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大文豪格跳,特别喜写些志怪话本。年幼时,崔夫人为了培养阿姀读书的兴趣,没少在这里下功夫。 想着,生涩拗口的文章不好读,那浅显的志怪话本还能引不了小孩子吗?反正都是同一人写的,水平上也差不了多少吧。 索崔夫人的打算是成功了的,阿姀不仅读进去了,且其构想的能力也突飞猛进,甚至能将话本中描绘的场景尽数绘于纸上。 怀乘白对此有些骄傲,还拿出去炫耀过自己这个不姓名的关门弟子。 那画如今,也不知传到哪儿去了。 总之,眼前的这场景,在阿姀的脑海中忽然就与年幼时看过的话本子重合起来。 沉的夜幕,如鬼魅妖般伸展着的枯死树枝,随风而飘的纸灯笼,门锁上的铜锈。 每一处都明示着不同寻常。 阿姀咬咬牙,心一横,“衡沚将你指给我管,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一同吧。” 她也吹亮了个火折子,递到门锁那里照亮。 云程仔细地看着这把锁,却发现并没有锁上,只是照样阖住了。又因年久风吹雨淋,锁环和锁杆锈在了一起,并不难办。 握住锁杆,云程手上用了力,猛地向上一抬,那锁已然松动了。退开锁杆之后,轻推一下,就打开了门。 这处义庄的布局,其实和书塾很像。走进去后绕过影壁,便是一间开阔的院子。院子两侧横陈着许多石桌,高而宽,想来是平时施粮所用的。 再往里走,便有了一间屋子。黑暗中火折子照亮的范围有限,再细的也看不清了。 檐上挂了四盏灯,云程独自走过去,发现灯是油纸做的,里面的油芯只是干了。火折子小心翼翼地从底部空伸进去,轻轻一挑,灯便亮了。 一连将四个全部点亮,这院子里多少有了点人间的气息。 阿姀轻舒一口气,边走近便打量着这件没有门的屋子。 屋子正中向后凹进去了一部分,又在尽头的地方向两边延伸出了两间小门。若是俯瞰,便会发现这是个呈“工”型的房屋布局。 这样的屋子在很少见。起码一般人家造房子时,请来的风水先生若不是个和主人家有宿仇的,不会认同这样建造。 其实习俗上讲究一个事死如事生,停棺的地方也是要讲究风水的。只是义庄与到底不必寻常人家自己办丧事,只要花钱怎么都行。 义庄无人筹款,自然是成本越低越好,这样开办此处的员外郎才不像是个冤大头。 两处延伸的屋子,是供守灵的人休息居住的。凹进去的那部分像是个细长的廊道,中间修建了一个宽大细长的石台,想来就是临时停灵之处了。 前面的部分也修建了相同的石台,用来防止别的一时无法下葬的棺木。 虽说看起来不太像样,但阿姀不得不承认,对于这间屋子的的功效来说,已经达到了极致。 曾在这里守灵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如她一般惧怕凄冷森的氛围,阿姀心想。 屋里亮了灯,众人才都看到了地上落了厚灰的蒲团和草席。蒲团每一个,中心都深深凹陷进去。草席也已经发黑腐烂,散发着臭气。 这是草木受了之后,会出现的常态。 人们在这里陪伴自己的家人朋友,直至人生最后一程。 相反,却要燃烧许多灯烛,将整个屋子照亮,亮得耀眼。如此仿佛告诉离去的亲人,我们仍在此处等候。 离去的人,好像也能循着灯火,再度回来。 凡人对于生死的态度,总归来说都是从无法接受,逐渐理解,再到平静接受后直面自己生死的过程的。 只是为了苦读这一个道理,就要付出自己仅有的一生。 信神佛的人还会期待自己的往生,而更加清醒的人便在这个离弦之箭般的过程中,消磨了自己的所有。 四周有很多烛台,有的烧了一半,有的已经烧尽,只留下孤寂的烛台。 那些放置烛台之处,无一不是淌烛蜡,藉一片却又有着超之美。 阿姀发着呆的功夫,云程已经从后面的水井中打了水,帮着将正中的石台擦干净,赵卓将萍娘安稳地放上去。 来时匆忙,并未带足纸花一应的祭品。可眼下连棺材都没有,也没人想到这里来了。 阿姀收敛好自己的思绪,四处走走瞧瞧,还捡回来了不少旁人没烧完的纸。打算好歹折几个元宝烧给萍娘,不至于她孤单上路,连盘都无。 “云程,你会生火吗?” 云程方才坐下,又迅速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会的,夫人稍等,我去捡点柴火回来。”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眼前这沉重的氛围,阿姀看得眼花气短,着实不想再待下去。 自然是没拒绝,云程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自被主子指派来帮夫人的忙,当然是夫人说什么做什么。 义庄外头有片荒地,种的都是桃子。不过附近村子似乎全都迁走了,桃树还没长起来,就全都枯死在地里了。 虽说眼下到了,下了几场雨,但这些雨丝的作用微乎其微,一眼望去还是一片荒地。 背后是黑暗沉的义庄,面前是在夜里张牙舞爪的枯树,这场景还真是让人后背发凉。 云程尽量避开好的树苗,只砍了点确实枯死的树枝。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