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曦忙跪下道:“臣妾该死,请娘娘息怒。” 孟古青冷笑:“倒是学乖了?还算你识相,既然识相,就该更老实些。” 她毫无顾忌地踩着花瓣,带着身后几位贵人离去,御花园就正对着坤宁的后门,难怪这里的一举一动,皇后都知道。 一群人踩着花瓣扬长而去,元曦无奈,她大概是和御花园八字犯克。 “主子?”小泉子爬过来问,“怎么办呢?” “都捡起来吧,拣没踩坏的留下,你们去拿笤帚来,把踩坏的都扫干净。”元曦吩咐着,便细心地将还能留用的花朵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吹去花瓣上的尘土,轻手轻脚地放进竹篮里。 不多久,听得脚步声靠近,以为是小泉子回来了,她说:“你们别走,再给我踩坏了。” 但是抬起头,却见皇帝杵在眼前,她恍惚觉得,皇帝好像又长高了,他要长到天上去吗? “你在做什么?”福临问。 “臣、臣妾……”元曦心里直打颤,她方才撞见皇后,都没这么紧张。 定下心来,忙端正地行礼:“回皇上的话,臣妾在把掉在地上的花捡起来,是不是挡着您的路了?” 福临见地被碾过的花瓣,各花汁把路都染了,蹙眉瞥了眼佟元曦,不声不响地走了,亦是从后门进的坤宁,但不知道他刚才是从哪儿来的。 元曦松了口气,转身见跪在远处的小泉子,着急地说:“别愣着了,快来帮我捡。” 第346章 胭脂绯红 福临去东边查看殿建造的工程,从后路绕到坤宁,本想歇一歇,下午还有好些事要忙。 远远走来时,便看见佟元曦跪在一堆枝叶花朵中,小心翼翼地捡拾起花瓣,直到他走近了,才察觉到人来。 说起来,如今时久了,福临渐渐叫得出后几位贵人的名姓,对的上各人的来历家世,但早几个月的时候,见到一群人,他也就只认得佟元曦。 他们相识得早是其一,其二,在这紫城里能与孟古青媲美的容颜,佟元曦算是独一份,长得好看的人,自然会引所有人的目光。 可是就算再好看,福临也没动什么男女之情。 最初留牌子,是瞧着母亲似乎喜,是知道她是佟图赖的女儿,至于昔是否有过那么一面之缘,并没勾起皇帝什么兴致。 后来,等福临意识到,只剩下佟元曦不曾被临幸时,一来她事儿多麻烦多,再来,凭什么别人说还有一个没得临幸,他就要去临幸,难道他真的是孟古青所说的种马? 皇帝自己和自己怄着一股气,可里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就连元曦自己也认定,她是被皇帝讨厌了。 但福临不喜她,也本谈不上什么讨厌。 皇帝从后面来坤宁,一路消息就传到前头,几位来巴结皇后的贵人几乎是仓皇而去,哪一个敢耽误皇后的好事儿。 孟古青见了福临,笑道:“怎么这个时辰来了,要不让他们早些传膳?” 福临摆手:“不饿,就想歇一歇,我在哪儿歇都一样,可若去了别处,你这醋缸子要翻天了。” “你这话说的,要不你去别处呗。”孟古青也知道这是玩笑,不会真和皇帝抬杠,可她在意方才的事儿,便问道,“从后面来的?看见什么吗?” “佟佳氏在捡花。”福临如实说。 孟古青的长眉轻轻一:“是吗?” 福临不以为然地说:“这个人,总是手脚的。” 孟古青心里一定,知道佟元曦没有胡说八道,既然如此,她何必上赶着惹是非上身。便转身跪在炕上,把枕头摆一摆,笑着:“你来躺下,天没亮就起,是该歇会儿才好。” 但福临却因此看见了孟古青的鞋底,洁白的鞋底,周全一圈不知被什么染了,还有一片花瓣的碎片贴在鞋跟上。 孟古青自己没察觉,大概别人也没看见,不过福临想起了方才见到的场景,佟元曦身边好些花被碾碎在地上,而她一开始也说:“别再踩坏了。” 是皇后踩的,她去踩人家的花做什么? “福临,你怎么了?”