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修长纤细,骨节莹白透粉,玉戒比之失。 罗文瑾看见玉戒,张了张嘴,竟一时语说不出任何话来。 当指天发誓、誓死不负的诺言犹在耳边,难以言喻的羞愧让罗文瑾脸青红错。 徐聘婷又嫉又恨:兄长,玉戒是荣国公和夫人的定情之物,是你不配! 她伸出手,挑衅道:请兄长还给配得上它的人。 县主说得对。宁长乐漫不经心地转了转玉戒。 徐聘婷摆了摆手掌,勾起胜利的笑容。 唤狗似的动作彻底怒宁长乐。 他,此生最恨背叛! 手掌狠狠拍在石桌上,抑的郁气随一声长喝而出。 宁长乐道:去你妈的戒指! 玉戒扣在坚硬青石,碎裂成四五段,变成一堆细碎的残渣。 玉碎难还,深情最是一文不值。 断戒划破宁的指节,血顺着手指青筋动,在指尖凝结成水滴状,一滴滴缓缓坠落在雪地,晕染成红梅。 玉戒碎落,罗文瑾脸瞬间煞白。 你!徐聘婷气得面铁青。 见罗文瑾心痛眷恋地看向宁长乐,徐聘婷愤怒地拽住他的衣袖,责问:文瑾哥哥,那可是我们的信物!徐长乐就这么给毁了。 好了! 罗文瑾大喊一声,神溃败,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很好。 宁长乐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意,仿若刚才的一怒从未发生过。 他甩了甩手指的血迹,从两人身侧而过,毫无眷恋之情。 徐聘婷拳头紧握,心有不甘地瞪着他的背影,恨不得瞪出两个窟窿。 为什么?明明是她得到了罗文瑾,却仍然不能看见徐长乐的痛苦狈! 院墙之外的千年雪松树上,有两人将闹剧尽收眼底。这两人正是山门前起哄的幞头青年和他的同伴。 王爷,您的表妹够蛮横的!青牧了冻红的手,担忧道,要真成了我们王妃,您这个安王可难安生咯。 萧厉的父亲安定王,乃先皇长子。皇上为先皇嫡子,长公主是皇上亲妹。所以,徐聘婷是萧厉的亲表妹。 虽是亲表妹,但萧厉从小到大,生活轨迹波折,见过徐聘婷寥寥几面,完全记不清长相。 萧厉得到消息,皇上有意把徐聘婷许配给他为。 于是易容乔装,想看看自己的小表妹到底如何样貌,何种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萧厉不悦地觑他一眼:圣意难为,她若进门,我必定好好待她。 好好二字,怕是青牧不觉打了个寒颤。 萧厉乔装的面容就是个相貌普通的青年。 实际上的萧厉,脸型削瘦偏窄,翘鼻薄,双眼皮薄且细长,瞳孔极黑,如一汪深潭,犀利而冷。 这种长相自带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加上常年的杀伐之气,微微蹙眉,便不怒自威。 青牧与萧厉年龄相仿,自小跟随,两人既是主仆,也是密友。即便如此,青牧仍会时不时被萧厉一个眼神骇住。 青牧深知王爷心机深沉,为徐聘婷默哀片刻,转而说道:比起县主,我倒是更喜县主的继兄,叫什么来着?对,徐长乐。一巴掌拍碎戒指那架势 青牧举起大拇指,称赞:飒!只可惜哦,明明是个倾城绝丽的大美人,眼神不大好。那个国公世子完全配不上嘛,还不如许给王爷。 萧厉不置可否。 他没注意到长相,只注意到徐长乐的一双手。纤纤软玉削葱,比玉戒还要温润,不知道摸起来,会不会比玉还要细腻白 这般想着,萧厉却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丞相一家视徐长乐为忌,朝文武知晓此人的也没几个。于我而言,无甚用处。 再者,手者必聪,指尖者多慧,真入了王府,必是个祸端。本王宁愿娶徐聘婷,成就徐长乐和罗文瑾的一段好姻缘。 青牧叹气:郎心如铁。 哐当 青牧被一脚踹到地上,雪扑簌簌落了半身。 萧厉轻盈跳下树,掸了掸身上雪渍:千年古树,可不能坏了。 青牧无语腹诽,明明是王爷自己提议上树偷窥。 马车内,丫鬟久安一边小心翼翼地包扎手指,一边频频抬头观察宁长乐的神。 宁长乐微微一笑,看不出伤心之情。 安安担心我? 久安面一沉,别扭道:谁担心少爷了?我担心罗文瑾找少爷索赔!玉戒价值连城,不知要赔多少银子呢? 他不会。宁长乐知罗文瑾内心有愧。书生公子,说是温文尔雅,实则软弱好面子。