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还是他最喜的伴侣。 当他打开了窗户时,不免望着窗外葱郁的花园,晚香玉的气味随风飘入。他闭上了眼睛,用嗅觉却受这一切,却又如同试香那瓶“月光泳池”一样,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刘易斯打开了门户,慢悠悠地顺着橡木楼梯一步步往下。 莲子姐正在厅堂掸扫灰尘,回头给了他一个微笑:“怎么啦,少爷仔?” “少爷仔”,这是家里老佣人对刘易斯一致的称谓。 如果说小时候这样称呼还算可,长大了就稍显尴尬了。 可是这班看着刘易斯长大的老佣人们并不觉得不妥,好像他们没看出来当初粉雕玉琢的小男娃已经长成了儒雅翩翩的大男人了一样。 刘易斯看莲子姐,也并不把她当成一个身份比自己低的女佣。恰恰相反,他认为莲子姐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家里很安静。”刘易斯对莲子姐说。 莲子姐笑着答:“是呢,老爷子生气,跑去海南岛了。” “什么?”刘易斯倒有些意外,“是哥哥做了什么吗?” 刘易斯的第一反应真实有趣。 如果是面对旁人的话,刘易斯一定会说“是什么惹父亲生气了”。只有面对老佣人的时候,刘易斯才能说出这么直白的问句。 莲子姐也笑了:“是啊!可不是就是你哥!” 刘易斯便又说:“到底是什么事?” 莲子姐答:“大少爷嫌家里的鹦鹉太多,吵死人了,便做主将老爷的棕榈鹦鹉送人了。” 刘易斯一怔。 要是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刘易斯一定觉得大哥做得不地道,可偏偏发生在老刘身上,刘易斯竟有一丝不道德的幸灾乐祸。 从小到大,老刘不知多少次凭着一己的喜怒随意将这两兄弟珍视的东西送人、甚至扔掉了。 刘易斯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瑞士的度假屋。白家的太太带着两个孩子来做客。白家的小女儿叫做白纨绮,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她跑到了二楼的游戏屋,看到了放在那儿的一个熊玩偶,拿了起来,死不肯撒手。 白太太笑笑,说:“这个玩偶太漂亮了,我女儿多少美丽的玩偶都看不上,偏偏对这个不撒手!说到底,还是你们家的东西好。” 刘易斯一怔,呆呆看着母亲兰伯特。 兰伯特便笑答:“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这是我手织的,给小易的圣诞礼物。” 白太太闻言,也就打消了帮女儿讨要玩偶的念头,只对白纨绮说:“纨绮,这是哥哥的东西,不可以拿走哦!” 白纨绮却哇哇大哭。 此时,老刘到烦厌,便扬起笑脸说:“女娃娃喜就拿去吧。咱们家这种东西多得是。” 白纨绮心意足地抱着熊玩偶走了。 刘易斯就这样安静地看着。 白太太略带抱歉地笑着,又说:“这不好吧?” 老刘却说:“易斯啊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大男孩了,本都不玩这些东西了,扔了也可惜。送给妹妹正好。” 刘易斯却听到自己的心在叫喊,顽劣得像个孩童。 可是他看起来依旧温驯安静。 临睡之前,莲子姐为刘易斯盖上被子,问他:“少爷仔,你有什么圣诞愿望呢?” 刘易斯沉默了一阵,说:“我想要一个熊玩偶。” 莲子姐怔了一下,温柔地抚摸刘易斯的额头:“你会有的,像你这么好的孩子。” 刘易斯忽然想起老刘那一句“易斯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大男孩了”。 窗户外紧紧地刮着风,雪如同飞絮。 度假屋这儿算得上与世隔绝,唯一的熊玩偶被拿走了。 刘易斯想着,今年的圣诞愿望应该不能实现了吧!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大男孩了。 却是在圣诞前夜,刘修斯抱着熊玩偶出现,告诉他:“听说你想要熊玩偶?” “你会一直抱着它睡觉吗,小易?” 会的,我会的。 刘易斯微微眯着眼,陷入了那一片冷冽的、被冰雪覆盖的回忆之中。 莲子姐的声音再次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莲子姐一边弯收拾桌面,一边说:“大少爷说要将棕榈鹦鹉送给别人。反正我们家多得是呢!