孟古青拾掇好了,推着福临躺下,又喊来吴良辅,命他看着时辰,别耽误皇帝的朝务。 福临合眼,想到方才的事,孟古青问他,是在试探他,他说了实话,可孟古青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那离了坤宁,吴良辅得了皇帝的命令,让他派人去御花园门前看看,且不要惊动皇后。 去了的人回来说,佟贵人早就走了,地上的残花枝叶也都收拾干净。 吴良辅揣摩皇帝的心思,可那之后福临只字不提,他也就不敢多嘴,不过吴良辅已经打听到,是皇后今天没道理地又去欺负了佟贵人一场。 数后,巴尔娅恢复神,又来景仁帮着元曦做干花,碰上元曦在捣花汁做胭脂,惊讶地问她:“你怎么连胭脂都会做?” 元曦笑:“我不会,是才学的,昨天去园子里收花,见这花重但没什么香气,长公主若用来泡澡不合适。边上扫地的老嬷嬷说,捣出花汁做胭脂膏也好,可我做得七八糟,还染了手的花汁。” 她说着,往巴尔娅脸上抹了一道,两人嬉闹起来,折腾半天,只做出一丢丢的胭脂膏,两人分着擦了。 而这夜里,巴尔娅被接去了乾清,福临见她手指上染的红彤彤,问是怎么的,巴尔娅笑道:“今在景仁和佟贵人做胭脂来着。” “你们没有胭脂用了?”福临想当然。 “是闲着没事儿,收了那么多的花,闹着玩。”巴尔娅说着,凑过来些,笑盈盈问福临,“皇上,奴才今的胭脂可好看?就是咱们自己做的。” 福临一贯宠她,故意嗔道:“猴子-股似的。” 巴尔娅撅了嘴,小声地咕哝:“反正是好看的。” 福临见她磨墨的手指鲜红鲜红,想起了那皇后的鞋底,他问:“佟佳氏收那么多花做什么?” 巴尔娅奇道:“皇上不知道?阿图长公主用花瓣泡澡做香薰什么的,说秋天回科尔沁要多带一些回去,夏尚可,冬里就只能用干花,所以要佟贵人多做一些。” “嗯。”福临似乎并不在意,自顾自地看着奏折。 “皇上……”巴尔娅轻声道。 福临抬头看她,巴尔娅今的胭脂很好看,衬得肤白娇,她怯怯的眼神里,想说什么早就透出来了,果然道:“佟贵人她……皇上,您为什么不喜佟贵人?” “没规矩,要你多嘴?”福临蹙眉。 巴尔娅立刻就怕了,慌忙要跪下告罪,被福临拉起来揽在怀里。 她身上带着优雅清新的花香,叫人闻着闻着,想要去探寻源,耳鬓厮磨,巴尔娅便急了,娇然道:“皇上,回、回暖阁去吧。” 福临在她-股上轻轻一拍:“你先去吧。” 巴尔娅不敢造次,忙离了去,福临心头的火也渐渐灭了,继续专心地批阅奏折。 将要休息时,吴良辅带人送来八百里加急军报,常宁大捷,不过佟图赖受了伤,好在命无忧。 福临很自然地想到了佟元曦,想她若是知道父亲受伤,必定难过担忧,便吩咐吴良辅:“佟将军受伤的事,暂不要提,待他们班师回京,你提醒朕,让佟贵人出探望她的父亲。” 他回到暖阁,巴尔娅等候许久,已经换好了寝衣,娇滴滴地把染红的手藏在身后。 福临将她的手捉来,嗔道:“你去太后跟前伺候,也这样?” “过几天就能洗掉,皇上别生气。”巴尔娅说着,便来皇帝的衣裳,福临又闻见她身上的香气,却不由得地问道,“你和景仁走得很近?” 巴尔娅说:“皇上真是的,后里什么都不管,现下还有谁不知道,奴才和佟贵人走得近?佟贵人人可好了,奴才和她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佟贵人见识多,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她小的时候,还想跟着佟将军去战场,不过半路上就被发现,叫人送回去了。” 见她说的神采飞扬,福临却皱眉头:“这么淘气?” 巴尔娅说:“将门虎女,自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福临见她毫不保留地夸赞另一个女人,心里更疼惜巴尔娅的大度善良,说道:“不提了,你也难得过来一趟,好端端地说别人做什么。” 