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再三谢恩,起身时,却见皇太后一脸严肃,他也慎重起来,果然听太后道:“鳌大人,多留心吴三桂。” “太后的意思是?” “我前听说,他又在川渝立功了。”玉儿道。 “是,张献忠留下的残军,被一举歼灭,时至今,各地反清势力已经灭了七八分,比起刚入关那几年,要安定多了。”鳌拜回答道,“这其中,吴三桂、洪承畴几位将军,功不可没。” “吴三桂从一开始,就没有诚意投降,到最后一刻,都在和大清谈条件。”玉儿道,“这样的人,要多留个心眼。” “臣领旨,太后英明。”鳌拜抱拳道。 “我可不是在和你议论朝政,只是聊聊家常。”玉儿笑道,“大婚选秀都过了,里终于忙停当,转眼就是腊月,让你的福晋进坐坐,如今咱们里也热闹了。” 不久后,鳌拜离去,苏麻喇方才就在边上,那番话听得仔细,此刻不得不提醒主子:“您要鳌大人对吴三桂留心,就不怕鳌大人以为,您也对他留心。” 玉儿不以为然:“他一辈子都会在疑心里度过,我只要让他看见我的信任,就足够了。” 此时有小太监办差回来,请苏麻喇到门前说话,玉儿见他们絮叨了半天,反问:“神神叨叨地做什么?” 苏麻喇笑道:“奴婢派人去瞧瞧,佟贵人是不是在哭鼻子,回话的人说,佟贵人在修剪景仁里的花枝。” 玉儿欣然:“她若喜花花草草,明年开,给她送些去。” 这一相安无事,时近年关,朝廷十分忙碌,虽然新人进,可福临无暇多看一眼,自然今天佟元曦被罚跪的事,也没传到皇帝跟前。 夜里在孟古青的再三催促下,福临忙完了政务到乾清休息,还听皇后邀功,说她好好安排了新人,请皇帝放心。 翌一早天未亮,吴良辅就带着人来伺候皇帝起身去上朝,而景仁这一边,元曦也带着小泉子出门了。 石榴起晚了还没来得及梳头,元曦就撂下她没管,和小泉子沿着昨天走过的路一口气走到坤宁门外时,天还没亮。 “贵人,咱们来得太早了,皇上还没走呢。”小泉子张望了坤宁门外的情形,吓得不轻,赶紧熄灭了手里的灯笼,但还是被坤宁门前的侍卫发现,以为是有刺客,一下子全涌了过来。 福临出门时,就看见佟元曦被围在一群侍卫中间,堵在墙下,吓得呆若木。 第414章 心术不正要不得 “什么事?”皇帝皱起眉头,觉得一清早就有麻烦,心里很不快,但抬头看看天,这才什么时辰,又不免好奇佟元曦这么早跑来坤宁做什么。 吴良辅赶紧去问怎么回事,而元曦也看见了皇帝,只不过皇上像是没在意她这一边,已经负手而去。 清楚了缘故,小泉子被吴良辅一顿臭骂,对元曦还算客气,提醒她:“惊扰了圣驾,再惊扰了皇后娘娘睡回笼觉,奴才担待不起,佟贵人您怕也担待不起。” 元曦倒也不后悔,她本就想着要早点来,不让皇后挑错,就是早猛了,也许等一等石榴梳头,时间就刚刚好。 “您这儿……”吴良辅呵呵一笑,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佟贵人回去,毕竟坤宁里头一定已经得到消息了,这要再走了,岂不是坐实了是特地跑来勾-引皇帝?这女人一多啊,是非也就多起来了。 侍卫们散了,皇帝也走了,吴总管一路小跑着追了过去,墙底下就留元曦和小泉子,小泉子挨了两嘴巴,正着脸蛋子,元曦轻声道:“我害你了。” 小泉子倒是好情:“奴才不碍事儿,跟了您,可比从前强多了。不过主子,奴才不打紧,您……”他低了声音说,“得罪了皇后娘娘可了不得。” 坤宁里,睡眼惺忪的孟古青喝了茶,正想爬回上去睡个回笼觉,塔纳告诉她外面刚才发生了什么,说佟贵人现在还站在墙下等,并且方才皇上也看见了。 孟古青顿时清醒了,恨得咬牙切齿:“她这个时辰来堵皇上吗,要告状昨罚跪的事,还是想向皇上表白,说我苛待她们?” 她一面骂着,一面要冲出去收拾佟佳氏,可走到门前,忽然停下来,喊过塔纳道:“我这会儿去教训她,皇上就该知道了,反成了我恶毒不宽容。” 塔纳松了口气,她是最好不要向皇后提起这些事,可若不提皇后回头再知道了,就是她的错,因此心里还抱怨佟贵人没事找事,巴不得天下太平。 “你去。”孟古青却道,“一会儿其他几个人来了,你就想法儿告诉她们,这个佟佳氏一清早跑来勾引皇帝。” “这?” “难道不是事实?”孟古青冷哼道,“过去阿玛那些侧福晋小妾们撕来扯去,我还见的少吗?卑的人,都是如此。” 门外头,元曦既然来了,也就没打算走,就怕走了之后又来迟了,到时候来早了来晚了都是错。心里也做好了准备,一会儿皇后会和她算账,小泉子就提醒她说,别人一定以为,她是来勾-引皇帝。 