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乐神晦暗,低头抚摸无名指上的银戒。 厢房内,萧厉懊恼地捶,暗骂自己..熏心,言行丑陋。 硬生生用内力让自己的身体重归冷静,萧厉换好干净衣裳,悄悄出了汤池院子。 扫地僧人拦住萧厉的去路,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 施主,您这是去哪? 萧厉瞥了一眼僧人的指甲,十指发黄,似有深浅不一的烧伤痕迹。 他不动声地说道:吾想去正殿祷念。 阿弥陀佛,天将晚,正殿已关,施主明再去也不迟。扫地僧人和颜悦,眼神却透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狠厉。 萧厉点点头,在僧人的注视里,回到院子。转身从院墙一角跳出去,行动无声地来到正殿。 正殿没有任何人,门大开着。佛祖金像面慈悲,俯视终生。 萧厉跨步进入,直奔放有空白姻缘牌的桌子。 他提笔写下自己与宁长乐的名字,小心地吹干墨迹。来到殿外,正要抛到姻缘树上,又想了想,回身重新进入大殿,虔诚地跪在拜垫上,对着金佛叩首三次。 出了殿门,运起内力,飞身把姻缘牌子悬挂在至高处。 做完这些的萧厉没有返回汤池院子,反而谨慎隐蔽地四处探查。 这个佛寺有古怪。 第36章 谢谢长乐哥哥夸奖。 素斋都送过来了, 萧厉还没有回来。长乐出院子寻找,被僧人拦住去路,叮嘱夜深沉, 不得跑。 宁长乐刚要询问有没有见过萧厉,只见萧厉从大树后探出半边身子,轻轻摇了摇头。 他默契地没有开口,转身往回走,刚进院子, 萧厉自天飘然飞落下来。 怎么回事?宁长乐询问道。 灵山寺的僧人有问题。我认真探查过,僧侣们到晚上,没有在做晚课不说, 甚至在禅房内聚众喝酒、赌.博。 汤池的院子守卫也极其严格,僧侣组成巡逻队伍,像士兵般有序井然。 他们还在院后围墙设置很多陷阱,看似是防范山林野兽, 实则隐蔽得很,更像是防范人去后山。 萧厉把发现的情况一一说给宁长乐听,最后总结道, 我怀疑后山有东西, 正准备回来和你说一声, 再过去查看。 宁长乐沉思片刻,说道, 我同你一起去!两个人有照应,万一发现不对,我可以回来报告,你能继续盯梢。 萧厉本打算带青牧一同去后山,宁长乐这么一说, 他突然想到,如果把青牧带走,院子里不就只剩下长乐和范时东。(久安:我不存在??) 万一两个人擦出点什么火花,萧厉觉得自己会呕死。 这般想过,萧厉点头表示同意。 萧厉揽过宁长乐的,往怀里拽了拽,嘴角扯出一抹顽皮的笑意:飞咯。 宁长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萧厉带着腾空飞起。突然的失重吓得他赶忙搂紧萧厉。 两人足尖轻点树稍,山间清风在奏乐,像是在跳一支快的林间舞曲。 凌风飞舞的觉让宁长乐忘了惧意。山林起雾,似被冲淡的云,宁长乐伸手触摸,只觉到清凉之意,云在亲吻他的手。 萧厉带宁长乐飞跃过后院,行至深山密林,像两只鸟雀轻巧地停在突翘的巨石之上。 好玩吗?萧厉角擒笑地看他。 宁长乐意犹未尽地点点头:怪不得青牧说你能飞,这回我算是相信了。 谢谢长乐哥哥夸奖。萧厉拱了拱手。 你看那里。 宁长乐远眺,发现距离他们不远的茂密林中,有四五个火把在燃烧。 萧厉沉声:果有蹊跷。 萧厉牵起宁长乐的手,借助鹰眼般的好视力,顺着山林小道,一步步靠近人群。 两人神颇有些紧张,不远不近地坠在这群人后面,一路跟到一处宽阔的山。 两人利用口巨石遮掩,小心地往里探头查看。 山内灯火通明,有一口口烧得很旺的大锅,里面冒着浓稠深红的体。 锅前站有两个僧人,纱布掩鼻,合力用大木搅动着体,锅旁有一堆堆晶莹的白晶体。 刺鼻的硫磺味充斥整个山。 宁长乐捂住口鼻,附在萧厉耳边小声地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润的气息打在耳垂,萧厉受到微小的氧意,不自觉地耸动耳朵,用极小的声音低语:他们在熬硝。 宁长乐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在制作火药。火药的主要成分就是硝石、木炭和硫磺。 这里的温泉是硫磺泉,加上山内的硝石矿,可不就是制作火药最好的地方嘛。 