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次之后,纪宁钧跟柏溪的关系一下近了起来,他偶尔会借着询问她近况的机会问她什么时候会再来。 每到这时,柏溪就知道他肚子里的馋虫开始作祟了。 纪宁钧绝对是在喜她之前,先喜上了她的菜。 以至于他后来向她求婚,搜肠刮肚也找不到的告白时,用一句“想一辈子吃你做的菜”就搪过去了。 柏溪伺候纪宁钧这么多年,今天是第一次翻身做主人。 柏溪看到他将自己手机开了搁一边,时不时就伸头过来看一眼。 凑近过去看,屏幕上居然是一份他助理发过来的做饭贴士,细节确到多少毫升的水煮多长时间。 至于他要作的食材则是他特地从海市带来的小馄饨,皮薄鲜,是她在家里时最让人去买的小吃。 “煮个馄饨你也要看教程?”柏溪用一宛种如智障的眼神看着纪宁钧。 纪宁钧看都不看她,专注盯锅的样子不亚于进行一场商业谈判:“有备无患。” 柏溪干巴巴笑了笑,看他用一温度计试过水温后,很小心仔细地往锅里下馄饨。同一时间,计时器开始工作,滴答记录着时间。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贴士写得再详细,遇上料理白痴还是一样糟糕。 纪宁钧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生动演绎了什么叫“一看就会、一做就废”,锅里的馄饨翻滚着全裂了口,馅飞得到处都是。 纪宁钧拧着眉头,一脸严肃,抓过手机,预备给助理发信息。 柏溪抓过他手按住,抱怨:“自己笨就别怪别人了。”说完她先怔了怔,余光里瞥到纪宁钧略显讶异地看着她。 她赶在他问她怎么突然这么毒舌前岔开话题:“还是我来吧。” 刚刚的一锅面皮煮沫被全部倒进了水槽,柏溪简单冲洗,一只手就提起了重新装水的铸铁锅,利索开火。 “我习惯水煮开后放馄饨,火千万不能太大,等到水再次烧开后要立刻放一碗冷水……这一步骤重复两次就差不多了。” “中餐不像西餐,是可以确到一堆菜放几克盐,一块做几成的。中餐就是‘少许’、‘适量’、‘略多’,完全都照着觉走。” 柏溪说着放了第一碗冷水,方才煮得上下翻腾的小馄饨,此刻又消停了。 她趁着这个时间去拿了两只碗放调料:“我每次吃菜总喜口味重,喝汤却喜很淡的。你正好跟我相反,菜一定要很清淡,汤却要稍微咸一点。” 柏溪给纪宁钧碗里多放了盐,手抖一抖,再多一点。 做完一切,锅里水又开始翻滚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纪宁钧:“去给我装一碗冷水——”她顿了下:“你这么看我干嘛?” 他们定的套房面积大,厨房却只是敷衍地占了很小一块。 整体橱柜距离门至多两块砖的距离,纪宁钧只能倚着旁边嵌入式冰箱,才能给柏溪留出走路的地方。 她方才过来的时候换了条真丝连衣裙,是碧绿青翠的那一种颜。 纪宁钧看着她忙来忙去,细细的吊带在她雪白纤瘦的肩,如同天秘密花园里出的无名藤蔓般,在他眼前肆意野蛮生长。 纪宁钧越来越觉得如今纪太太身上,突然就有了自己越来越不悉的特质。 原因未知,前路未知,却让他陡然有一种双脚落地的真实觉,她的小脾气,小心机……甚至是小缺点,都让他觉得那么亲切。 那这一切都是开始于什么时候的呢? 可能就是这次他从非洲回来以后吧。她像是随时带着两幅面孔,一面是他曾经识的,一面是在不经意间给他陌生惊喜的。 或许是时间让人发生了改变,或许它原本就在那儿,但他一直无暇去发现,又或许,还有什么他并不知道但真实存在的事。 纪宁钧宁愿会是第一种。人总不会永远都一成不变的,好像他一样。 纪宁钧是个事业为重的人,曾经那个可以将二十四小时都扑在工作上的人,有一天居然也会为了私事牺牲工作。 