陈北劲就势将脑袋的重量在沈致亭手心,望着他:“我知道你不喜我提,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 “说。” “你还介怀吗?” “跟你没关系,”沈致亭松开手,扭过头,没再笑了,“跟我爸妈也没关系,都是我自己莽撞不懂事。” “违心。”陈北劲追问:“你在怪你自己,也在怪我,你怨我们之间的事牵涉到上一辈,是不是?” 沈致亭一默,说:“没有。” “沈致亭,”陈北劲凑过去,跟人脸怼着脸:“你怨我,你就骂我、打我,你要怪你父母隐瞒你,你依然可以跟我诉苦,我们背着大人说他们几句坏话没关系的。” 沈致亭还是忍不住了,抬眼和面前人对视着,轻叹一声: “从前我怨,怨所有人,更怨我自己,但现在我不知道了,也许这就是命,命中注定的事绕不开。 就像小赵她母亲,她们家没出我这样的事,但还是因为其他的事……结果都一样,没有那么多的假如。小赵比我做的好,她不会在她母亲出事后假想她们家如果特别有钱就会怎样,可我却总懊恼自己如果没有喜上你就会怎样、如果没有想着去美国找你就会怎样……其实我们谁都没错,只是我们不太幸运,没能将愿望实现。至于我爸,我爸怎么想,我控制不了,正如他清楚他拦不住我喜你,我也拦不住他想为我做些事。”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