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说完,整颗心沉甸甸的,外面的天着,像她此刻的心情。 王杨心脏颠簸,同样久久回不过神,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钟意像个苦情戏女主,最后开口:“如果他被抓进去,我希望他能在你们的监督下好好改造,到那时如果还有缘分,我也会一直等他。对了,他喜听《铁窗泪》,到时候记得给他放。” 她头重脚轻站起身,鼓着腮重重叹了口气,小手放进羽绒服兜里,闷头往外走。 因为心事重重,她连走廊站着人都没发现,直到清清冷冷的声线落在耳边。 像是大夏天的一道强冷空气,也像是晴天里的一道闷雷,兜头劈下来。 “钟意医生。” 办公室里的王杨和办公室门口的钟意瞬间冰火两重天。 他们不可置信抬头看过来,呆呆傻傻如出一辙。 顾清淮站在昏暗的走廊里,轮廓依旧清俊,干净冷淡至极。 他起眼皮看过来,视线撞上的那一刻强烈的心动来势汹汹,每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嚣喜,难以言说的引力,一瞬间她的所有神魂都被摄走,俯首称臣心甘情愿。 钟意大脑一片空白忘记言语。 顾清淮双手抄兜微微俯身,温声问她:“你想举报谁。” 第25章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这样,强买强卖吗?我没有这方面的需要!” “我建议你定期到我们医院701看看不要不好意思……” “不准带人回来!” “记得戴……” “小老弟,吃哪儿补哪儿你懂吗?” “你被扫黄了?丢饭碗了?你可别犯事儿,我穷得叮当响,租房子都租不起,没有钱保你。” “《清远市公安局扫黄纪实》。” “《惊!好莱坞某男星因被黑客破解手机账号,从影帝一跃成为照门男主!》。” “一首《铁窗泪》,送给在座的各位!” “顾清淮,你换份工作好不好?” …… 顾清淮那张脸依旧冷淡且拽云淡风轻。 他漫不经心地想,似乎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 石化的王杨面部肌僵硬,甚至动一下都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他抬头去看自己被举报的“失足少年”师兄。 “失足少年”顾清淮黑冲锋衣领口拉到下颌,黑发浅瞳,面无表情盯着那还没到他肩膀的小姑娘。 单看这绝佳的卖相,衬衫西往那酒吧一扔,的确很难让人不误会。 按说他们公安系统最不缺的就是男生,而且他们绝大部分又是警校毕业,整齐划一的个高腿长气质出众,而顾清淮在这其中依旧是最招人最扎眼最惹人稀罕的那一颗草,上班以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眼巴巴等着把这警草偷回自己家。 再看那刚才念念有词的钟意,显然已经傻掉了。 她缓了缓,看看王杨又看看顾清淮:“你怎么又在这?” 那语气里的恨铁不成钢和痛心疾首,在此时此刻显出让人不敢气的诡异。 顾清淮脸上表情稀缺,钟意想,他新年放假也没耽误工作,那双眼睛下面青黑,新长出的胡茬没来得及刮掉,看着莫名有些痞帅,像九十年代警匪片里走出的警察,有种颓废又英俊的味道。 这样的他她也喜。 但是再喜,他们之间也结束了,从他问她“你要举报谁”的这一刻。 钟意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等这段暗恋彻底结束,她要去好好拜一拜月老。 能不能别把我的小红绳系在错误的人身上呀?都两次了!两次!没恋就失恋了! 她看着他,目光清透一如让他去看男科的时候,完美诠释“医者仁心”四个大字。 “我已经举报你了,你自首吧,好好改造,回头是岸。” 每说一个字,钟意鼻腔的酸涩都多一分,都和顾清淮渐行渐远。 王杨宛如深陷龙卷风之中,整个人经历了从警以来最为凌的时刻,这医生可真是天动地,真应该给小姑娘整一面锦旗送到科室。 他于心不忍,艰难跟钟意确认:“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钟意,你要跟我举报的,应该不是他吧?” 