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条理清晰。 婚礼后的第一天,按说是月的开始,童宴跟管家机器人待了一天,中间嘟嘟依依不舍地回去充电,看它闪个不停的电子眼,童宴也留恋这刚建立起来的友谊,遂挪动脚步,跟着它到了电源处,嘟嘟开心地放了一小段乐颂,没有关闭程序,一边充电两个人一边聊天。 “什么是结婚?” 嘟嘟有些不解,但不等童宴回答,它就搜到了定义:“法律上称为婚姻成立。是指配偶双方依照法律规定的条件和程序确立配偶关系的民事法律行为,并承担由此而产生的权利、义务及其他责任。” “这里的配偶包括但不限于aa、ab、ao……” “哇。”嘟嘟浏览到的信息比念出来的要多百倍千倍,其中不乏一些赞颂婚姻的诗歌著作、甚至土味情话——“我怀疑你的本质是一本书,不然为什么让我越看越想睡?” “非常深奥。”最后它评价道。 “月呢?”它不知又打开了什么网页,“这里的科普贴说,婚礼后接着是度月。” 童宴道:“我们不用的,反正我们是假结婚。” 嘟嘟立刻搜索到了以“假结婚”为关键词的若干网页,犹豫片刻后道:“法律上不存在假结婚,只要领取结婚证、办理相关手续,就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我说的假不是这个假。”童宴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两个相的人结婚才叫真结婚,但是我们俩谁都不谁,就是假结婚。” “好吧。”嘟嘟道。 又天南海北地扯了半天,又吃了顿不早不晚的下午饭,童宴困了,回去睡觉。 可躺下了又睡不太着,童宴想起度月这回事。他马上要开学,卓向铭工作也忙,再说俩人结婚也是完任务,所以这桩事谁都没提过。 哦,有人提过。 跟婚庆工作室定细节的时候,卓向铭老不见人影,童厉钦跟童扬两个直男又毫无审美,所以多数是童宴跟林悦华一起讨论出来的。 有天就说到月行程,林悦华选了几个地方让童宴挑,童宴虽然也不是很想去,因为毕竟跟卓向铭不——很陌生,但也没拒绝,客气地道:“我都可以,要不阿姨先问问向铭哥吧,看他的工作安排适合去哪。” 结果卓向铭就三个字:没时间。 听筒声音不算小,童宴又坐得近,当然听到了,林悦华一面有些尴尬又安地冲他笑,一面道:“说什么胡话呢?月怎么能省?” 那边卓向铭不知道童宴就在跟前,道:“真没时间,挪出来结婚已经够呛了。再说我们互相都不认识,度什么月?妈您别……”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林悦华赶忙掐断电话。 月就此揭过,林悦华本来就喜童宴,经此一事,又怎么想都觉得对不住他、委屈了他,对童宴更温和,礼服更是成堆得订,希望能补偿童宴一点。 那是童宴第一次听到卓向铭的声音。 原本卓向铭总推三阻四地不来,他就自然而然把对方想象成一个凶巴巴的样子,被着跟他结婚,自然以后对他也不会有好态度。 但那天以后,童宴却稍微松了口气。 因为虽然卓向铭还是拒绝,可讲话的语气都并不凶,也没有冲童宴来的怨气,反而是在认真跟林悦华讲道理似的,童宴觉得,甚至还带点无奈。 于是卓向铭在童宴这里的印象变得稍微温和了些,童宴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保证了……至少不会遭到对方的暴力对待。 童宴怂怂地想:让一个omega去面对家庭暴力未免太强人所难,何况还是一个有点隐疾的omega。卓向铭想让他难受,都不用动手,直接释放些信息素就能让他躺在地上了。 卓向铭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结了婚这个事实的。 他意识到家里不是只他一个,一会儿吃饭的餐桌上多了个人,十八岁的童宴,他的新婚伴侣。 这觉很复杂。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之前两个人总是错过,除了拍结婚照的那几天,卓向铭没再见过童宴。 昨天在婚礼上,是俩人时隔大半个月的第一次见面,但婚礼过程繁杂,也没什么正经说话的机会,等到上了房车要回家了,热闹才结束,后座就剩下他跟童宴两个人。 