郑慈宜套出柏溪生愿望当天,他其实一开始仍旧决定完成自己的海外访问,直到心内有个声音大到他完全无法忽视。 他只好临时缩了行程,直接将回国的时间提前到柏溪生当天。 助理们惊讶于他一连推了几个事先约定好的商务洽谈,他几句“去取”、“提高对话质量”算是勉强搪。 直到今天既匆忙结束行程,又推了晚上的会议,总算是让他彻底了马脚。他在来的路上因为约坐立难安,又莫名觉得有种畅快。 中途甚至还不厌其烦地指挥车子开去了她常吃的那家小馄饨店。 在躁人热风中排队等着的时候,他想起他曾经在这里偷偷与她接`吻的一幕,从那之后,他的身边就只有这个女人了。 纪宁钧现在看到柏溪手脚麻利的忙来忙去,总是没办法将她联系到当年那个喝口汤也会被烫到的蠢萌姑娘。 那时候的她很可,当然现在也不赖。 纪宁钧心内一动,从后将她抱住了,左右来回晃了晃。柏溪拍拍手,抱怨道:“赶紧去倒冷水过来啦,一会儿看我一会儿抱我的。” 他也一点都不肯松开,跟她同手同脚去接水,再抓着她手控制住碗,倒进煮开的水里。 不多会儿,房间餐厅的实木餐桌上摆了两套餐具,碗里汤清亮馄饨,撒着切得细碎的香菜葱花。 纪宁钧中午就没吃好,来的路上也只是随意了块三明治。没闻着气味的时候还能忍,此刻食指大动,三口两口就吃了一半。 柏溪跟他也差不多,扒了几口,先安抚好胃,再两手端碗将汤喝得咕咕响。 对面纪宁钧听得怔了怔,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汤汁,有点纳闷地说:“之前吃饭,从来没听你发过声音。” 柏溪端着碗的手一顿,想到反正都已经馅了,索又连着喝了几口。 她舔舔嘴,朝着纪宁钧淡淡翻了个白眼,威胁道:“吃饭就吃饭,话哪来这么多,你要不要吃,不要都给我。” “不行。”纪宁钧突然间小气,端着碗也学她把汤喝得咕咕响。 柏溪紧紧咬着牙,死死憋着才没让自己笑起来。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剩下的半碗,但房间里吃饭声音一点都没少。 两人同时将碗推开来,纪宁钧看柏溪,柏溪回看纪宁钧。 他有点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起身把碗收起来,说:“行行行,今天我来收拾吧,你好好坐那儿休息吧。” “饭是我做的,本来就应该你收拾。”柏溪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了厨房。 纪宁钧把碗筷送进洗碗机,但他对这片天地是真的一点不悉,捣鼓半天没掌握要领,问太太吧,柏溪也挠头说不会。 他两只手都沾着油污,让柏溪去拿他手机问助理。 柏溪抱怨他没了助理就没办法自理,反正也没几个碗,随便洗洗就好了。身体却很诚实地去拿来手机:“密码,老公。” 纪宁钧是个对个人信息很看重的人,手机设置了多重保护。 刷脸跟密码缺一不可,如果不是现有技术不到家,柏溪认为他最中意的解锁方式其实是验证个人dna序列。 “生。”纪宁钧说:“你的。” 柏溪是一点都没想到,一时间心里什么滋味都有,最突出就是甜甜甜。她一边憋笑,一边假意抱怨:“你这密码也太简单了吧。哪个助理呀?” 纪宁钧还在研究洗碗机:“胡杰。” 柏溪笑意更深了,问:“怎么不找慧慧呀?”她无意中掐尖了嗓子,话里透着刻薄:“你不是最信任慧慧吗?” 纪宁钧倒像是不在意的样子:“有些话跟她说不方便。” 柏溪原本还在纳闷哪些话能称得上“不方便”呢,就见纪宁钧跟胡杰的对话框里出现如下内容—— “哄好女孩子的十个方法:一、不管是谁的错误,都要承认是自己的错误;二、做一件让她觉得身心愉悦的事;三、送一件她真心喜的礼物;四……” 纪宁钧眼看着柏溪微眯起眼睛,眉头紧拧,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那十条要义全部看结束了。 “哎!”纪宁钧没法动手,只好用肘点了点柏溪:“你怎么……” 柏溪完全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只好佯装怒意地问:“怪不得你今天过来,做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原来都是有人指导的!” 纪宁钧挤了洗手洗手,尴尬得一直用干咳做掩饰。 柏溪揪着他衣服,很不高兴地跺了跺脚,问:“是不是连手机密码都是临时改的,用这种小把戏哄我高兴?” 纪宁钧嗤地低笑,无奈至极,转身过来搂着她:“一直都是这个密码,要不要让人帮你调出志?” 柏溪扁扁嘴:“都是你的人,你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咯。” 纪宁钧接连叹气:“是,哄老婆的方法是我让他找的。”他两手捧着她脸,一字一顿:“但哄老婆这件事我是认真的。” 纪宁钧越说越认真,所有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大概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有点过了,又立刻嗤地低笑一声算是解嘲。 柏溪一张脸紧贴着他手,他明明方才刚刚洗过手,现在就又恢复到温热干燥的触,让她莫名觉得很舒服很有安全。 柏溪忍不住将头直接靠下去,紧紧贴在他前,还像一只钻进小鱼干窝的猫咪似的,喵呜着狠狠将脑袋蹭了蹭。 纪宁钧顺势加深这个拥抱,两手罩到她后背,将她紧紧搂过来。 “下午看见你把我拉黑的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那一瞬间的疑惑惘乃至是恐惧,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纪宁钧轻轻拍了拍她,约法三章:“以后有什么问题,就像刚刚一样,我们把它都说出来。不要一声不吭就把我扔进小黑屋了。” 他说一句,柏溪脑袋就低一点,最后直接埋得下巴能贴上自己锁骨了。 柏溪解释:“其实我也不想拉黑你的,就是有点钻牛角尖,觉得你有空给我点赞,怎么就没空跟我说你去哪儿了呢。” 两个人难得这么掏心掏肺,也难得下了还能如此难解难分,彼此之间都有种渴望,谁也不想轻易跟对方分开。 直到柏溪踮起的两腿酸得打颤,只好先行叫停这样温馨的一幕。 已经被晾了半天的碗也终于被想起来,纪宁钧轻叹着拿过手机跟助理联系,让他立刻查找这一型号的使用说明。 助理依言照做,末了还大着胆子问他是不是已经将太太搞定了。 都已经到这个点了,还能有心思不慌不忙问他家务的事,怎么想都是危机解除,老板和老板太太重归于好的节奏。 纪宁钧倒是被提醒了,抬眼瞥了眼柏溪:“你还生气吗?” 柏溪刚从冰箱里拿了个水桃,一口咬下去,甜香汁水立刻爆开在嘴里。她想也没想,含糊不清道:“唔,继续看你表现。” 她看着纪宁钧在手机上打字:“哎你别告诉你助理啊!” 可惜已经晚了,纪宁钧朝她晃了晃手机。柏溪愤愤不平走过去,抱怨:“你这人,怎么什么都跟助理说啊!” 胡杰消息此刻弹出来,两个人都凑上来看。 柏溪再咬了一口桃子,念上面的字:“再做一次身心愉悦的事。”她好奇抬头:“身心愉悦的事是指什么?” 面前,纪宁钧垂眸定定看着她,角勾起的弧度里带着几分淡淡的。 柏溪还没反应过来,纪宁钧一下把她抱上理台,托着她下巴吻过来,叩开她齿关去吃她嘴里甜津津的桃子。 “你猜。”纪宁钧一把扯断了那碍眼了一整晚的绿吊带。fenGye-zN.coM |