钟意嘴巴紧紧抿成一线,冲着王杨点点头,伸出一手指指向顾清淮:“就是他。” 她的小眉皱成波浪线,最后看了顾清淮一眼。 顾清淮显然已经把派出所当家,还是那张冷白如玉的俊脸,不带任何情绪,居高临下睨着她。 钟意想要把他的样子印在脑海,浅的瞳孔,长长的睫,鼻尖的小痣,微微向下的嘴角。 她都觉得很好看很喜,就是不知道此去一别,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钟意垂下眼睛,小小声说:“我先走了。” 她和顾清淮擦肩而过,心痛得快要窒息。 腔堵得难受,胃里的蝴蝶全部飞走,就像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 她去西南玩了一圈,每天事无巨细发自己的行程图片,却始终等不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这种觉就是所谓的“失恋”吗? 可是她明明连恋都没有谈过,怎么会失恋。 钟意掏出“老头乐”的车钥匙,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 顾清淮本来就不喜自己,现在肯定会让自己连夜滚蛋。 手机响起,她低头看了眼,是韦宁。 她哭丧个小脸接起来,鼻音很重:“歪。” 电话那边的韦宁声音上扬:“从老家回来了吗?我们去喝酒啊,叶铮过生。” 哦,对,今天是叶铮生。 她确实需要喝一点酒,缅怀她无疾而终的第二次初恋。 她问:“去哪儿喝酒?去你家还是叶铮家?” 韦宁笑起来:“德清街789号啊,我们去给你的帅哥室友增加业绩啊。” 听到那个地址,钟意的眼泪要掉不掉,最后低声说好。 顾清淮看着那辆小玩具车开出派出所大门。 王杨看向自己师兄,表情颇为复杂,三万,便宜了点吧? 不对不对,自己怎么被那小姑娘带跑偏了呢?! 他们学校像他这样的顾清淮的小弟很多,顾清淮就是个神坛上的传说,教授上课的时候会剖析他的缉毒事迹,械课实弹击教官也会不经意提起“我有个学生叫顾清淮”,而现在王杨对他的崇拜又多了一层。 到底是只身一人单匹马杀入武装贩毒团伙内部的人,经历如此人间惨剧表情都没有变一下,顾清淮大多数时间情匮乏话也少得要命,也难怪有个外号,叫“行走的办案机器”。 王杨凑过去低声问:“师兄,你会告诉她吗?” 被人误会成这样,自己师兄肯定要生气要揍人了吧?可当他抬头,第一次从顾清淮那张脸上看到无措情绪,像个少年,长睫低垂,眉眼甚至有几分无辜。 他嘴角微微向下:“不会。” 王杨嘴巴张了张,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要说保密工作,毒支队绝对是业界翘楚。 他们可以深入贩毒团伙卧底,可以是贩毒的“老板”、“马仔”甚至是“毒人员”。 他们可以林弹雨生死一线,可以把执行任务说成普通出差,可以把受伤说成磕磕碰碰。 毒贩眼里的尖兵利刃,在他们家人眼里,或者只是一个派出所的老烟,每天忙着处理群众纠纷。 王杨心情莫名沉重下来:“那你就这么被人一直误会?” 顾清淮:“我会跟她解释。” 王杨:“以后成家了,你也会这样瞒着嫂子吗?” 顾清淮声线冷而凝定:“我不会成家。” 见过太多牺牲,参加过太多前辈的追悼会。 当这一生划上句点变成黑白遗照,国旗盖着棺材无上荣耀。 剩下的人该怎么办。 至今记得小朋友哭着问他,我的爸爸呢,我的爸爸去哪了,他不是跟叔叔你一起去的吗? 生没有姓名,死没有墓碑,何必。 夜幕笼罩,黑越野车开出派出所大门,冷硬的车玻璃上映着顾清淮清俊的侧脸。 想起小姑娘极力制着声音里的哭腔,笑着问他:“顾清淮,你换份工作好不好?” 想起新年第一天,深山寺庙,她眉眼柔软:“麻烦您保佑他长命百岁,一生顺遂。” 房屋租赁协议上期三个月。 等合同到期他是否需要和她解约。 车水马龙短暂映进他眼底一晃而过,那双眼睛像是融了碎冰冷静明亮。 可那浅瞳孔深处,却有着十六岁的顾清淮站在机场时的青涩和无措。 - 再次来到德清街789号,钟意的脑海里,不再有斗地主的背景音“要不起”,而是一种填腔的说不出的难过。 如果那天她没有因为病人不起医药费难过来酒吧喝酒就好了。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