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小哥哥!” 陆闻恺这次没再应声,一把托举起她,吓得她一声呼喊。 她撑住他肩头,难为情道:“干什么呀……” “小时候我可以把你举到肩上。”陆闻恺拦抱她。 “你胡说。”陆诏年咬了咬,“举我马马肩的明明是父亲。” “马马肩?”多少年没听到小时候的话了,陆闻恺直笑。 瞥见远处的人影,陆诏年从陆闻恺身上跳下来。他们面对面站着,忽然失语。 第二十五章 姨太太在礼堂没看他们, 出来找,却撞见他们亲昵的一幕。 陆诏年很紧张,陆闻恺摸了摸她的头:“外面也冷, 进去吧。” “哦。”陆诏年垂眸。 那么他们的亲昵都是出于兄妹之情吗?是这样的吧,应该如此才对…… 他说了要她记得,他永远是她的小哥哥。 就只能是小哥哥。 陆诏年跟着陆闻恺走过去,朝姨太太浅浅颔首,进了礼堂。 他们母子难得独处, 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礼堂热闹得像舞厅, 大家都放开了,陆诏年在门口踌躇了会儿,就被石森拉了去。 “我不大会跳舞。” “我教你啊!” 又绿在角落待着,见状倏地冲过来扒开石森, “谁准许你——” 陆诏年眼神示意又绿不要生事, 又绿自然知道宴会上, 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又绿松开石森, 瞪了他一眼。 “你跟又绿跳吧。”陆诏年说。 “啊?” 两个人皆一愣。 陆诏年嘻笑,去找边上的空位。从几个飞行员旁边走过, 陆诏年听见了陆闻恺的名字,不由得留心。 “这下主任也搞清楚了吧, 他不是什么少爷,就一养子, 那位太太啊, 是人家的妾室……” 飞行员言语夸张,惹得物女们笑起来。 “你说什么?”陆诏年推开两边的人。 飞行员有点醉了, 回头乜她一眼, 笑道:“陆小姐?” 陆诏年蹙眉道:“陆家的事, 和我讨论啊,为什么在背后议论?” “议论?我讲一些事实罢了,陆小姐连这也要管?” “你是什么人?”陆诏年瞧对方肩章,和陆闻恺一样是中尉。 “廿二队——” 飞行员还未说话,耗子走了过来。陆诏年知道他是第二十二中队的副分队,职权高过陆闻恺,却也没给好脸:“你们就是这样子的?” “陆小姐,弟兄们喝了酒,谈谈天,没有冒犯你吧。”耗子道。 陆诏年无法辩驳陆闻恺的确是妾室所出这一事实,可她不愿旁人因此诋毁他:“如今的律法的确不同了,可追究往昔亦没有意义。你们是并肩作战的弟兄,凭这些东西论高低,不觉得可笑吗?” “陆小姐,你是正室所出的小姐,何必与隔房庶子混为一谈。” 他们的争论引得旁人围观,陆诏年一时气短,不知作何解释。石森上前道:“中国人辫子剪了多久了?新历佳节,背后非议别人的家世,怎么看都是你们不对吧。” “你想说什么,如若陆小姐不承认人分三六九等,为何每次出行都带着侍女?” 石森道:“又绿是家庭帮用,城里请帮用的家庭少吗?这只是一份工,一种自食其力的劳动。” “敢问,你知那侍女姓甚名谁?” “又绿。” “姓又?” 石森顿了下,看向人群边缘的又绿。 面对众人的目光,陆诏年颇力,勉强道:“姓陆,怎么了吗?” “那可不就是家奴?” 一群人发出哄笑。 又绿咬了咬,大声道:“我就是小姐的侍女,又如何?我当你们是英雄,却是这种……这种心狭窄之辈,你们比不上我家小姐和少爷!” “小姐,我们回家!”又绿挤进来牵陆诏年的手。 “又绿……” 人群中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陆闻恺带着笑,把酒杯一一到飞行员手里,为他们倒酒。 他举起还剩大半瓶的酒,道:“抱歉,家妹天真稚拙,我代她向各位赔罪。” “都在酒里,都在酒里啊。”说罢,陆闻恺仰头灌酒。 陆诏年适才反应过来,又气又急,抬手去夺陆闻恺手里的酒瓶。 陆闻恺一把拽住她手腕,一口气干了酒。 他呵出一口气,拎着空瓶道:“你们随意。” 飞行员们面面相觑,耗子第一个端起杯子,道:“看来陆家兄妹情关好,既如此,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耗子抿了口酒:“敬兄妹情。” 人陆续散了。 陆诏年下意识攥住陆闻恺衣角,“为什么?” 陆闻恺低头,轻声说:“你没错,但我们犯不着。” 是啊,小哥哥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即使别人践踏他的自尊,他也会当作没有心一样。 这么多年,他在陆公馆就是这么活过来的。 “可是……” 陆闻恺浅笑:“我不伤心,你伤心吗?” 陆诏年垂头。 “小姐,走吧……”又绿道。 “我想先走了。”陆诏年对陆闻恺道。 “时间也很晚了,再不走,你们可就得睡荒田了。” 陆闻恺把一行人送到基地闸口,临别时,对陆诏年叹息般说:“这里和你以为的世界不一样,别再来了。” “我牵挂你。”陆诏年道。 “牵挂我的时候,就看看天上的云。” * 路途颠簸,陆诏年和一群人挤一辆皮卡车,昏昏睡。 陆诏年不小心枕在了陈意映肩上,陈意映嫌弃地推开了她。 陆诏年朦胧地睁开眼睛,看清是陈意映,没由来地说:“你们都说和我不是一个世界,那我到底是哪个世界来的……?” 陈意映静默地看着陆诏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过几天告诉你。” 回到陆公馆,又绿在陆诏年耳边把那群飞行员数落一通,还没消气。见陆诏年困乏了,又绿才下楼去。 下人房在地下室,纵使炎夏也没有多少光线从天窗透进,何况这冷天,又又冷。 又绿歇下了,心底幽幽生出一些念想。 小姐是全天下最美好的女孩子,她自知比不上,可是…… 为什么她就活该是没有姓名的侍女呢? * 这天早晨,又绿和以往一样为陆诏年梳妆。 “你说,我要不要剪短发?”陆诏年看着镜子,忽然道。 陆诏年一头长发乌黑,握在手里好大一把,又绿就喜她这一头长发,因而无论如何变化,她也没有剪短。 又绿惊讶道:“为什么呀?……小姐,可是伤心了?” 陆诏年咕哝道:“我就是想着,现在哪有摩登女还留这么长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深闺里养大的,一点都不进步。” 又绿笑道:“小姐,你怎么和石森一样啊。?” “他?” “他成天把进步挂在嘴边。” “那……他有没有说,我不进步?” “他说,人人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一个受教育的人,理应进步。” 又绿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轻快地说:“对了小姐,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听不到猫儿叫了?” 陆诏年道:“是呀,冬天了。”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