结果,棕榈鹦鹉送人的前一天,老爷就生了大气,说‘哪有儿子作老子的主的’,竟然将棕榈鹦鹉摔死了!” 刘易斯闻言大惊:“真的?” “你也吃惊吧?老爷平时多宝贝那些鹦鹉啊!说摔死就摔死了!”莲子姐又说,“大少爷还说他呢,‘胡杀生,有损德’!老爷听得气都气死了,险些就犯高血了。第二天就坐飞机去了海南岛。本来定的也不去多少天,哪知道大少爷说,既然去了,家里鹦鹉都没人管了,索全放生了。老爷气得都不肯回来了。唉……少爷仔啊,你有空就劝劝老爷吧。你也知道,老爷就是要个台阶而已吧!” 第19章 老刘在海南岛度假久了,也没人理他,自然要生气的。 刘易斯便也惦记着老人家的脸面,给老刘打了个电话 ,问他的好。 “你还知道问我的好呢!”老刘气不过地说,“你哥死了吗?” “我们都很想你,”刘易斯说,“你在海南岛玩得开心吗?如果开心的话,可以慢慢赏玩。不过久了也不好,毕竟家在这里。” 老刘冷哼一声:“你们还知道有我这个老爸?我还以为我走了,你们会很开心呢!” “不是这样的,”刘易斯温和地说,“我们都很挂念你。” “哼!” 刘易斯知道台阶搭得差不多了,便拿出最后一句“点睛之笔”:“毕竟,您是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这四个字对于老刘是有魔力的。 老刘愿意回来,是因为这四个字,老刘负气出走,也是因为这四个字。 对于一个力和权力走下坡的老年大男人主义者,没什么比“掌控力”更重要了。 他的焦虑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掌控力”的逝。 他掌控不了公司了,也掌控不了这个家了。 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噩梦。 他喜掌控一切,娶格柔顺的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只是没想到,格柔顺的兰伯特小姐也是有自己的意志的。 兰伯特可以忍受着他的一切,因为这是她的决定。 当她决定离开的时候,也是坚决的。 兰伯特开着那辆结婚时他送她的粉红汽车,踩紧了油门,冲进了大海里。 这辆汽车是特别版,兰伯特当时说喜,老刘就说:“喜就买!你是公主!” 原来,这粉红的公主梦,如同粉红的泡沫,美好而梦幻,却不可触碰。 一旦触碰,便要消散。 粉红的车子撞入了碧蓝的海水里,一轮烈焰般赤红的落随她的灵魂一起下沉。 “我孩子的妈没了。”老刘对警察陈述说,“她怎么死的?自己找死。” 自己找死。 这是老刘对兰伯特抑郁症自杀的总结。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兰伯特自杀的时候,刘易斯并不在场。 兰伯特是在一个叫晚照岛的度假胜地自杀的。那个时候兰伯特的抑郁症很严重了,医生建议她去一个风景优美的海岛休养。结果,她死在了那儿。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年仅十六岁的刘易斯实在是无法接受。 “妈妈……为什么会死?”刘易斯握着电话的手是颤抖的。 父亲的声音却很平静:“人都是会死的。” 刘易斯哽住了。 父亲又说:“而且,你母亲的病本来就很严重了,这也是预料之内的事情了,只看早晚而已。” 刘易斯不知该说什么,只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整夜整夜的失眠。 父亲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还在晚照岛那儿呆着,说那儿还有一场游泳的赛事,他要看完再回来。 而远在国外上大学的刘修斯便赶了回来了。 刘修斯回到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钟。 屋子里静悄悄的。 刘修斯顺着橡木楼梯到达了酒窖。 这个时候,酒窖本应该无人的,但他却看到了刘易斯的身影。 刘易斯看起来很憔悴,身上围着一件灰蓝的羊绒毯子,神情很恍惚。 “你在干什么?”刘修斯忽然开口。 刘易斯看到了修斯的身影,他的身体也摇晃了一下,挤出一个笑:“哥,怎么回来了?” “母亲去世了,我怎么可以不回来?”刘修斯说。 刘易斯艰难地开口说:“可是,她的遗体……并没有送回来。” 修斯说:“我是来看你的。”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