只会避让,不会直面他的怒火。 久安话少,宁长乐今动了大怒,心神倦怠。两人一路无言,返回丞相府。 徐聘婷与罗文瑾不而散,与宁长乐前后脚进了府门。 徐聘婷咬牙齿切地警告:文瑾哥哥是我的,你什么都得不到。 宁长乐充耳不闻,他不稀罕了。 入了正厅,丞相徐恩义端坐于首座,眉目沉沉。长公主萧安萝亦是脸焦。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宁长乐,便径直朝女儿走去,还未等她开口。徐恩义拍桌而起,表情严肃。 我刚出门,面撞见好几位同僚,要状告你不尊礼法、欺辱百姓!多大的人了,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徐聘婷缩了缩脖子,小声反驳道:民而已。他们每人领了一百两银子,不知多开心。 徐恩义:你还有理了?如此挥霍浪费,背后有多少人在嚼口舌。 好了!现在是说这种小事的时候吗?我苦命的女儿,天底下最娇贵的贵女,怎么可以嫁给病秧子,本公主绝不同意! 萧安萝眼含泪水地怒吼。 圣意难为。皇上已经下了赐婚圣旨,再说也没有用。 徐恩义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原位。 他颇为慈地看向宁长乐,柔声道,我与荣国公商量,婷儿嫁给安王,长乐再与文瑾成婚,不失为双喜临门。 徐恩义与荣国公进面圣,求一道赐婚徐聘婷和罗文瑾的圣旨。为何会变成徐聘婷和安王? 宁长乐双目微沉,毫无喜。 不可能!不可能!父亲,你偏心徐长乐! 徐聘婷歇斯底里地把茶几点心一扫而落,得一地藉。 她作势就要捶打宁长乐,一定是宁长乐搅得鬼。 徐恩义挡在宁长乐身前,拦住徐娉婷,好似唯恐宁长乐受伤。 宁长乐不动声地看着父亲表演。 在徐恩义眼神示意他离开后,从善如地回到落雨轩。 落雨轩位于丞相府内的最深处,临近杂役仆人住所,幽静偏僻。 院内有一株枝桠干枯的桃树,是罗文瑾送他的。 两年了,小桃树只长叶子不开花。 宁长乐前几还想着,去年桃树高了不少,没准今年开就能开花结果。 宁长乐:安安,叫人砍了它。 久安看了眼面沉的主子,又看了看单薄的树桠,犹豫地说道:少爷,现在形势逆转。你与罗公子的亲事再无人能阻拦,想必罗公子也十分欣喜。 砍了它。 宁长乐再不看桃树一眼,继续说道,顺便让仆人把炭火烧旺些。 徐恩义羞于曾经的过往,尤其曾为宁家赘婿这段。因此,对宁长乐的存在十分避讳,几乎两三个月,才会放他出门放风一次。 他像囿困于牢笼的鸟,期待能有一飞出高墙。 宁长乐曾以为罗文瑾会是最佳的机会,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庆幸,还不算晚。 两人相识四年,相约两年。其实,一年内见不到几次面,往往是久安借着出门采购的机会,书信往来。 信物除了玉戒,唯有两支玉簪。信件倒积攒了六十余封。 下人把炭火烧得通红,宁长乐看也不看地把玉簪和信件扔进火盆内,任由火舌没。 久安静静地守着宁长乐。 红暖光映照下,主子的脸半明半暗,让人看不清情绪。 半个时辰后。 扫地小厮阿财避开众人,悄悄入了落雨轩。 院子内的桃树只剩下褐木桩、几残枝。阿财踩断桃枝,小心地敲门,进了厅内。 炭火盆内,木炭燃尽,只剩下盆灰烬。 阿财眼睛略过炭火盆,看向大少爷。说是大少爷,实际在丞相府,没有下人敢这么称呼,以免惹夫人小姐生气,只模模糊糊地称呼一声公子。 公子正姿态优雅地品着茶,许是刚才炭火烧得过旺,公子面白透粉,好看得不像凡人。 阿财看得呆愣住。 宁长乐放下茶,温和问道:阿财,爹爹和公主说了什么? 阿财回过神,老实回道:奴才离得远,听得不怎么清楚。老爷和小姐夫人吵得凶,好像说什么皇上,安王军,安王若薨死的话。后来小姐哭得厉害,夫人就扶着小姐出了门 安王军?宁长乐双眼一眯,安王萧厉。 萧厉少年将军,十六岁在其父安定王麾下任职校尉,后屡建其功,步步擢升。 十八岁率一万将士,孤军深入,夜袭襄城,歼敌四万,让突厥不得不迁移漠北,举国对我朝俯首称臣,彻底平定北疆战祸。 因此,萧厉被皇上封爵安王,与父亲安定王的封号只差一个字,召回京城。所领的五万安王军也受嘉奖,全部并入京城军十六卫。萧厉统领十六卫军,被封为镇国大将军。 听起来战功赫赫,荣宠不衰。