不过,皇后迟迟没脸,其他里的新贵人们都到了,还有那位传说中的巴尔娅福晋,大家一道等候皇后宣召时,渐渐的人就拢向一边,把元曦一个人孤立了出来。 几位新贵人对巴尔娅都十分和气,虽然她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位份,可人人都知道她在皇上跟前吃得开,自然要和她相好。 巴尔娅便是听她们小声提起,说那个佟佳氏为了勾-引皇帝,不惜一清早来坤宁等,连得罪皇后都不怕。 这一,皇后并没有见她们,上三竿时塔纳出门来,笑着把人都打发了。 众人既觉得松了口气,又累得慌,知道皇后故意刁难她们,可敢怒不敢言,唯一能念叨的,就是那个佟元曦。 元曦天没亮就出门,受了惊吓,还足足站了几个时辰,又饿又冷。 回到景仁,灌下一大碗热茶,四仰八叉地躺在热炕上,但闭上眼睛,就是皇帝方才转身离去的模样。 她心里委屈又害怕,石榴靠近她时,就看见小姐眼角淌着泪,心疼地问:“小姐,皇后娘娘又罚您跪了吗?” 元曦摇头,翻身背过去,着哽咽声儿:“我没事,就是累了,反正接下来一整天都没什么事,你去外头守着,我补个觉。” 石榴拿了毯子给小姐盖上,见小姐是真的要睡觉,就退下了。 这个时辰,御膳房已经到慈宁询问皇太后午膳想吃什么,但那些在坤宁门外等候请安的贵人们才刚刚散了不久,今孟古青虽然没面,可也把人折腾的够呛。 巴尔娅到慈宁来请安,为太后洗了笔砚收拾书房,玉儿在书架前徘徊半天,回身见她安安静静地忙碌着,笑道:“回去歇着吧,不累吗,听说你们在坤宁外等了两个时辰?” “还有更早的呢。”巴尔娅笑道,“奴才去的不算早,没等多久。” “新人刚进,皇后给做规矩也是应当的,你就把自己也当新人吧。”玉儿道,“左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早晨去穿得厚实些,别冻着。” 巴尔娅今天听了一早上的闲话,都在埋怨那位姓佟佳氏的贵人,而天大亮时,她也看得清,论美貌姿,那位佟贵人真是上上乘,可这才几天,就嫉妒排挤上了。 这话她没敢对皇太后说,之后和苏麻喇见了,才提了几句,实则苏麻喇也一早就听说了,景仁的佟贵人没规矩。 “这孩子傻吗?”玉儿直到用午膳时,才听讲这件事,连连摇头,“这长得漂亮的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傻。” 苏麻喇噗嗤一笑,被玉儿责备:“你还笑呢,我盼着能来几个聪明可靠的孩子,还不如巴尔娅可靠。” “您说漂亮的傻,皇后娘娘可不傻,还以为娘娘今天一定会发作狠狠收拾佟贵人,结果人家多聪明?”苏麻喇道,“现在里上下都知道,佟贵人心术不正。” “自作自受,她活该。”玉儿含怒,心想钦安殿上选秀,那孩子从容端庄,回话都极有分寸,怎么一进就做傻事,或许就是心术不正城府深,或许就是真的傻。 她放下筷子叹道:“过去那些庶福晋在我眼里,就和奴才没什么两样,我知道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可现在不一样了,在我眼里她们都是孩子,只盼着她们能好好和福临相处。” 苏麻喇给太后夹菜,劝道:“您别生气,是奴婢说错话了。” 玉儿却冷然道:“傻一些不打紧,心术不正要不得,佟佳氏若真是兴风作浪的人,我就容不得了。” “奴婢知道了。”苏麻喇见格格这样说,便知道不能再开玩笑。 好在那天之后,没再听说佟佳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坤宁前的晨昏定省,她也不会再傻乎乎地天不亮就来等,总是不迟不早守着分寸。 但她长得好看,佟家又有钱,偶尔披一件鲜亮的风衣,就能引所有人的目光,叫其他人又羡慕又嫉妒。 十一月末,京城初雪,妃嫔们到慈宁去请安时,恰好遇见皇帝出来,一众人齐刷刷地等在路边,福临走过时,手里的玉扳指落下来,一路滚到了元曦的裙底。 元曦倒也不慌张,可她挪动脚步想要让开为皇帝把扳指捡起来,谁知一脚踩在了扳指上,花盆底子一滑,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福临觉得好笑,不自觉地出笑容,见女们已经把人搀扶起来,他从吴良辅手里拿到玉扳指,被踩了一脚的扳指面上已经磨损了,他便随口说:“赏给她吧。” 待圣驾离去,元曦捧着玉扳指发呆,忽然觉得身上扎得慌,再抬起头,周围的目光,无不含恨带怒地瞪着她,仿佛她又是故意做作,好引皇帝的目光。 