萧厉在看到扫地僧人的指甲发黄,有灼烧痕迹时,就有所怀疑。硝和硫磺都具有腐蚀,长期接触,难免会留下痕迹。 大周硝石矿藏特别少,制硝不容易。他在北疆时,十万士兵只有不到两千人的锐部队可以配备火器。 朝廷命令止私人制作火药,违令者斩首论处。灵山寺香火旺盛,和尚们不愁吃喝,到底为何会冒着生命危险制造火药? 山里的人把黑.火.药.装进木箱,用板车拉着往外走。 萧厉拉宁长乐躲避,轻声说道:不知道他们要运到哪里。你先回去,我继续跟。 宁长乐反手抓住萧厉的手臂:我随你再去看看。 这伙人敢制火药,手头上定有难以对付的火铳护身。宁长乐有些不放心萧厉的安全,怕他仗着武艺高强,反而会有生命危险。 两人跟在板车后面,一路往下走,绕过一个山头,眼前豁然开朗。 是大海! 月光倾洒在海面,铺了一层波光粼粼的碎银,静谧恬淡又不失壮美。 宁长乐和萧厉都不是临安人,不知灵山寺群山之后就是大海,被大自然的美丽震惊到。 五六个僧人推着木板车,来到山脚。 海面上停了一艘小帆船。他们将装有火药的木箱,一箱箱抬到船上。 这批火药极大可能和水匪有关。萧厉沉声道。 他翻阅过对战卷宗。水匪有二十艘船,每艘船上除火箭、长矛、投石器等常规武器,还有火药弹。且弹药充足,每场战役,水匪都有大量投掷。 萧厉命令卫都总管彻查过辖下地区,黑市上并没有大宗火药易的记录。 如此一结合,灵山寺的僧人和水匪极有可能是一伙的。灯下黑,越是张扬越不会有人注意,还可以防人偷泡温泉的由头,名正言顺地进行严苛的守卫。 这艘船有可能就是去往水匪的老巢。 临安水系发达,两面临海,有不少大河暗入海。大周海运不发达,货运量也小。 水匪把老巢安在海岛,在各大水系杀烧抢掠,入夜后悄然返回海岛。 大海茫茫,没有很好的方向辨别能力,很难找到老巢。 你回去找青牧,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从海岛回来。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萧厉决定先去探探水匪老巢的底。 不行!宁长乐抓住萧厉的胳膊,拒绝道。 若置身于大海,面对的是数不尽的悍匪,说句难听的,萧厉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听话。萧厉安抚地拍拍宁长乐的肩膀。 两人推搡间,不小心踩到树枝桠,发出咔嚓的细碎响声。 什么声音?一个僧人警觉地望向这边,萧厉摁住宁长乐的头趴下。 僧人正要往这走,同伴拽住他:别疑神疑鬼的,可能是野兔子。货装了,赶紧走。 船帆风扬起,眼见就要离开。 长乐,听话。萧厉无奈地说道。 宁长乐见萧厉坚决,不可能不去。 他坚定地说道:我也去。 要死得死一块,省得留他一个人焦心。 帆船驶离岸口,再推就来不及了。 走。萧厉揽住宁长乐,快走几步,飞身而起,落于船尾。落地瞬间,两人俯身趴下,船舱恰好挡住匪徒的视线。 轻微的晃动没有起放哨人的怀疑,他左右环视着,在甲板上来回踱步。 帆船不大,只有一个舱室。两人俯身,能听到从木板传过来的几人打纸牌的声音。 赢了赢了,给钱给钱。 唉,真是晦气,怎么又是他赢。 阿弥陀佛,真他娘的了门。 这个声音是那个扫地僧。 萧厉和宁长乐对视一眼,继续听。 戒疤啊,你当和尚上瘾了不成。张口闭口阿弥陀佛。 这不成习惯了嘛。要我说,当和尚也好的,有吃有住还受人尊重。不像当土匪,把脑袋别在带上,不被官兵们砍死,也总有一天不小心被火药炸死。小黑狗不就这么没的吗? 戒疤说得没错。临安城内的阔老爷们争着抢着买度牒,想做和尚哩。 人是当和尚嘛,那是在躲人丁徭役呢。我当年就是不想被拉着充壮丁才入得伙。 萧厉诧异地看向宁长乐。大周礼尊佛法,僧人度牒怎能随意买卖? 宁长乐点点头。何止是买卖,简直是朝廷敛财的好手段。如今徭役繁重,死得人不知繁多,富户人家争相买度牒,以躲避差徭。一张度牒竞价千贯常有之,甚至能当做通的货币来使用。 宁长乐自己也囤了不少,想等到价高时再卖出去,赚上一笔。 萧厉沉重地闭眼。这破败溃烂的萧氏王朝。 舱室内,几人继续闲话。 有一人说道:我去外面撒,谁也甭想动我的牌,我可记得门清。 门吱呀推动的声音,宁长乐害怕被发现,往萧厉身边躲了躲。 