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能发现其中端倪。 镇国大将军看似是武将最高官职,实则是荣誉虚衔。十六卫军,由十六上将军所辖,萧厉本管不到,完全被夺了军权。 刚入京城半年,萧厉突然重疾,一直绵病榻,传闻活不过二十五岁,还不能人道。 谁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不受宠的病秧子呢? 皇上对长公主极好,徐娉婷出生即封县主。 想也知道,非要徐聘婷嫁给萧厉,恐怕还是为了掌控那五万安王军。 萧厉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也难说呢。 须臾之间,宁长乐想了很多。 安安,给阿财拿五十两银子。 公子这这也太多了。 阿财万分惊喜、双手颤抖地接过银子。平时给公子通报消息,通常是几两银子的薪酬。 宁长乐抿了口茶,慢声道:我过些子,要出嫁了,这应当是最后一次给你银子。十赌九输,你家中还有老母儿要养,不要再赌了。 阿财动地红了眼眶。他好赌成,家里穷得解不开锅。三年前,小儿重病,没钱医治,多亏公子接济,小孩才能活命。 赌瘾难戒,阿财断断续续戒到现在,还会时不时控制不住赌上几把,靠着平给公子报消息,换些银子,维持一家生计。 埃,全听公子的。公子若是以后有用得着小人的时候,只管吩咐。 阿财羞愧地抹起眼泪。很多时候,给公子的消息,比如老爷和谁吃饭,和谁见了面,都是没多大用处的,可公子却看在他的幼儿老母面子上,一直接济到现在。 阿财退下后,宁长乐敛去温和表象:安安,传消息给花姨。我要萧厉的情报。 纤细的手指一下下轻扣桌面,宁长乐补充道,要事无巨细。 久安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想法弃罗、选萧。 弃掉绝对掌控的棋子,去选择风险巨大的未知。 她诧异地看向主子,抿道:主子,你是疯了吗? 隐藏在心底的癫狂如开水沸腾,宁长乐眼眸幽深,如黑夜里静待猎物的豺,泛着渴望而又凶猛的寒光。 宁长乐道:我最喜赌了。 第3章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天空。 徐聘婷誓死不嫁,但皇上圣旨已下,御赐嫁妆,给足了排场,再无力改变。 婚期定在二月十八,只剩一个月时间。丞相府内到处忙忙碌碌,成一锅粥。 落雨轩却与往一样,平静祥和。 宁长乐正在给乌云梳。 乌云是一只金眼黑的老猫,陪伴了他十九年,也是娘亲给他留下的最后一个念想。 老猫惫懒,尤其这两年,不走动,每天大量时间都在自己窝里睡觉。除了定时喂食,不怎么搭理宁长乐。 若想起自己的饲养官,乌云会来到宁长乐的卧室前,十分有礼貌地喵喵叫几声。 等宁长乐开门,才迈着轻巧的步伐进入房内,先巡视一圈,检查饲养官过得好不好。 梳的梳子是特质的,梳齿细密柔软,可以很好清除浮,不会刮伤猫的皮肤。 宁长乐的动作练而轻巧,从头顶开始梳,先顺背部,再梳腹部。到了猫尾时,乌云心情不错,会主动舒展尾巴让他梳。 若是心情不好,便卷缩着尾巴,故意不让宁长乐梳。宁长乐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还好,今天乌云心情不错。宁长乐得以完完整整地替它整理一遍发。 乌云窝在怀里,舒服地呼噜噜。 宁长乐隐隐有些担忧,乌云换了新环境,会不会不适应? 到时,要把老猫的云窝、玩具和用饭的碗盆都收拾好,一同带过去。乌云常排便的那处花丛,不如也挖了花和泥土,移栽过去。 正这般想着,丫鬟久安敲门而入,带来花姨的信。 宁长乐展开信,了解到萧厉更多消息。 十岁前,随父亲生活在边关。十岁到十六岁,离开父母,居住于皇,与皇子们一同入国子监读书。十六岁到十八岁,大败突厥,封王入京。在京两年,染重疾,身体孱弱,甚少出门。 十八年前,先皇有意废太子,让萧父安定王继位。安定王却无意于皇位,请命镇守北疆。 先皇怕太子继位后,对安定王不利,立下遗诏。将最锐的十万将士封为安王军,可不听皇命,相当于给安定王十万私军自保。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