巴尔娅却道:“可是佟贵人当真好,奴才也乐意那样的好人伺候您,不像有些人……” 见皇帝一脸严肃,她垂下脑袋,“是,奴才不说了。” 巴尔娅侍寝后,照规矩是要被送回去,但福临留她过了夜,隔天天亮前才回的小院。 这事儿逃不过坤宁的眼睛,早晨请安时,孟古青当着众人的面,质问巴尔娅为何坏了规矩。 巴尔娅无从辩驳,若是搬出皇帝来,只会更加惹怒皇后,她被罚跪在坤宁门外,众贵人则站在一边看,说是以儆效尤,皇后更不许任何人往前朝送消息。 福临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下午,巴尔娅受完了惩罚早就回去了,皇帝含怒瞪着吴良辅,吴良辅磕头说:“皇上,皇上,奴才是真的不知道。” 福临负手往门外走,吴良辅上前阻拦:“皇上,您若此刻去探望巴尔娅福晋,皇后娘娘的脸往哪儿搁。” “她罚跪巴尔娅,还让其他人站在边上看的时候,把朕的脸面放在哪里?” 福临踹开了吴良辅,怒气冲冲地往慈宁的方向来,听说巴尔娅跪了一上午,这是膝盖都要烂了。 可他才踏进小院的门,就听见里头的笑声,福临的怒气顿时散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走近一些,便见门里,巴尔娅盘坐在窗下靠着软垫,面前一个女坐在凳子上,佟元曦正在往她脸上抹什么,逗得所有人都大笑。 那女哀求着:“佟贵人,您做的这个胭脂,还洗得掉吗?” 元曦却促狭地说:“红红的多好看,要是洗不掉了,往后一辈子都不用擦胭脂,多方便。” 巴尔娅正笑着,一抬头,见是皇帝在门前,慌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众人都吓得手忙脚,行礼接皇上,福临进门,指着那女道:“抬起头来。” 女昂起头,便见一张大花脸,这回真是红的跟猴子股似的,福临也觉得可笑,但忍住了,只皱眉道:“何苦折腾她们,这样如何出去见人?” 巴尔娅下了榻,腿一软就跌在地上,福临忙来搀扶她,怒道:“你小心一些,着急什么?” “皇上,佟贵人是闹着玩的,是这丫头自己要擦。”巴尔娅着急解释,吩咐道,“快告诉皇上,是不是你自己要擦胭脂?” 福临却道:“朕也是和你们闹着玩的,你们继续玩吧,朕就是过来看你一眼。” 他把巴尔娅抱上榻,查看了膝盖上的伤,见并不是特别严重,再看巴尔娅,她怯怯地从身后拿出一对厚实的护膝,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可福临的心情一时好了,没说什么,叫她好好歇息。 但走的时候,对一旁的元曦道:“皇姐要干花,御花园里的若是不够,你到前头武英殿去看看,那里花草也多,派人知会吴良辅一声,让他安排人带你去就好。” 元曦抬起头看着皇帝,福临心头一颤,昨夜在巴尔娅脸上见到的嫣红,此刻在她的脸上,果然是更美更人。 但没等元曦谢恩,福临就走了。 皇帝离去,众人都松了口气,地上的小女爬去拿了镜子照脸,顿时要哭了。 但这胭脂自然是能洗掉的,众人拉着她去洗脸,巴尔娅让元曦坐到身边,愧疚地说:“险些又害了你,不过皇上没生气,你别担心。” 元曦朗地笑着:“不碍事,我也知道,皇上没动气。” 巴尔娅想到昨夜的对话,可想想皇帝当时并没什么表态,说出来只会让元曦难过,便按下了心情,只道:“苏麻喇姑姑说,久见人心,皇上会明白你的好,更何况那几位,哪一个都不如你好看。” 元曦却道:“姐姐,我已经不在意了,反正我过得好着呢。” 她这些,并不是心里话,但至少,能让自己舒坦些。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