可童宴醉了,醉得很厉害,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车窗上,原本白净的脸上裹上层红晕,鼻尖又渗出些细汗,看着很热,自己闭着眼睛伸手扯领结,却又没什么力气,怎么都扯不开。 试了几次都不行,他就委屈地哼哼起来。 林悦华一点没夸张,童宴确实长得非常好看,不是女气,是很少年的那种好看,即便这时候难受地皱了脸,也只显得可。 卓向铭看得有趣,又等了会儿,看他还不行,刚想靠过去帮他,就被他歪扭着一头扎进了怀里。 带来一股很清淡的栀子花香。 他的后颈被隔离贴牢牢贴住,看来真是热狠了,要不然信息素本出不来。 “童宴?”卓向铭试着叫他。 可怀里的人只知道跟领结较劲,看着是难受得厉害,眉头皱得死紧,咬着嘴哼哼唧唧:“嗯……嗯,热……我热……” 眼看omega竟然要哭,卓向铭赶紧帮他解了领结,顺便又扭开几粒扣子。 本意只是想让童宴舒服些,但眼神落在那片白皙细腻、看起来绵绵软软跟自己很不一样的皮肤上时,卓向铭觉得自己好像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他又伸手帮童宴扣好两颗,只留下最上面那颗开着,不会因为他歪扭的睡姿卡到喉咙。 “嗯……”童宴舒服了,眉头很快舒展开来,靠在卓向铭肩头,半睡半醒间还不忘礼貌,“谢谢哥哥……” 大概是因为喝醉所以口齿不清,童宴把第二个“哥”字的音也咬得很重,发成了一声,听上去软糯得不行。 然而解开领结后的醉鬼没安分多久,就开始在卓向铭颈侧蹭脸。茸茸的头发扫过卓向铭的下巴和颈侧,omega甜美的信息素一直萦绕在鼻尖,嘴里又不知道嗯嗯哼哼地说些什么,反正听着像是撒娇。 卓总虽然出身豪门,长相英俊、风倜傥,但实打实苦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志向只有一个,就是横扫华尔街。以前也有不少omega暗送秋波,可卓向铭天生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似的,大好的年纪总是古井无波,面对示好有来无往,对方自然也就退了回去。 此时这种经验他是第一次,一时间坐得笔直,手不知放哪里,更不知道能动不能动。 卓向铭捏着童宴肩膀想把他放回座椅上时,才明白小孩动作的意思:脸上出了汗,头发粘上去又又扎。 他无声松了口气,帮童宴把头发拨开,顺到耳朵后面,果然小孩儿就安分了,又乖乖地趴回他肩膀,闷声闷气道:“谢谢哥哥……” 车停稳,司机降下隔板,道:“卓总,到了。” 卓向铭下车,因为婚前林悦华提过的童宴那个不大不小的病,他头回在进家门前有些忐忑。 信息素应症说到底是心理因素导致的生理痛,要帮助童宴度过期,就要先让他习惯一个alpha的信息素,继而产生安全后,出门就会好很多。 可是理论上说得容易,除了搂搂抱抱、接吻上这些亲密行为,卓向铭想不出还有什么方式能够进行“信息素”。 把十八岁的小孩儿抱在怀里,美其名曰“治疗”,卓向铭只是想一想,就连自己都觉得禽兽。 第3章 “您好,先生。”由两个圆形堆叠而成、长着金属臂的二号家政机器人杵在门口,电子眼蓝灯如水波般闪烁,“今天过得愉快吗?” 卓向铭把公文包和西服外套挂在它的金属手臂上:“愉快,你呢?” 它拿好东西就转身走了,边播一小段乐颂边喜气洋洋道:“非常愉快,先生。” 小复式的一楼没什么隔断,进门走两步就能看见餐厅。童宴已经从桌边站起来了,等他走近,礼貌道:“向铭哥,你回来了。” “嗯。”卓向铭道,“今天在家还习惯吗?” 童宴道:“习惯。”他跟卓向铭短暂对视后便把眼神移向厨房,“菜快好了,洗洗手就能吃。” 他努力想显得平常,但还是给卓向铭看出窘迫。 “早上出门有点儿急,忘了跟你说一声。”为了显示适当的亲切,卓向铭示意童宴坐下,走到他身边,顺势扶住椅背,垂眼看着他道,“旋有这里所有房间的开锁权限,你有需要都问它就可以。其他的,车钥匙这些他也都知道地方……你拿到驾照了吗?” 童宴先点头又摇头:“拿到了,但没怎么开过。” 卓向铭道:“那行,等开学我派……童宴?” 童宴把脸偏了过去,相当短的时间内额上就渗出点汗,眼睛闭得很紧,倒了一大片长睫。 卓向铭很快意识到什么,迅速收回手退开,收敛自己身上的信息素:“抱歉。” 