转眼就入了腊月,皇帝开始临幸新入的贵人们,小泉子每天都在景仁门前伸长脑袋等消息,可子一天天过去,门口的积雪越来越厚,除了他们的脚印,便是干干净净。 这一天,终于有人来景仁,却是皇太后派人传话,说御花园里的梅花开了,请贵人们自行去赏玩。 第415章 来都来了,还说什么早知道 “太后去吗?皇上和皇后娘娘去吗?”听闻能去赏雪赏梅,元曦喜了,一面换衣裳雪靴,一面絮絮叨叨地问石榴,小泉子和另一个小太监来旺,则在外头扫雪。 从景仁去御花园去的路,平里没人走,积雪很深,就两个人本来不及扫开,元曦来了,乐呵呵地说:“踩着好玩儿的,不碍事,我穿了雪靴呢。” 好在趟过了这一段积雪,后面的路平里就有人扫,到干净地方,石榴忙不迭帮主子抖开身上的雪,一起高高兴兴地往御花园来。 元曦兴奋地告诉石榴:“我带你去看看钦安殿,就是我选秀的地方,你还没见过吧。” 到御花园外,见薄薄的积雪上凌的脚印,就知道其他贵人们都到了,元曦也大大方方地带着石榴他们一起来赏梅,可万万没想到,进门转个弯,就面遇见皇后。 皇后正裹着厚实的雪氅,冻得不耐烦地看着太监们折梅,边上的女们则捧着花瓶。 “你?”孟古青一见元曦就上火。 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佟佳氏披着梅红的雪氅,洁白的风衬托着致娇美的脸蛋儿,比红梅白雪还要美。 最近里常有人传闲话,说景仁的佟贵人,成了后第一美人,而孟古青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容颜。 元曦的心砰砰直跳,目光略略朝四周扫了扫,并没有见到什么宁贵人、杨贵人、陈贵人,除了皇后这一边,别处似乎连人影都没有,而门外那些脚印,自然是皇后里的人踩出来的。 皇后身后有两位女捧着花瓶,折了梅的太监小心翼翼地将花入瓶中,一眼就能看明白,这是要送去慈宁和乾清。 小泉子被人骗了,不,是元曦自己被人骗了,不知是谁想要坑她,故意骗她来惹皇后的不高兴。 看得出来,皇后并没料到自己会出现,皇后不喜她,但皇后也不喜所有后,这些子没少折腾别的贵人,并不会时时刻刻都针对她。 塔纳见皇后气息浮躁起来,忙轻声道:“太后娘娘等着看梅花呢,主子,别有什么,惊动了太后。” 孟古青恨道:“不论她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她来做什么,这紫城是她一个卑的贵人能随便走动的吗?这御花园是我和皇上的,是她能来的地方吗?” 塔纳苦苦相劝:“今太后高兴,您别扫太后的兴,想收拾小贵人几时不能收拾,您慢慢做规矩就是了。” 孟古青是咽不下这口气的,眼看边上两个女手里捧的花瓶了梅花,眼珠子一转,吩咐道:“去,把花瓶给佟贵人捧着。” 元曦愣了一愣,但一个女已经走向她,将冰冷的花瓶送到她手里,那女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僵硬,颤巍巍地送到元曦手中,再三问佟贵人拿稳了没有,才敢松开手。 “我要去慈宁给太后娘娘送梅花,这一瓶呢,是回头要送给皇上的。若一道带去慈宁,屋子里太热,这花可不住热。你先替我拿着等在这里,一会儿我来问你要。”孟古青冷幽幽地笑着,“这是要给皇上的花,可不能叫奴才拿,记着了吗?” “臣妾记着了。”元曦心里明白,她捧着这瓶花,不站上几个时辰,皇后不会放过她。 坤宁的人跟随皇后逶迤而去,门前隐隐能听见皇后的笑声,很快,御花园静下来,元曦捧着花瓶,双手很快就冻得通红麻木。 “主子,奴才来拿,您小心冻坏了。”来旺跑上前来说,“小泉子去把风了,有人来,奴才立刻还给您。” 元曦摇头:“等来了人,一摸我的手,就知道我有没有捧着花瓶,既然要折腾我,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你们别陪着我站在这里,去那边亭子下娶个暖,都冻坏了怎么好。今是我倒霉,别连带你们一起遭罪。” 那边小泉子跑回来说:“贵人,皇后娘娘走远了,您歇会儿吧。” 石榴气得简直要炸了,则问小泉子:“是谁传的话,不是说太后让大家都来吗,是谁你还记得吗?” 小泉子用力砸自己的脑袋说:“这会子,连脸都记不起来了,那人急匆匆地代了一句话,转身就走的。”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