萧厉不知何时已撬开一块船板,抱着宁长乐翻身躲到底下,把船板抵了回去。 脚踩动木板的声音就在头顶,宁长乐趴在萧厉身上,屏住呼,瞪大眼睛,大气都不敢。 萧厉无声地偷笑,宁长乐的样子像极受惊的小松鼠,简直太可了。 这种帆船大都是双层,萧厉刚才听木板传递人声的厚度,就听出来了,下中间是空心的。 甲板下,有数龙骨作为船体的支撑。 现在萧厉就躺在一木龙骨上,一手环住宁长乐的,一手抵甲板维持平衡。 宁长乐整个身体都趴在他的身上,头靠在他的前,一动不动。 等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消失,宁长乐长舒一口气。 他没有武功,全然的黑暗,完全看不到现在的情况,只能觉到自己随萧厉呼的上下起伏而起伏,四周没有任何的抓手。 整个人仿佛悬在半空中,萧厉是他唯一的救命绳索。宁长乐不安地扭动了下。 别动,小心掉下去。 萧厉的呼打在他的头顶,酥麻从头顶贯穿脚底,宁长乐心跳快得要蹦出来,再不敢动弹。 萧厉亦受到了宁长乐的心跳声。 他仗着身怀内力,眼力过人,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对方含羞带怯的面容,以温柔又轻浅的声音调戏道:长乐哥哥,你心跳得好快。 我害怕。宁长乐鼓着脸,气呼呼地狡辩。 萧厉轻笑一声:我也害怕得厉害。 咚咚咚咚打鼓似的。萧厉的心跳声完全不输他的。 宁长乐恶狠狠地说道:是啊,吵到我了。 一个巨浪打来,船体剧烈地摇晃,宁长乐慌张地抓紧身下人。 嘶长乐哥哥,你痛我了。 萧厉的声音听不出半点痛意,带着几分愉悦的尾调。 宁长乐知道萧厉在故意使坏、调戏自己。 他不服输地挑眉。萧厉瞧见,暗道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宁长乐双臂张开,紧紧地环抱住萧厉的腹,两人贴得更紧。 宁长乐的脸颊贴在萧厉的前,可以清楚地受到肌像水煮蛋一样富有弹。 泡温泉时就很想摸一摸。虽然隔了一层衣服,触有所下降,宁长乐还是略带意地蹭蹭,衣裳都快被蹭开了。 谁怕谁呢。他宁长乐从来不认输。 萧厉表示他认输:我错了,你放松点。他快不过气了。 宁长乐狡黠地一笑,丝毫没有放松。 垫很舒服,船只随着海浪轻轻晃动,像是身处在摇篮,耳边海浪哗哗的声音谱成摇篮曲。 泡了温泉澡又担惊受怕很久的宁长乐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定,逐渐进入梦乡。 萧厉苦笑不得地看着宁长乐安然的睡颜,一只手仍环住他的,防止他掉落。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宁的脸颊。 宁长乐受到温暖,像猫似的眷恋地蹭了蹭。 萧厉的心软成棉花,抿轻笑。左腿从宁长乐的身下往外挪了挪,萧厉轻松踏到船底。 宁长乐不知睡了多久,被萧厉推醒。 长乐哥哥,到岸了。 宁长乐睁开朦胧睡眼,眼前陡然放大萧厉温柔的眉眼。 他吓得一仰头,萧厉赶紧用手掌护住,防止撞到。 他们在卸货。萧厉小声地言语,我们等一等。 嗯。宁长乐没有睡醒,含着浓重的鼻音哼唧一声。 又乖又软。萧厉顺势了宁长乐圆润可的后脑勺。 有微弱的亮光从隙透进来,恰好照在萧厉的脸上,为他渡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柔和又温暖。 宁长乐看得闪了好一会儿神,突然察觉到不对。 他看到了船底!距离萧厉不过一尺距离!一脚就能踩到底。 他以为夹层很高呢!实际上坐着都嫌废! 萧厉耍他,故意让他在他的身上睡了一整晚。 宁长乐气恼极了,想要张口怒骂。 萧厉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一声,眼神示意船上人来人往。 宁长乐一口气闷在喉咙,生生咽回去。他冷然一笑,狠狠咬住萧厉的脸颊,留下两排血牙印。 萧厉斯哈斯哈地轻,太疼了。宁长乐,你等着,早晚给你咬回来。 一直等到船上岸边再听不到动静,两人才小心谨慎地探出头。 帆船停留在一个极窄的峡口,入目是巨大的海岛。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