童宴也起身走开了些,但脚步不稳,被桌腿绊了一下。 “小心。”卓向铭又上前几步将他扶住,一手环着童宴贴着桌沿的后,另一只手抓着他肩膀。 “抱歉。”松手后他又说。 童宴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明明是卓向铭心冒犯,他却看上去比卓向铭还要不安,连声道:“没事……没关系,这是我的问题。” 这个开头实属糟糕,即便并不打算跟童宴建立多么深厚情的卓向铭,也在责备自己的大意。 有心再安他,但卓向铭觉得自己还是去冲个澡换身衣服比较奏效——公司alpha居多,自己站在童宴面前,相当于十数人的剂量,便朝楼梯走去:“你先吃,我马上下来。” 饭前有这一出,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没再强行找话聊,安安静静吃了顿饭。 倒是饭后的气氛好了很多,卓向铭身上只剩下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又抑过,雪松的气味非常浅淡,在心情舒缓时几乎没什么攻击,童宴跟他相隔三人距离在沙发上坐着,超离子屏上播着财经新闻,卓向铭看得认真,童宴也跟着慢慢看了进去。 没想到播到中途,突然开始播昨天两人的婚礼。 出外景的主持人神情和语调都严肃正直,内容却八卦得很:“……抛开两家财团不提,新婚omega年仅十八,而alpha方正是近上市不久的亚泰证券最大持股人,加上九岁的年龄差及新婚omega准高三生的身份,这次婚礼也在oukm上引起了前所未有的热烈讨论。” 突然被cue的童宴:呆滞。 他用余光瞥眼卓向铭,人家换上家居服后整个人放松了很多,正襟危坐,神未变,还是那样看一会儿啜口咖啡,仿佛被八卦、财经、时事新闻和各大报纸及社网络拉出来鞭尸再鞭尸的人里没有他。 童宴偷偷撇嘴。大人总装模作样。 可卓向铭还真不是装模作样——卓氏跟童氏要的就是这种强强联合、广而告之的效果,如果低调结婚、秘而不宣,那就跟不结没有两样了。 但坐在一边的omega显然有些不适应,卓向铭下班后松弛的神经逐渐紧绷,甚至心跳也微微加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是童宴在无意识间释放紧张的信息素。 omega放出带有求助质的信息素,alpha就开始生出保护——啧,这动物一样的本能。 卓向铭不动声地往边上坐坐。 等到新闻播完,天也完全黑了,屋里的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他又要了杯咖啡才开口:“这个会对你有影响吗?” “这些新闻。”看童宴愣着,卓向铭道,“上学后会有影响吗?” 他觉得童宴显然很在意,却没想到童宴下意识就说:“应该没什么。” 童宴上的国际高中,校风相对普高确实宽松很多,但结婚还是头一回,他说不好。而且休学一年,复学后跟的是下一级的班,同学都不认识,老师也是,其实童宴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是吗?”谈话没朝预期方向进行,卓向铭的安抚就无从开口,最后只能说,“那就好。” —— 卓向铭浑身的气势就让他看上去不是一个亲切的人,如果非要童宴形容,他宁愿先用上庄重,其次才是英俊。 他的发情期来得比多数omega要早,而家里一个alpha父亲、一个beta哥哥,两个人是不同层面上的神经,没准备,童宴食不振近一周,到最后没力气起时,他们还言之凿凿地认定是。 同样一无所知的童宴在没有抑制剂的情况下干熬了两天发情期,期间家里一点没有避讳其他alpha或omega访客上门,不同味道的信息素在别墅里横冲直撞,等童宴“病”的一口饭都吃不下了,家里的退烧药也对他丝毫不起作用后,家庭医生才被请上门。 那时他的信息素还没来得及释放,就先被吓得缩在了腺里——腺也发育缓慢,颈后那一块皮肤摸上去触比别处薄些、软些,到最近这两个月,才有一点香味逐渐冒头。 只有他自己在浴室的时候闻过,隔离贴被扯下来,那点甜的味道就盈了鼻尖。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